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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我说，你儿子现在还没出事，他已经不在姜州市了，”黎修明与杨烨对视，“他去了别的地方。”
“去了……哪里？”杨烨呆愣地睁大眼睛。
“滨城。”
像一道炸雷在耳边敲响，杨烨眨了眨眼，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他……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不知道。”
杨烨已彻底傻掉，仿佛预见自己费尽心思隐瞒的秘密被发现，最后一层遮羞布扯开，他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儿子面前。哪怕现在没有见面，他的脸已臊得不行，恨不得再也不要看见杨卓了。
“他……他发现什么了吗？”杨烨的声音里沾了哭腔。
如果杨卓真的发现了……他恐怕……恐怕再也没办法抬起头看自己的儿子了。
试图摆脱的过去追上了杨烨，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做一个清清白白的正常人？为什么总有人要挖掘他的过去？
“应该不会，”黎修明把杨烨抱在怀里，语调温柔，但眸子被一层阴影覆住，“有些事情，不是靠一腔冲动就能找到的。”
“明明我已经搬走了……”杨烨语气中尽是委屈，抽泣地靠在黎修明肩上，“万一他真的发现了呢……我……我该怎么办……”
他只想贪恋这一时的温暖，假装这是他想象中那个完美无瑕的黎修明。至少，黎修明知道他的一切，他可以向对方倾诉所有事。
杨烨像一个被过去困住的人，而黎修明则是唯一一个可以陪他回到过去的，所以他才这般难以割舍。
“他已经快成年了，”黎修明轻声说，“而且，他也有权利知道。”
杨烨从黎修明怀里挣开，不敢置信地与黎修明对视。
“怎么了？”
“我只是想不到……你会给他说话，”杨烨垂下头去，“我以为你讨厌他。”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的儿子？”黎修明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整，又叹了口气：“其实，我想和你说的，是别的事情。”
杨烨的头再次抬起来了。
黎修明的表情意外的严肃，眉目之间满是犹豫，杨烨的心逐渐提起，甚至暂时忘记了杨卓：“怎、怎么了吗……”
“你……”黎修明垂下眼，一只手覆在杨烨的腹部，只是轻轻抚摸着，但没有说话。
在黎修明难得的沉默和隐晦不明的动作中，杨烨的大脑从空白到拨云散雾，渐渐明白了对方所指的那件事：可这太荒谬了，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什……么？”杨烨不死心，非要黎修明给个准话才敢确定。
“你怀孕了。”
黎修明的话击溃了杨烨的最后一丝侥幸。
“不过……才不到一个月，”黎修明声音有些冷淡，“可以直接用药流掉。”
“等一下！”杨烨死死掐住黎修明的胳膊，“之前是你说过……你说想要生一个……”
“对，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黎修明把“分手”咽回肚子，移开目光，“何况，我知道，就算我想要，你也不会想要这个孩子的，不是吗？”
“我没有这么说！”杨烨忍不住嚷道。
黎修明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先前爱语绵绵、喊着“老婆”、想和他生一个孩子的也是他，现在冷漠地说要打掉的也是他。还说什么是杨烨不想要……眼泪越积越多，杨烨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所以，你是想要生下来了？”黎修明瞥了杨烨一眼。
“我……”想到杨卓，杨烨又忍不住对生育这件事有些退缩。
他从小孩子这件事上就没得到过多少甜头，怎么可能会想生。可这是和黎修明的孩子，他又有些舍不得。矛盾纠结之中，只一个劲地低头掉眼泪。
“你看，你自己也是不想要的，我只是顺着你的心意——”
“我、我想要！”杨烨哭出声，“是你不愿意！”
“那就生吧。”黎修明突然松口，将杨烨揽在怀里，“我就当你是愿意了。”
泪珠还挂在脸上，杨烨就感到一个吻落在脸上，与此同时，黎修明的手更有力地按揉他的小腹：“你也不能反悔。”
觉察到男人声音里的笑意，杨烨整个人还是懵的：为什么黎修明突然就同意了？为什么他的态度……转变得那么快？
然后，杨烨迅速反应过来。
“我不要了！”他赌气地说，“我都忘了你这人有多坏！我凭什么要给你生？你……你以为你是谁呀？！我、我就打掉好了！免得再多一个杨卓让我受苦！”
他抽抽搭搭地埋怨，黎修明逗他：“你这句话要是让你儿子听见怎么办？”
杨烨擦一把眼泪：“听见就听见好了，你们两个我全都不要了！”见黎修明还在笑，他推了对方一把，“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好吧。”看见杨烨蹙起的眉头，黎修明敛了笑容，握住他的手，“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呢？”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杨烨很用力地说，“你那天说的话，我都没忘！我和很多人做过、我脏，我配不上你，还说什么……还说什么都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自虐般地重复，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内心坚定起来似的。
“我说过，我只是喝醉了——”
“但那都是你的真心话！”
杨烨吼出来的声音大到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黎修明脸色一沉，最终只是摸了摸他的肚子：“你这样对孩子不好……”
“你就只会关心你自己！”杨烨的眼泪肆意淌下来，在黎修明略吃惊的目光中，他揉着眼睛，低声啜泣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听你给我一个解释而已……”
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恨上黎修明，他一直在等待黎修明向他解释，让他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爱对方。
但黎修明为什么连解释都做不到？
他的要求已经很低很低，可黎修明连这个都给不了。
还是说……不愿意给呢？
“好，”黎修明的声音有点哑，“我可以和你解释。”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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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解释的。”黎修明应下来，杨烨却不肯听了，嘟囔着翻一个身，留下一个不满的背影。
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黎修明也躺上了他的床，伸手跨过他的腰：“我真的不喜欢……我对他们没有感情……”
