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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卉看着狄柯一蹦一跳的背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等她转过身对着狄梵的时候，狄梵看得出，即使表情没有变，但那个笑容没有了母亲的温暖。李卉见狄梵脸色有些苍白，便问道：“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好。”
狄梵垂首，淡淡地说：“只是有些累了，谢谢阿姨关心。”李卉也没有多问，只是嘱咐他早些休息，便也离开了客厅。
李卉一走，狄梵用尽力气挺起的脊背也瞬间卸了力量，连带着膝盖也失了力，几乎就要倒下去。关叔扶着他，眼睛湿润，心疼这个坚强的孩子。狄梵回头，眼里写满了疲惫：“关叔，麻烦你扶我上去吧，我好像……不太舒服。”关叔连连点头，小心地搀着狄梵，乘着电梯上了二楼。
二楼本来共有三间卧室，本来应该是狄梵和狄柯一起住的，但是狄海洋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便做主将狄柯的房间搬到了三楼，所以整个二楼只有狄梵一个人住。
关叔把狄梵带进卧室，扶着他躺下，正要给他把被子盖上，才发现狄梵的裤子上有些异样的潮湿。关叔看了看死死捂着腹部的狄梵，顿时一个荒诞又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俯下身，思忖再三，还是开了口：“少爷，您这会不会是……来月经了？”
狄梵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羞耻和难堪充斥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他挣扎着坐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卫生间，“砰”一声摔上了门。
关叔在门口焦虑地徘徊，两分钟后，卫生间里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一声痛苦又隐忍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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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梵梵！不怕困难！坚强！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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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叔被这个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怕狄梵做傻事，赶紧开了门进去。
狄梵站在莲蓬头下，只披着一件白衬衫，全身淋得透湿。淋浴间的玻璃移门碎了一地，狄梵的右手也血迹斑斑，伤口还扎着细小的玻璃碎渣。听到声响他缓缓转过头来，眼圈红红的。在水流的冲刷下白皙的双腿之间流出淡淡的血水，在浴室的地砖上留下了一滩淡红色的水迹。
关叔一颗心都要碎了，抓了浴巾披在狄梵身上，抱着他老泪纵横。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本应该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只是因为生来就是双性，再加上狄夫人患上了产后抑郁住院了许久，老爷对这个孩子总是十分冷淡。那时的狄家还没如今这般富有，没有佣人，连关叔也是狄夫人的娘家——明家派来照顾的。老爷的生意才刚起步，正是最忙的时候，三天两头不回家也是常事。所以直到一周岁前，狄梵几乎都是关叔带着的。
关叔不明白，明明是那么乖巧又漂亮的孩子，只是身体和常人有那么一些不一样，老爷怎么就狠得下心不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呢？狄梵真的特别乖，很少哭闹，总是安安静静地睡着，就算醒了也只是睁着暗蓝色的大眼睛看着关叔。每每关叔看着怀里的孩子，总觉得这孩子就是降落人间的小天使，给他这个老鳏夫送来后半生的藉慰。
借着明家的助力，后来狄海洋的生意渐渐步上正轨，但是家却回得越来越少。明媚常常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美丽的面容日益消瘦，只有狄梵趴在她的腿上，用甜甜的小奶音喊她“妈妈”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出现一丝笑容。
关叔在明家做了半辈子，是看着明媚长大的。明媚小姐是明家的小女儿，是被明家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一次宴会上，明媚见到了狄海洋。狄海洋那时还只是刚踏上社会的毛头小子，跟着父亲出来见见世面，但不知怎么明媚的一颗心就全拴在他身上了。明媚把和狄海洋交往的事告诉父母，意料之中引起了全家人的反对，不仅父母，连两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哥哥也不同意。但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明媚哪里听得进去，拎着行李就和狄海洋同居去了。
双方僵持了半年，明家父母终究还是心疼女儿，妥协了这桩婚事。狄家只是个做小生意的，而明家早就是商界政界里的大家族，在魔都帝都都有许多盘根错杂的关系。明家老夫人是中欧混血，祖上是有某国皇室血统的，自然没有把狄家放在眼里，因此在商量儿女婚姻的时候，态度是倨傲了一些。狄海洋当时没有表示，或者说也不敢表示出什么。刚结婚的时候，小夫妻俩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但是随着狄海洋事业蒸蒸日上，加上狄梵身体上隐晦的畸形，他对这个家的牵挂就越来越少。明媚一个人孤单地在家里，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一样。关叔看着小姐失去了往日夺目的神采，变得越来越憔悴的模样，心里难受得紧。
狄梵从小就知道，爸爸不喜欢他。只要爸爸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漠的疏离，不出三秒就会移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也从来不问。每当妈妈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时候，狄梵总是会来到妈妈身边，找借口说自己怕黑，留在妈妈身边多陪着她，让她不要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
