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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么久，骆笙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所以，你是想创造出一个没有逻辑链的世界？”
牢房中，霍兰絮终于动了。她静默地歪着头，看着那个神情漠然的女人。
“没有逻辑链，世界上会少死很多人。”骆笙随意地说着，“每年不会有那么多用户死于逻辑崩溃，也不会有失控逻辑链的污染事件，普通人也会少死很多。”她又想到，“还有一些用户喜欢偷偷猎杀人类，满足自己因为思考不出逻辑链而日渐恐惧崩溃的心理。如果没有逻辑链的话，我也不会有这么多工作。”
默了默，骆笙轻声道：“……他也不会死。”
“如果这个世界从没有辐射，也没有逻辑链，会变成什么样。”
喑哑的女声响起。
骆笙和徐启抬头，一起看向那个终于开口的女人。
骆笙：“选富民小区建成隔离区，因为那是你最痛苦的地方。那选霍华德祖宅？”
霍兰絮苍白地笑着：“奶奶生前一直念着霍华德的荣光，她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在我把自己反锁进小卧室，然后……她之前，我答应过她，让她重回霍华德家族的光辉，霍华德永远是不屈的血麋鹿。”
骆笙点点头：“治愈童年创伤。”
霍兰絮默了片刻：“你不想见到一个没有逻辑链的世界吗？不仅污染者会攻击人类，用户可以仗着逻辑链屠杀人类，就连用户本身都会死于逻辑崩溃！逻辑链根本没有答案！五级之后是什么，六级吗？那六级之后呢？”
“六级之后是七级。”骆笙道。
霍兰絮：“是么，审判之矛还没崩溃么？”
骆笙抬起眸子。
“疯女人。”说完，她转身便走。
霍兰絮笑了，她笑得越来越大声。然而走到电梯口时，骆笙突然停下脚步。
骆笙：“那首歌叫《圣女的救济》？因为童年创伤，你想创造个没有逻辑链的世界，想做梦如果没有逻辑链，没有辐射，你是不是还有爸妈，还能正常地活下去？”
霍兰絮的笑声停了。
“早不杀教宗宝冠，偏偏半年前才杀。你有这么多时间复兴你的麋鹿荣光，五级用户的身份足以让霍华德成为海都市的豪门家族，但你一直没有提过霍华德这个名字……”
一连串的质问让徐启整个人怔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每个高级用户，都是在生死间思考的智者。
骆笙讽刺地笑道：“拿童年，拿父母，拿奶奶，拿什么家族荣光来掩饰你明明是无法升到六级，即将逻辑崩溃，才决定用屠杀普通者的方式，强制逻辑链升级……
“好恶心的女人。”
第二卷 13天
第41章
各级排行榜的名次以用户自身逻辑链强度为主要参考标准。
——《长点脑子人人有责APP新手必读指南》
***
寒风凛冽。
中都市，向程站地铁口。
矮小发灰的围墙围住了一片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细小的水泥沙石顺着风飞入墙外的街道。拥挤的人群从黑黢黢的地铁口中鱼贯而出。萧矜予刚走出地铁口，便忍不住用围巾捂住口鼻。
康新中学所在的区域最近正在进行城区大改造，到处都是施工现场，空气里布满尘沙。
萧矜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条弹幕立刻快速飘过。
【嗷爸爸！】
萧矜予轻轻嗯了声，打开地图，找到前往康新中学的路。很快，他摆弄手机，按照导航指引，转身向地铁口的相反方向走去。
一周前，A14神圣献祭霍兰絮在中都市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活人献祭。恐怖静谧的摘头游行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死伤数千人。最终萧矜予使用白院子的逻辑链，将教宗宝冠的骨灰送进异次元空间，才中断了这场游行。
那一天，萧矜予失去了他的妈妈。
也是那一天，他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
萧矜予对自己是否是妈妈的亲生孩子并没有太多感觉，如果真如王饕查到的那样，自己是妈妈从康德孤儿院领养的，那他被领养后，就是妈妈的孩子。父母已经抛弃了他，是妈妈将他抚养长大，他永远只有一个妈妈。
然而，二十多年前的康德孤儿院现在变成了康新中学，并且由六级用户审判之矛亲自发布B级任务……
那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必须亲自上门查一查这个奇怪的康新中学。
