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爷爷的神色也变了,大概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决绝,一时间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他提高了一些声音:
“你可要想清楚了,咱们各退一步,各自安好!但若是你要让你奶奶从医院出去……她可是会死的!!”
唐决漠然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瞥了崔爷爷一眼。
他轻嗤了一声,声音里没半点波澜:
“哦,是吗?”
唐决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周身的威压几乎是骇人的。
连奶奶的性命他都不在乎了?刚刚不是还很紧张的么,他难道一下子急疯了?在场的霸凌者们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似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活阎王。
“那你到底还想要干什么,”崔爷爷一把年纪了,心脏跳得飞快,“我儿子孙子是不成器,他们的威胁你不接受,我能理解。但是我想向你求和,是真的想求和!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这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
“唔!”
他话音未落,唐决就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我劝你最好少说两句,因为我现在真的有点生气。”
冷漠的青年站在原地,好像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可以阻挡他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求和?我告诉你,只要我想,这件事情只会对我有好处,对你没有。”
多么狂妄。多么大胆。
也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话音未落,“不孝子”唐决就低下了头,闭了一下眼睛,又重复睁开。
全力发挥、灿金色的眸落在她那张暮气沉沉的脸上。眼角全是鱼尾一般的皱纹,眼皮眼窝都下垂了,鼻子上的软组织挂不住,嘴唇也瘪下来……老态龙钟,几乎是可怜的。
唐决突然一惊。
因为,她从刚刚开始其实就是醒着的。
“……银赫呀,”好不容易,她才挤出了苍白的一个笑,声音微哑,“奶奶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饶是唐决这般铁石心肠、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在看到此刻的奶奶时,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不是。”唐决轻声说。
“怎么、怎么回事!”一个人突然惊叫道,“刚刚外面还是艳阳天,突然就要下雨了,像是台风!”
“……”
奶奶似乎是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别救我了……”奶奶慢吞吞地闭上了浑浊的眼睛,“你们两个孩子,要好好的……”
话音刚落,她身上那层稀薄的生机便好似大雾散去一般迅速消失,整个人在短短的几秒之中看出明显的灰败来,眼看着状态就要不行了。
唐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说过了,”唐决突然开口,“您没有给我们添麻烦。”
“而且……”
唐决立在原地,突然如同雷光电影一般伸手,从某处众人没注意到的医疗包之中掏出了数枚手术刀,在电光石火之中将那些刀磨成了一根根细小、泛着寒光的针。
“唰唰唰”!如同电影一样,他的动作快出了残影。“当啷”一声把最后一把刃钝了的手术刀扔到了一边,就抬起自己手中的那一把“针”,准确无误地走到了奶奶的身前,揭开了她的被子。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外面真的开始下雨了,而且是狂风骤雨,雷在止不住地往下劈,紫色的光映在玻璃窗上,令人疑心这风雨是否会冲进大楼来。
床上躺着的奶奶原本已经冷静、平和地迎接自己的死期了,却没想到孩子居然上前,拿了一把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说不上到底是蜡黄还是苍白的脸,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震惊,但是很快就接受现实了,默默地将眼睛闭上——
唐决动手了。
“噗嗤”、“噗嗤”、“噗嗤”!
一根根针率先扎入的不是奶奶的身体,而是唐决的手臂!!
唐决的这个动作是背着众人的,那些霸凌者们自然是没觑见这个场景的,他们只听见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却并不知道唐决到底在干什么。
亲眼目睹了全程的自然只有云叶寒一个人。
他早就已经知道,唐决不可能是会轻易放弃奶奶的,更不可能会因为一时的气血上头忘掉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毕竟唐决之前说过自己会“针灸”,还是一名神医,所以云叶寒一直都默然不发在一旁,打算看他到底如何力挽狂澜。
只不过,在看到唐决面不改色地将一大把针重重地往自己手臂上戳过去的时候,云叶寒脸上那抹原本就几不可见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少年Alpha的双瞳如同淬了墨汁一般漆黑,说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情绪,只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差。
非常差。
“哥,够了,”云叶寒上前一步,幽暗的眸中藏着惊涛骇浪,“据我所知,这一步似乎是没有的!”
唐决的整条左臂已经血淋淋了,一个针眼伤口确实不大,但如果他是用一把针在伤口里划来划去呢?
