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烦，为什么事情总是变得这么迅速？杨烨把那串地址在脑海中过了几遍，却仍然犹豫不决。说实话，如果时间充裕，他大可以好好思考应该如何与陆玄逸交涉，又如何带杨卓离开，可现在这样紧迫，大脑被搅成一团糨糊，杨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去找杨卓吧。”
想到杨卓，杨烨心里一沉，但他实在找不到人商量事情，虽然有点丢脸，但至少比单枪匹马地上当受骗好。
正想抓起那叠资料，杨烨突然意识到这里安静得吓人，慢慢转头准备朝黎修明那边看去，手腕“啪”一声被人抓住。
“亲爱的，电话那边的人是谁？”
那一刻，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了，牙齿也忍不住哆嗦起来。是幻觉吗？还是什么恐怖片？但黎修明真真切切地握住他的手，从身后附上来靠近他，携着一股温热气儿。而声音是平静的，几乎分辨不出其中的感情。
杨烨颤抖，脖子却僵硬得转不过头去看黎修明，甚至连挣脱的意识都没有。他以为那个药起了作用，不是吗？黎修明不应该在沉睡吗？可现在、现在是……
黎修明却没追问，而是自顾伸手，夺走杨烨手上的手机。杨烨动弹不得，眼角余光瞥见那只手又按着自己的手解锁了手机，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和你没关系！”他迅速转身，想抢回自己的手机——但失败了，黎修明把手机举高，飞快浏览完最近的那一串通话记录，又转向杨烨手边的一沓文件，眯起了眼睛。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背叛。”黎修明还是很平静，但杨烨能感觉到那双黢黑的眸子下暗藏的翻涌的怒意。他很少在黎修明身上感受到危险，哪怕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他和杨卓偷偷联络、还有不知道名字的保镖偷情时，也没见到黎修明这样生气。
他肯定触碰到黎修明的底线了。
危机感牢牢攥住杨烨的神经，他连流畅的话也说不出：“你、你、你刚刚是装睡……”
“这些天你搞的小动作，我都可以假装没看见，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做背叛我的事，难道对方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杨烨突然间有了底气，愤怒的情绪也传染给了他，“什么好处都没有，黎修明！我就是为了离开你！”恐惧、愤怒、委屈等情绪齐齐淹没了他，酿成一味苦涩的酒，杨烨鼻尖发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漫出眼眶，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想离开你，明白了吗？你不也背叛过我吗？我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事！”
“这不一样，”黎修明愣住，随后语气显著地冷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带来多少损失？你能承担得起吗？”
我只想报复你，怎么会在乎你损失多少钱。杨烨牵起唇角，木然地与黎修明对视，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暗流涌动中，黎修明睫毛颤了颤。
“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他的手想要触碰杨烨，但在几指距离退缩，“所以，你之前……都是在骗我吗？”
杨烨想说“是”，但眼角余光瞟到黎修明青筋毕露的手背，那双手曾经掐在他的脖子上使他窒息，他汗毛直立，支支吾吾地小声回答：“不是。”
黎修明面无表情地审视他。
杨烨的眼泪很没出息地涌得更多，抽噎着抹干净脸：“你吓到我了……”
他示弱的模样倒显出几分可怜，一点也不像个成年人，黎修明愣了愣，暗沉的眸色消散几分，抿唇道：“没什么好怕的。”
“你要像上次一样……惩罚我吗？”杨烨双臂拢在胸前，看起来愈发凄楚。
黎修明知道自己完蛋了。
明明对方做出严重的背叛之事，他却放轻了语气，把杨烨揉进怀里：“你以后别再骗我了。”
杨烨闷闷不乐：“才不是，你也骗我了。”而且，他甚至没来得及得手，就被黎修明发现了。
“我骗你什么了？”
“你根本就没睡着，就为了看我的笑话，对吗？”杨烨感觉到黎修明怒意的消散，也渐渐放松地软在他怀中，“你在监视我吗？”
“没、没有！”黎修明当即反驳道，“你卖出去的那些东西，都是有编号的，很容易就能追溯每一笔交易。而且，是你给我下的药剂量不够，我被你挪到床下的时候，就醒了。”
“我还以为……”杨烨喃喃自语，他还以为黎修明从一开始就醒着呢。他也不清楚这种药的具体剂量，早知道就多下一点了。
“那我们扯平了，好吗？”黎修明叹了口气，“我亏欠了你，你也报复了我，我们以后两不相欠，好吗？”
杨烨的身体僵住了。
黎修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晃了晃他：“怎么了？”
