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服周凌,也是说服自己,孟新竹目光不自觉放远,幽幽谈及过往。
“父母刚去世那阵子,我生出过许多糟糕的绝望的念头,我血亲缘淡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都去得早,父母是我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我那时候每天都在想,离了爸爸妈妈,我该怎么活呢,可这么多年我也独自走过来了,可见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离不开谁。”
“如今回想,幸好当时挺过来了。我已经想通,人生很长,未来无限,渡过眼前这条黑河,前方无限坦途。”
她言语中,更多是释然。
即使俞书华和周贤斌曾那样糟糕对待过她,她更多还是念及她们的好。
“感谢你父母那时向我提供的帮助,所以你不必因她们对我感到内疚。再说,我以后不会再跟她们产生交际,何必在她们身上消耗感情。”
“你也是。”孟新竹看向周凌。
饭桌上,孟新竹和和气气讲了许多,周凌一肚子话都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周凌认为自己还是爱她的,纵使爱消亡,亲情和习惯也不可磨灭。爱短暂,亲情却更为温静与沉着,也更长久。
为什么她们就不能继续保持从前的关系?
她寻来,试着挽回,已经无法从对方眼中捕捉类似情感。即便是她退而求其次的亲情。
孟新竹的温柔体贴给了另一个人,即使那人在她看来,幼稚又愚蠢,却莫名能讨得她欢心。
大吼大叫,愤怒发泄、质问都没有意义,周凌失魂落魄离开了这套房子。
孟新竹送她下楼,周醒自然不会留出机会给她们独处,一路跟随。
在小区门口,孟新竹柔声叫住前方影只形单的周凌。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孟新竹朝她笑笑,“我很快就要走了,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希望你也是。”
送走周凌,孟新竹脚步轻快往回走,自信满满道:“我今天说了那么多,她应该是听进去一些的,往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周醒鼓着腮帮揪字眼,“她当然不是来找我的,是找你!”
孟新竹无可奈何,“我态度已经很明确。”
“那房子呢?”周醒追问。
“随便吧。”孟新竹深吸一口气,太阳底下伸个懒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鸡蛋吃得太多,胃里直犯恶心,回去路上周醒又被骂了一顿,下午她们决定出去逛公园,好好把肚子里的鸡蛋消化消化,周醒也终于能脱下毛衣。
可把她热坏了。
两件毛衣,一件黑一件白,尺码相同,晚上从公园回来,周醒把白天穿过那件黑的洗了,白的翻出来,决定明天上班穿。
孟新竹靠在床头看书,表示关切,也疑惑,“真的不热吗?”
“不热啊。”周醒翻柜子,准备明天搭配的下装。
原本选定一条浅色牛仔裤,搭配白色上衣,显得年轻活泼,一摸布料,感觉略厚,她蹙眉思索几秒,翻出条短裙。
“好看吗?”周醒试穿,拎起裙摆左右转圈,征求意见。
孟新竹拧眉沉吟片刻,“你到底是热还是冷。”
“算了,我还是穿裤子。”周醒把短裙放回去。
临睡前孟新竹安排了明天要做的事,多是家电日用方面,周醒挨在她身边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等半天不见她停,索性去堵她嘴。
午饭后送周凌下楼,她说要走,这是周醒最在意的事。
被拒绝,周醒也有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偷偷跑掉!”
“我不会,我要走肯定会跟你……”孟新竹话没讲完,被堵住嘴巴。
她今天思绪很乱,或许是因为周凌的出现,不是很想做。周醒察觉,不许她再想周凌,也不许她干别的。
起初孟新竹还反抗,软绵绵挥几下拳头,周醒近来技艺突飞猛进,她很快便语不成调。
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和周醒在一起,她可以毫无保留打开自己,享受最为纯粹、极致的快乐。
结束后她趴倒在床,平复呼吸,周醒手肘撑额躺在一边,手指细细在她肩背画圈,忍不住俯身吻,沿脊椎线条往下,落在她后腰那两个小窝窝里,掌根带了点力道揉下去,五指抓捏出形状,看雪白在指缝溢出,心跳加快,又没忍住。
周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骨子里流了一样的血,周醒自认对周凌还算了解。可那又怎么样,周醒跪立,托高面前窄腰,偏头吻上。
翌日,周醒照常去车行上班,穿着她的白毛衣。
谭小雁见面第一句,“你不热吗,穿这么厚。”
周醒抬头看一眼楼梯方向,那个讨厌的小助理幽灵般在墙后露半个脑袋,应是周凌派来监视她的。
“师傅难道不觉得我这件衣服很好看?”周醒手指点点衣上小黑猫,“多可爱。”
“你个儿高,人又瘦,穿什么都好看。”谭小雁夸完,仍是问:“真的不热吗?三十好几度。”
“我还有一件黑的,上面的图案是白色小猫。”周醒自顾自讲,仰脸朝着小助理喊:“是情侣装!”