听到云叶寒的这一声呼唤之后,唐决猛地拔出了针头。
——下一幕几乎是奇景。
刚刚那些被削过的粗糙针头,从尖端开始,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吸纳了唐决的鲜血,通体都变成艳红色,然后扭曲抽动了几番,又由红变金,最终渐渐地收敛了光芒。
“……”
云叶寒怔在原地。
唐决则终于吐出了一口气,手下的动作翻飞,在针头的温度还没有冷却之前,迅速地扎满了奶奶的全身。
当然,这是有学问的,扎的全部都是穴位、奇经八脉,唐决曾经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些地方。
“好了。”
唐决将手中的最后一根针扎在奶奶的额头正中央,轻轻地弹了一下其尾端。
云叶寒的眸子终于舍得从唐决的指尖上挪开了。他闭了闭眼,开始端详奶奶。
一切,神乎其技。
哪怕是最牛逼的医生到了现场,都不能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老态龙钟、几乎快不行的老人,脱离了医院的设施,仅仅是被这种——赤脚医生的针给扎了几下,就好像是浑身的毒气和郁结都被抽出来了,脸色越来越好,皮肤都越来越紧致。
那针倒是越来越黑了,唐决轻轻地“哦?”了一声,又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然而,这次,在他挤血之前,云叶寒止住了他。
“哥,”云叶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我的。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唐决大概没意识到,刚刚的这一通下来,他自己的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他现在毕竟只是个Omega的身子,龙王仙躯只恢复了很可怜的一点点,周身的内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无限制地取血。
“怎么能用你的,”唐决瞥了一眼即将完成任务的针,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弹了一下云叶寒的脑袋,“本龙王的血是能开光的,若能力再强一点,包治百病。”
普通人的血液确确实实是很脏的,可唐决不一样,他的血液几乎能起到一个消毒、起死回生的作用。
“哦,好了,”唐决脸上露出了一点明显的笑意,“你看奶奶。”
这下,霸凌者们也情不自禁地往他们的方向过来,崔家祖孙三代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端详着眼前的人——
奶奶的脸色和气色好的不只是一点点,沉疴旧疾似乎都被治愈了,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知道多少!
“银赫……”奶奶有点迷茫地开口,却被自己中气十足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我,我这是怎么了,你的手上怎么全是……?”
“没怎么,”云叶寒抢在唐决的前面开口,“您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我,我……”
奶奶似乎是想要拉着病床的扶手爬起来的,但是她只是刚伸出了手,强大的腰腹力量和核心就让她在短暂的一秒之内,直接坐稳在了病床上。
这是一个完美的仰卧起坐!十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奶奶不可置信,她这次终于握住了扶手,用了一点力气,“我难道不是……”
“啪”的一声,铁质的扶手就这样碎裂在了原地。
“……”
青春没有售价,龙王给咱奶扎回十八!
“哈哈哈哈!”唐决仰天长笑,“天不生我唐决,万古如长夜!!”
“怎么样?”
他笑完了,才负手,冷冷地望向了崔家一行人:“我刚刚说过的吧。”
“我懒得答应你们的求和,因为只要我想,我不会让你们讨到一点好处。”
“我有的时间跟你们慢慢玩,跟你们慢慢耗,”唐决微笑道,“刚刚随意欺负霸凌同学的,拿老人家的性命来威胁的……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说不上此刻到底是噤若寒蝉,还是对他恨之入骨,尤其是几个一开始语气猖狂的霸凌者,崔家父子。
崔爷爷则目光呆滞地望着床铺,似乎世界观被颠覆了,下一秒就即将昏过去。
“先生……”
好半晌,崔爷爷才开口,有些木然道:“我,我知道了,我会带他们好好回去想一想的。”
“爷爷!”“爸爸!”“您……”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嘴,让我好好想一想,”崔爷爷说着说着,踉跄了一步,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吗?”
崔父子以及霸凌者显然还没服气,他们七嘴八舌地一块说,吵得人头痛。
唐决也嫌他们烦,微微蹙起眉冲他们的方向望了过去——
“行了。”
唐决的黄金瞳一凝,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
“老爷子,”他懒洋洋地开口,刻意敛起了自己的神色,“与其操心你儿子和孙子,不如先操心操心你自己。”
“你命不久矣了。”
第37章
这声一出,众人哗然。
要知道,虽然崔老爷子此刻拄着拐杖,而且被儿子孙子气了个不轻,踉跄了一两步,但是他的脸色红润,精神矍铄,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了病的人。
而且,唐决难道忘了吗?崔老爷子本身家里就跟医院有关系,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命不久矣”,而且自己还不知道?唐决就算是要诅咒人,不带这么诅咒的吧?!
“你!你怎么敢这样说话!!”
崔爸爸完全忘掉了唐决刚刚那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暴怒至极:“你居然敢诅咒我父亲,你简直就是——”
“恶毒至极?”
唐决面不改色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半点没有被戳中的不高兴,反而好像欣然地应下了旁人对他的指责:
“我到底是恶毒至极、坏心眼诅咒,还是对你好心地提醒,老爷子,你自己去查查就知道了。”
“……”
崔浩民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跟父亲一块,都被爷爷给拦下来了。
脸色红润、模样精神的崔老爷子,神色稍微有一点点凝重,眸光颤抖了两下,才抬起来望向了唐决。
“我本来说……让我好好想一想,不是在骗你。我是真的在考虑事情的解决办法,让你我都别闹得那样难堪。”
唐决闻言挑了挑眉。
“你又何苦用这种话来恐吓我呢……”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实在是又心痛又愤怒,声音都不稳了:
“我年纪也不小了,你还要用这种话来戳我心窝子,你!!”
“你怎么能诅咒我命不久矣,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吗?我每一年都做全身体检,之前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不好的结果,我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崔老爷子似乎是一口气吊了上来,那话憋在了胸口,说不出来了。
崔家人和霸凌者们都躁动起来,道德的制高点似乎一下子就反转了,他们的声音无孔不入,如同潮水一般哗啦啦地在唐决耳畔吵。
唐决蹙起了眉,扬声,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不信是吧?”
嗡嗡的窃窃私语渐渐压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扭过头,脸上明晃晃地写满了:信就怪了。
唐决微笑了一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不信就算了。”
“我,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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