“我哪里报复了你，我甚至还没开始，就被你发现了。”杨烨垂下眼，掩盖眸间的情绪。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黎修明敛了温和的笑意，冷淡地望向他。
杨烨深吸一口气。
“至少，应该……这样。”
他突然抓住一旁的那瓶小小的迷药，朝黎修明的脸上喷去。
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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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修明大约没想到杨烨会突然袭击他，而杨烨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这下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如果没能逃跑成功，下场怕是惨烈非常。
他从没觉得黎修明是个善类，或许对他真有几分好感，到如今的地步，那几缕情分恐怕将要消失殆尽了。
但杨烨也恐惧今后的日子，被黎修明发现逃跑、甚至背叛的企图，未来会怎么样呢？黎修明那一刻的眼神太可怕，杨烨不敢赌。
他呆呆地望着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想伸手夺过杨烨手中的迷药。但杨烨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着后退。黎修明的眼皮几乎要打架了，但不依不饶地上前抓他。
“扑通。”下一秒，黎修明朝侧边软倒了去。
杨烨已经吓得手脚冰凉了。
过了许久，都没见黎修明产生动静，颤巍巍地支起身体，杨烨朝黎修明脸上补了几下迷药，镇定了思绪，抹了抹脸上的汗，环视周遭散乱的纸张。
刚刚黎修明倒的那一下，连带着文件也四散纷飞，纸张如雪花散落一地。杨烨心跳漏跳一拍：顺序乱了，不知道交给陆玄逸的时候，他还能不能使用？先别操心这么多事了！杨烨晃了晃脑袋，看一眼昏睡的黎修明，决定不再拖延时间，一张张捡起地上的资料，将其全部拢在一起。
各式各样的合同……房产和地契……计划书……杨烨全都看不懂，但也明白大约都是很贵重的东西。
如果全都卷走的话，给黎修明的造成的损失，恐怕……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吧？
到时候，就算自己逃走了，会不会被黎修明“追杀”呢？
做人不要太绝，杨烨咬了咬牙，开始细细翻看每一份文件。
还是自己找吧，找到和陆玄逸或者长盛公司相关的资料，我只要拿到这些东西，只要拿这些东西就好了。杨烨飞速浏览，强迫自己不要被交易金额中的一串串零给震住。
突然，杨烨抽出一份被文件袋封住的资料。
奇怪的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
很薄很薄的一份资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呢？杨烨觉得有些古怪。
不知为何，心里已隐隐产生预感：这份资料对黎修明很重要。
很重要。
会是什么呢？会是我要找的那份文件吗？杨烨心跳狂飙，颤着指尖触碰那份文件。
封口被拆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杨烨将其抖出，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
食指触碰其边缘，大拇指按住，立在眼前，杨烨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最上方的一行文字，很长，但其中有四个字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
如坠冰窖的感觉，骨髓都遍布着寒意，黎修明有孩子了？黎修明结婚了？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
杨烨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勇气，他的视线往下挪动，移至鉴定双方的姓名上。
黎修明和……
杨烨的瞳孔缩小了。
怎么也想不到是那个名字。
那个人是……杨卓。
为什么？为什么是杨卓的名字？黎修明为什么要去做他和杨卓的亲子鉴定？直接跳到鉴定结果一栏，却赫然显示双方“有血缘关系”！
鉴定报告飘散着逃离杨烨的手，他像失魂落魄的木偶人一样跪坐在地。
黎修明——黎修明是杨卓名义上的父亲没错，但怎么可能有血缘关系呢？！杨烨的大脑几乎要炸开，简直难以思考了。
这份报告，会是黎修明伪造的吗？比如说……比如说……为了给未来将杨卓名正言顺认领回家铺路？杨烨思维发散，他只能这样解释一切。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又以不顾一切的架势将那份报告抓在手中，浏览检验的日期。
却再一次僵在原地。
不是结婚后才去做的亲子鉴定，而是更早、更早的时候，甚至比杨烨以为的时间更早——在他们多年后再次相遇的那段时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杨烨记得，那时候黎修明还在和自己秘密交往，甚至没有在杨卓面前暴露他们的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黎修明会在那个时候去做亲子鉴定？不不不不……重点是，为什么黎修明和杨卓有血缘关系？