走在前往康新中学的路上，萧矜予垂着眸子，回想起七天前的事。
七天前，当赵狠提到自己曾经看到的B级任务时，宿九州没有回避，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这是他发布的任务。
这话一落地，王饕和徐启都怔在原地。萧矜予也错愕地看向宿九州。
只有不知道宿九州身份的赵狠，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上校，没有太大反应。他自然不知道，能让一个六级用户亲自发布任务，可想而知，这个任务有多么特殊。
全华夏仅有五个六级用户，连六级用户都不能解决的事件，这件事本身就不能细思。
转过一个拐角，萧矜予走进一条幽静偏僻的小巷。中都市是千年古城，老城区有许多古老的巷弄，蜿蜒曲折，如这座城市密密麻麻的水网般，交织横错，勾连起一条条大道。
萧矜予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手机。
【爸爸去哪儿。】
【爸爸怎么不理我。】
“因为爸爸在看路。”青年清煦绵和的声音响起。
004愣了下，仿佛没想到萧矜予走了一路没怎么吭声，居然会突然开口。过了两秒，它才兴奋地飘起满屏弹幕。
【嗷~~~爸爸（づ￣3￣）づ～】
【咱们这是去哪呀，你要带我去见我的妈~妈吗？】
萧矜予：“……”
目光在“妈妈”两个字上停顿了半秒，萧矜予道：“你对审判之矛了解多少。”
【？】
【不了解啊，老变态从来没填写过资料，然后因为他本身就和官方有关系，所以官方从来不把他的资料填在APP上。不过我记得，老变态大概是七年前觉醒的逻辑链，刚觉醒第二天就升三级了。半年后升了四级，又花了半年升到五级。】
【再过一年他就六级了，我就再也没法查不到他的任何逻辑链信息了（=。=）】
【爸爸，我不是和你说过么。】
“你觉得，连审判之矛都解决不了的逻辑链问题……可能是什么？”
手机屏幕上的弹幕突然一键清空。
过了足足半分钟，004才幽幽地飘来一条弹幕。
【世界末日这么快就要来了么，那爸爸我想吃鸡腿，想玩游戏，我还想看其他漂亮的机器人小姐姐！】
萧矜予：“……”
你都从哪儿学的词！
虽然不明白一个污染物怎么会有吃鸡腿、玩游戏……看小姐姐这种奇葩的念头，但是萧矜予敏锐地注意到一个信息：机器人。
三周前，萧矜予刚觉醒逻辑链，污染物004就突然找上门，开口便是爸爸。一边是普通的一级新用户，一边是掌控着整个华夏所有用户逻辑链信息的强大污染物APP……萧矜予没有办法拒绝，只能收下这个便宜儿子。
然而，他从来没有询问过，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污染物。
萧矜予见过很多污染物，有珍珠项链、白绸骨扇。
还有强大的污染物008，一台怯懦胆小，说话轻声细语的老式唱片机。
现在看来，004的本体应该是台机器人。
萧矜予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对你身体的哪个部位最不满意？”
【不满意？】
青年轻轻点头：“比如我对我的手就不是很满意，和正常同龄男生相比，略有点小。”
【没有啊。】
萧矜予一愣。
没有？
难道他猜错了？
【我对我哪哪都很满意(*-V-*)】
【我是全天下最可爱的神奇物品！】
萧矜予：“……”
“目的地已到达，导航结束。”
僵硬的机械女音从手机音孔里传来，萧矜予微怔，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面前的铁栅栏大门。他的目光移向一侧，落在金色浮雕的四个楷体大字上——
『康新中学』
……
康新中学建立于十九年前。
A型辐射后，许多孩子失去了父母亲人，流离失所。政府便和私人机构合作，开办了很多孤儿院。2022年至2027年间，光是中都市区就有六家孤儿院。
之所以出现这么多孤儿院，是因为A型辐射的无差别攻击，导致人类大量死亡，幸存的孩子无人照应。然而随着时间流逝，那些从A型辐射中活下来的孩子一个个长大，要么被领养，要么成年有了自理能力，不需要再住在孤儿院。于是2027年往后，越来越多的孤儿院开始接连倒闭。
康德孤儿院就是第一批倒闭的孤儿院之一。
和其他同期倒闭的孤儿院相比，康德孤儿院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当萧矜予接下宿九州发布的任务后，王饕便让李笑笑帮忙，将政府记载的所有有关康德孤儿院和康新中学的资料都传给了萧矜予。