这样的生活一直过了八年，在一次非常激烈的争吵之后，忍无可忍的明媚提出了离婚，令她悲哀的是，狄海洋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明媚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只跟狄海洋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把儿子带走。狄海洋自然是同意的，没想到狄梵却不肯跟妈妈走，执意要留下来。明媚不敢相信，一遍遍地询问儿子，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离婚当天下午，明媚就带着所有的行李准备回家。临行的时候，她想和狄梵好好道个别，但是到处都找不到儿子，只能留下关叔照顾狄梵，自己抹着眼泪默默离开。狄梵蹲在院墙边的灌木丛里，对所有人的呼唤充耳不闻，眼看着妈妈上了车，慢慢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不是不想和妈妈走，只是他想让妈妈过得更好。爸爸和妈妈吵架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和别的小朋友长得不一样。如果没有他，妈妈一定能有更好的生活，而留在狄家，也是他对爸爸一直冷暴力妈妈的一种复仇。
半年后狄海洋就重新结婚了，新娘就是他的秘书李卉。不知道为什么，李卉明明还年轻，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又是求医问药又是拜佛看风水，好不容易才生了狄柯这么一个儿子。狄海洋和李卉特别宝贝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给狄柯的样样都是最好的，狄梵不争也不在乎。只有在李卉要将二楼空屋子里仅剩的一些关于母亲的东西都扔掉，来作为狄柯的婴儿屋的时候，狄梵难得动了怒，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把尖利的剔骨刀，沉默地和李卉对峙。最后狄海洋大概也是良心发现，把二楼原封不动地留给了狄梵，将狄柯的房间安置在三楼。
……
关叔把狄梵的被子盖好，帮睡着的他拂开刘海，贴上一块冰敷贴。看着狄梵红肿的眼睛和打着绷带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关了灯，轻轻走出了门，拨通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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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舒城豪门旧事秘闻！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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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狄梵在一片黑暗中醒了过来。他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右手缠上了绷带，举起手看了看，然后用左手支起了身体，坐了起来。
狄梵感受到腿间陌生的触感，他大约知道那是什么，羞耻感冲上头顶，下意识地夹紧了腿。他从前以为，这幅器官只是外在表现，可今天的例假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套性器官在长大，在成熟。狄梵心绪很乱，他迷茫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心烦意乱之间，狄梵无意中摸到了他的手机，按了home键，屏幕上弹出了许多信息。狄梵眯起眼睛，点开了信息。多半都是班级群里的闲聊，但有一条来自学委郑南的私信，是一张图片和一条消息。
“梵神，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上次见义勇为救下的小学弟？”
林弋？狄梵直起了身，点开了那张图片。
图片是偷拍的。狄梵把图片放大，照片里被人推推搡搡的确实是林弋，身上被人横七竖八踩了不少鞋印。仔细一看背景，是在那个冰淇淋店附近，周围的街灯已经亮起来了，但天还是亮着的，那大约就是六点之前的事。也就是他刚走没多久，林弋就被这群人带走了。
狄梵眼神暗了暗，把手机锁了屏扔在一旁，可静坐了片刻，还是把手机拿了起来。
好歹最后见到林弋的是他，万一林弋出了事，他也会良心不安。狄梵拨通了郑南的电话，熬过了一段“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激情朗读彩铃声后，郑南接起了电话。
郑南操着睡意朦胧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梵神这才几点啊？有什么咱们学校里说不行么？”狄梵也不和他客气，单刀直入：“那张照片怎么回事？林弋怎么了？”郑南反应了一会儿，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不是，梵神，就这事儿你这个点给我叫起来，就为了这个学弟啊？”
“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狄梵懒得和他解释，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对林弋的事情这么上心，明明就是个只见过两面的小胖子，就是可爱了一点，单纯了一点，怎么就让他这么牵肠挂肚的。
郑南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说：“我这不是今天物理的卷子忘了拿么，正巧我回去拿了出校门的时候就看见那群人围着个穿咱们校服的小孩子，又是打又是踹的。我怕引火烧身就赶紧躲到了车里了，走的时候我瞄到一眼，好像他们带着那个学弟进了学校，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狄梵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对他隔岸观火的行为嗤之以鼻，随口说了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狄梵闭上眼叹了口气，翻身下床，用短线电话打给关叔，让他马上备车去学校。关叔虽然担心他的身体，但是还是照着狄梵的话去做了。狄梵穿好衣服，背上书包，悄声下了楼。