“他们”那个词刺痛了杨烨，黎修明到底和几个人发生过关系？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杨烨的声音无悲无喜，“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做？”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难道不是你先不信任我吗？”黎修明不满地说，“你儿子说什么你都信，还跑过来查岗……”
居然成为被指责的对象，杨烨甚至都觉得有点惊奇。他觉得自己总算看清了黎修明，为什么……曾经倾慕的男人会变成这副模样？参天且苍翠的巨树，吸引游人纷纷驻足，可他发现树已经被虫蛀空，根系早已腐烂。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会永远这样下去？”无力感袭来，杨烨甚至提不起精神争辩了，“信任是相互的，黎修明，你没有给我安全感，我连……连自己去查证都不可以吗？”
“那你呢？”黎修明声音中的温和消失了，“你有给过我安全感吗？”
“我怎么没有给过？！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一个人！”杨烨愤怒起来，转身看着黎修明的脸，对上一双冷淡的视线。
“以前，有个人背叛了我，”黎修明与杨烨对视，眼眸漆黑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我可怜他，我帮了他，他却背叛了我，和别人跑了。你说得对，我们回不去了，我不是原来那个黎修明，你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杨烨了。”
“你在说什么？”杨烨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我没有背叛你……”
“还记得吗？你突然离开的前几天，还答应过我，重新开始生活的。结果，你就那么消失了。有人说你怀孕了，怀的是程方林的。他跑了，你跟着跑去找孩子的父亲了。”
“但是我……”
“我相信了。”黎修明面无表情，“我相信你还喜欢他，我没想到你居然喜欢上了他，就因为你觉得他帮了你，你就……突然喜欢上他了？”他笑了，眼里居然闪了点泪光，“太失败了，我做了那么多……努力，最后居然还是输给了那个小混混。”
“但我不是因为那个……”脱力感把杨烨抽干，“我是因为……因为我怕被人指指点点，就算我受得了，小卓呢？”他红了眼眶，“小卓就受得了吗？我没有办法……”
“但你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吧？”黎修明说，“我的感受呢？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觉得我不会帮你？你就那么消失了，和程方林一起，你猜我会怎么想？”
一向自恃稳重的男人声音里居然带了点湿漉漉的哭泣意味，杨烨吃惊极了，扭过头去看黎修明的脸，却被对方的手挡住了全部。
“你有困难，或者因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呢？”黎修明喃喃道，“如果你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不管我家人怎么说，我也一定会帮你的。”一行液体从手背后淌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以为你最信任的人……是我。”
“修明……”杨烨从没见黎修明表现得如此脆弱，一时间有些手无足措。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你怎么就突然走了，一点话也没留给我。至少有写一封信，或者随便什么都好。没有，全都没有，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黎修明干脆转身背对着杨烨，“我觉得……我就是个笑话。”
“可我不想再麻烦你……”杨烨抹了抹眼泪，“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而且，而且你那时候从没说过你喜欢我，不是吗？我没资格找你帮我……你、你不是讨厌我吗？”想到命途多舛，他哽咽得更厉害，“如果我当时没怀孕就好了……如果那个人、没有强奸我，就好了……”
可人生总是这么喜欢捉弄人，这个意外怀孕不仅诞生了杨卓，为父子俩将来的恶劣关系埋下伏笔；亦导致杨烨不辞而别，令黎修明以为杨烨和程方林私奔。杨烨只当再次出现在生命中的黎修明长情，但从未想过对方是如何看待他的消失的。
一旁的黎修明发出叹息。再次转过身来时，脸上是从前那样微笑的表情。
“好了，没什么好说的。再讨论以前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他低头吻了吻杨烨的额头，“如果当时你没有走，也许我就不会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可能最后也只是分开吧。”
杨烨使劲吸了吸鼻子。
第一次听见黎修明如此大段的剖白，他不安且失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我们重新培养这段关系，好吗？”黎修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晃了晃杨烨的手，“宝宝，我真的很爱你。”
原本犹疑的杨烨，听见“爱”这个字眼，突然清醒起来。
“既然你觉得我背叛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杨烨觉得声音都不像他自己的了，“你当时来找我，是因为……是因为什么？”手脚突然冰冷起来，他的嗓音也微微颤抖，“你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才来找我的，是不是？”
“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黎修明眸色沉了沉。
杨烨感到一阵失望，也许，黎修明始终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的爱神话了对方，现在卸了滤镜，便彻底看清黎修明的面目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哪些是装的，哪些又是真心话。”杨烨收拢了肩膀，蜷缩成一个稍有安全感的姿势，“我想先……想一想。”
很费劲地、一字一字地挤出来。
“但我已经等了很久了。”黎修明声音低沉下来，脸上依然维持一个较礼貌的标准微笑，“这些天，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考虑了，你至少给我一个具体的答复，好吗？”
“我没办法给你，”杨烨垂下眼，“抱歉。”
“你还是想拒绝我，是吗？”黎修明唇角翘着，眼神却暗得可怕。
“主要是，我不觉得你这是……爱我。”杨烨讷讷地说。
他曾以为黎修明多年以后找他是因为爱，可现在得知对方当初以为自己做出背叛之举，那究竟是出于怎么原因来找他的呢？这样一想，心底就空落落的。
黎修明当时说爱他的时候，心里会不会……还有恨意？想想甚至有些令人恐惧。
黎修明不说话了，靠在床边，似在思索。
然后，面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讥讽的笑，再次开口，却是另一个话题：“说起来，你要是辞职了，打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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