不过在萧矜予表示自己决定接取这个任务时，王饕几人都直摇头。王饕道：“以你的能力，萧矜予，你完全可以接取不那么危险的B级任务。我想宿上校既然发布了这个任务，就一定确认它不是危险的，可能只是比较奇怪。你可以让宿上校撤销任务，再重新发布一个D级任务，你就可以接取了。”
“……”
思索良久，萧矜予还是决定默默地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用户资料，朝向王饕几人。
王饕、赵狠、徐启：“……”
下一秒，三人刷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长脑APP，查看B级排行榜。
然后再次：“……”
赵狠：“我就没见过跳级跳这么狠的，比我赵狠跳得还狠！”
萧矜予倒是没什么炫耀的意思，他只是想说自己能接取B级任务。然而他收起手机时，视线不小心瞄到一旁的黑衣男人。
宿九州淡笑着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中没有任何讶异和质疑。
“……”
萧矜予收回视线。
这个男人早就发现，他升到三级了。
……
回到现在，萧矜予站在康新中学门口，再次翻阅起李笑笑发送给自己的资料。
根据官方资料记载，康德孤儿院是第一批倒闭的三家孤儿院之一。这家孤儿院倒闭时，院里还剩下八个孩子没被领养。其中四个被孤儿院当时的工作人员领养了，还有四个送到了别的孤儿院。
萧矜予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妈妈领养，登记入户的。
A型辐射导致孤儿大批量出现，有能力抚养孩子的成年人也死了一大批，所以那段时间国家对领养孩子的标准大幅度降低，只要确定身份干净，没有不良记录，能稳定工作，就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在孩子们都有了归属后，康德孤儿院的地皮被拍卖，最后建立起来的就是康新中学。
寒冷刺骨的风顺着围巾的缝隙钻入脖颈，萧矜予却没有瑟缩。他穿得单薄，却不觉得冷。用户的身体素质都远超普通人，据赵狠说，四级用户可以躲避子弹，强大的五级用户甚至能徒手接子弹。
“吱呀——”
铁栅栏大门缓缓打开。
萧矜予抬起头。
一个穿着厚棉袄、戴眼镜的年轻教师跑了出来，他大步跑到萧矜予面前，直喘气。等恢复呼吸，他看向萧矜予。镜片后的眼睛在这个俊秀清冷的青年身上打量了几秒，教师笑道：“您就是萧先生吧，没想到这么年轻。我是康新中学后勤办的钟骁，一直负责接待工作，您叫我钟老师就好。”
萧矜予点点头：“钟老师。”
钟骁：“好，我这就带您进去看看。”
两人一边走进学校，钟骁一边介绍起学校情况。“这栋是初一学生的博学楼，这栋是初二和初三共用的友爱楼。这栋老一点的办公楼是我们在孤儿院的建筑上翻新的……萧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十九年前是家孤儿院。那家孤儿院不大，一共两栋小楼。其中一栋在建校的时候被推掉了，而另一栋保留了下来，就是这栋办公楼。”
萧矜予脚步顿住。他仰起头，望了望那栋爬满绿植的老式五层小楼。
两人继续向前走。
“除了刚才那栋由孤儿院楼房改造的办公楼，我们学校还有一个办公楼。就是这栋。”两人走到操场旁的一栋三层小楼前，钟骁停下脚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复杂的神色从眼底一闪而过，低声道：“……林老师就是在这栋楼二楼最西侧的办公室工作的，就是那。”
萧矜予轻轻颔首，他顺着钟骁所指的方向，看向西方。
[B级任务
前往康新中学，调查初二老师林豪的死因。
补充：林豪，康新中学初二（3）班语文老师，兼任班主任。2045年10月，确诊为骨癌晚期。经过手术治疗后，今年3月回到学校，但按照医嘱，他最多活不过半年。然而2046年11月5日，林豪去医院复查，癌细胞全部离奇消失。
2046年11月15日，林豪留校加班。20时，突然死于办公室。
死因：骨癌。
任务奖励：10万现金
补充：该任务已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希望用户确定死者死因，并确认是否和逻辑链有关。]
第42章
“林老师今年三十四岁，在我们学校教了十年课，一直很受学生欢迎。”钟骁从口袋中拿出钥匙，打开办公楼一层楼梯外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萧先生，这里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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