凌晨五点半的学校安静的有些诡异，狄梵走在空荡荡的学校里，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风钻进他的领口袖口，酸胀的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狄梵咬咬牙，用力按着那个疼痛的部位，继续在校园里走着。
来的路上他已经打听到了林弋的电话，拨过去显示是已关机。方才他到监控室里看过了，十二小时内只有那群不良学生出来了，林弋并没有出现，那就说明林弋一定被他们关在了某个角落。担任过风纪委员，他知道学校里所有隐秘的地方，空教室、储物室、器材室、鲜少使用的卫生间等等，狄梵对这些地方的位置烂熟于心。
学校很大，四幢楼，每幢楼有四层，外加一座体育馆，将近一百间教室。监控里他们并没有在教学楼里出现过，算是帮狄梵免去了许多麻烦。
狄梵扶着墙，看了看面前的体育馆，叹了口气，往体育馆的侧门走去。侧门是不上锁的，而且那段路没有监控，离器材室也更近一些。如果他没猜错，林弋应该就在器材室里。
狄梵捂着肚子，把顶着门把的棍子拔出来，因为阵阵疼痛而微微发抖的手捏着钥匙，打开了器材室的门。
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霉味，狄梵捂着鼻子，见林弋蜷缩着躺在垫子上，怀里抱着一只开了线的书包，看着怪可怜的。
“林弋，醒醒。”狄梵绕过横七竖八的器材，蹲下身拍了拍林弋。林弋从梦中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捂着头，嘴里还含糊地喊着：“别打了。”狄梵心里狠狠地抽了几下，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柔：“林弋，我是狄梵，跟我回去吧。”
林弋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看到了狄梵关切的脸，鼻子一酸，扑过来抱着狄梵就开始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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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哥(双手合十）：God be with you！
某狗狗(星星眼)：神仙哥哥！神仙哥哥！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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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涕泗横流的林弋，重度洁癖的狄梵竟然没有推开他，任他脏兮兮的小脸把他的衬衫上蹭出黑一块白一块，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肩膀。
狄梵知道这间器材室的灯已经坏了很久，但是这器材室实在使用率不高，况且一般都是白天来拿东西，既然有了一扇窗也就没有什么开灯的必要，所以这维修的事儿也就一拖再拖。他抬头看了看那扇高高的小小的窗，窗外正好是路灯照不到的死角，他不知道林弋在这一晚上经历了什么，但是他能想象在这么黑暗狭小的地方，林弋一个人会有多害怕多无助。
狄梵拍拍林弋的肩膀问道：“怎么不打电话找人救你？”林弋抽抽嗒嗒地从口袋里掏出碎成了几块的手机，眨巴眨巴眼睛，咬着嘴唇看着狄梵。狄梵只怪自己失言，那些人都把林弋关到这儿了，难道还能给他求救的途径么？狄梵干咳了两声，站起身来，向林弋伸出一只手：“起来吧，带你出去。”
旭日初升，阳光从小小的窗户里照进来，打在狄梵亚麻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脸上，空气里细小的浮尘笼罩着他，好像他的周身都散发着闪烁的暖光。
这是狄梵第二次救他了，林弋抬头看着狄梵，就像看到了天使一样，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一句“天使哥哥”。狄梵没有听清，正想再问一次，林弋已经回过神来，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林弋见自己把狄梵的衬衫哭脏了，从被扯开了口的书包里掏出一包湿巾递给狄梵，狄梵看他有些尴尬又自责的神情，把那包湿巾推了回去：“没事，我一会儿让关叔再送一件来，顺便也带你去换身衣服。”说完狄梵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六点多了，学校食堂的早餐时间也开始了。
狄梵回头看了看林弋，轻声问道：“肚子饿吗？不如先去吃早饭？”林弋想着让狄梵早点把衣服换了，连连摇头说自己不饿，但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尴尬地捂住了肚子，狄梵见他的窘态，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弋惊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狄梵掩唇轻笑的样子。平时泰山将崩而色不变的狄梵，笑起来的样子更加好看了，就好像冰雪初融后的一汪春水，虽然还带着寒意，但捧起来的时候，掌心里带着春日旭阳留下的温暖。
狄梵的笑稍纵即逝，一眨眼就回到了平时冷冷的样子。即使只有那么短短一瞬，但还是惊艳了林弋。林弋望着狄梵，开心地笑了，大着胆子拉住了狄梵的衣袖，用力点了点头：“嗯，去吃早饭。”
虽说早餐时间是六点开始，但是一般学生都不会来这么早，更多的是教职工来吃早餐。林弋从前都是在家里吃早饭，保姆阿姨一早就会起来给他准备不同的早餐，每天都不重样。每天午餐也因为被霸凌孤立，都是一个人躲在小花园或者天台上一个人吃家里带的便当。他是第一次来食堂，看着眼前自助式的餐点有些手足无措，但又不想让狄梵觉得他连简单的点餐都不会，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看什么呢？过来自己拿。”狄梵拿着校园卡刷了两个人的钱，拿了一个空盘递给林弋。林弋心里一暖，乐颠颠地跑过来，双手接过了盘子。林弋跟着狄梵，狄梵拿什么，他就跟着拿什么，甚至连他拿了咖啡，从不喝咖啡的林弋也跟着一起拿。直到两个人面对面坐下，狄梵看着林弋和他一模一样的餐点和饮料，稍稍有些错愕，但还是轻声说道：“吃吧，吃完去换衣服。”林弋点头，学着狄梵的样子，给咖啡加了三勺糖，然后尝试着喝了一口，刚入口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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