为什么？
原来人在受到强烈冲击的时候，是真的会丧失所有的思考，杨烨只是呆呆地盯着黎修明的睡颜，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变得无比陌生。
他从来都不了解真正的黎修明。
以前也有这样的感受，但总得意地以为自己至少触碰到黎修明的一部分，人毕竟是复杂的。但如今看来，他对黎修明的了解，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黎修明……黎修明是杨卓的亲生父亲？
可他们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关系。
那么矜持的一个人，总是让杨烨自惭形愧，就连接个吻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更别提上床了。
黎修明没机会和他做，不是吗？
……不对。
是有机会的。
当初强奸他的那个人……杨烨已经快忘了那个人是谁了。
他甚至不记得被强暴的那天具体的情形了，毕竟记忆总是擅长伪装和欺骗。
但他还记得黎修明陪他去报警的那天。
面对邻里对于杨烨的大名，早已深入人心，看见自甘堕落的婊子报案说自己被强迫，无所事事的警察们连脸上的笑容都懒得遮掩。
“你确定不是你们价钱没谈拢吗？”一个警察直白地问，旁边几人爆发出狂笑声。
杨烨脸色白了，像被剥了外衣，跌跌撞撞地扭身想离开。这时黎修明拦住他，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的怀抱很令人心安，黎修明柔声说：“没事的。我来说吧。”将杨烨安抚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留他一个大步上前的背影。
顺利做完笔录的时候，杨烨埋在黎修明怀里哭了起来。
他觉得黎修明真好，为什么要那么垂怜他这个婊子呢？太阳和淤泥的区别，大概就在这里吧，可是日光总是无私地照耀到每一个角落，杨烨感觉自己被爱。
即使后来发现太阳也有落下的时候，他也总是怀念曾经它升起时的温暖。
可如果……如果那颗太阳，就是把他踩至深渊的那只脚呢？
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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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司机送回家时，我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气氛很奇怪。
杨烨不在家，这倒没什么，他这段时间古里古怪的，整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儿。
但今天不一样，要说有什么细节显示这一切，大概是忙碌的佣人脸上挂着比寻常还要凝重的神情。打从进门，我就像坠入厚重的深水区，被这压抑的氛围禁锢得难以呼吸了。何况门后还立着几个人高马大、不苟言笑的保镖一样的家伙，死死地盯着我的身影，像是怕我逃跑似的。
“阿姨，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吗？”我鼓起勇气，对一个平时挺熟的阿姨提出询问。
她摇了摇头：“抱歉啊，小卓，我也不知道你爸爸在哪里……”
“那黎修明呢？”
“黎先生……他也没有回来。我们只是个做家务事的，怎么会知道雇主在哪里。”阿姨挤出一个笑容，“小卓，你就听话待在家里，说不定过一会他们就会回来了，好吗？”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
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骗我。
但我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回到自己房间。
可能杨烨和黎修明约会去了，可能杨烨和黎修明吵架了，但我最害怕的是杨烨抛下我独自逃跑。
他最近告诉我他在攒钱，甚至把我接回家里住，让我不再住校。我知道他也被我劝动了产生离开的心思，但是……但是杨烨万一真的跑了，却不肯带上我呢？
我被杨烨当成累赘那么多年，在最关键的时期，他会把我抛下吗？
完全不敢想象那个可能性，就像坠入无尽深渊，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给杨烨打个电话。
有了目标，我顿时来了点动力，蹦下床去寻手机，拨打杨烨的号码。
“嘟——嘟——”
音乐声过后，电话自动挂断了。
杨烨没有接我的电话。
我急得要疯掉，杨烨到底在干什么啊？我又拨了几个电话过去，依然没人接。
不是关机，不是通话中，而是故意不接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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