小助理“哼”一声走掉,谭小雁回头看,恍然大悟。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开。
接下来几天,周醒两件毛衣换着穿,闲着没事干就跑去楼上,故意从周凌门前过。
办公室里人问起,她也有理,说是孟新竹落下东西,让她来取。
嗅到八卦气息,众人立即围拢,“竹子姐现在跟你在一起?”
“也没有在一起吧。”周醒羞涩摸摸脸蛋,“暂时同居啦!”
“同居!”众人惊呼。
周醒竖指,“嘘,别让老板听见。”
有人戳穿她,“你不就是上来说给老板听的?”
“可不能胡说,我跟竹子是清白的!”周醒忙摆手。
临了临了,她还要把车行搅个鸡飞狗跳,她坦坦荡荡,也不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小助理气咻咻跑来与她对峙,她摇头晃脑好不得意,“我就犯贱,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不要脸!”小助理跳脚骂。
周醒揽镜自照,“就算没有脸,我还有某些人下辈子投胎都梦寐以求的好身材。”
从始至终,周凌未置一词,也不见动作,直到月底周醒最后一天上班。
这天周醒穿的那件黑毛衣,刚到车行就发现不对劲,四处披红挂彩,车行门前的空地上还摆放了许多游戏道具。
“听说是新来的策划组织的夏季活动,叫什么趣味运动会。”谭小雁说。
“运动会?”周醒发出一串怪音,“这么热的天办什么运动会,这策划缺心眼吧!”
谭小雁深深看她一眼,“你换件衣服就不热了。”
“我本来就不热!”周醒扬声。
谭小雁叹气,“你真执着。”
“不执着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周醒又得意起来,双手环胸,抖腿,“有些人呐,老婆跑掉已经够可怜的了,还不让人家发泄发泄?”
最后一天上班,周凌就搞个劳什子运动会来整她,她才不会轻易退缩!哼!
下午四点,太阳尽情释放最后的余威,孟新竹刚把安空调的师傅送出门,接到周醒电话,正迫不及待要把消息分享,竖耳静听,舒和的眉眼霎时变得凝重。
“中暑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在争取把名字改回原来那个,想来想去,还是“原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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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点小恩小惠
空气被烈日炙烤,翻腾出扭曲的虚影,路边香樟树的叶子耷拉着没精神,往地上泼杯水都能“滋滋”沸出烟来。
大家起先也惊讶新策划崎岖的脑回路,群里活动详情一发,看清页面最下端奖励明细,又笑了。老板这回挺大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以部门为单位,各方排出几名代表,去策划那报名登记,协助布置场地,午饭后一小时活动开始。
“就知道有你。”策划部的跟周醒打招呼。
“我看奖励挺多。”周醒回头看一眼周凌办公室,扯高脖子,“给我们家那口子挣点买菜钱!”
周醒整天上蹿下跳,周凌被人抢老婆这事已是人尽皆知,坐办公室这帮老娘们儿明面装得老老实实,八卦群里早叽叽喳喳嚷翻天。
周醒想跟她们聊两句,这帮人胆怂,周凌办公室门开着呢,俱都摇头不作声,周醒“切”一声,摆摆手走开。
从办公室门前过,她走出两步又回头,大摇大摆进去,“欸你这儿有剪刀没有。”
周凌从电脑后面抬起头。
手抓后衣领,周醒自己从她笔筒里拿了剪刀,“我这个毛衣啊,后面标签有点扎肉,你看能不能帮我剪了。”
眼角抽搐,周凌朝她勾勾手指,皮笑肉不笑,“那你过来。”
这贱人肯定要使坏。
周醒脚步一转,“老板日理万机,还是不麻烦了,我出去找别人。”
财务部的张姐路过,周醒请她帮忙,她很小心没伤着衣服,找到线头轻松摘除标签。
周醒把剪刀放回原处,动动脖子,“要是所有碍事的东西,都能这么痛快利落的解决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周凌把剪刀抽出来,“吧嗒”扔垃圾桶,“什么东西放什么位置。”
“那有害垃圾呢?”周醒眉梢笑意飞扬,“可不能乱丢,污染环境。”
周凌脸色霎时成冰。
下楼,周醒顿觉神清气爽,浑身燥热都消了大半。
午饭周醒吃得不多,担心加重肠胃负担,影响下午运动会发挥,米饭都没打。
谭小雁让她别犯轴,“走都要走了,还跟她赌个什么劲儿。”
“回老家能见着。”周醒不会轻易认输,“她费那么大力气整我,不应战不是我的风格。”
谭小雁给她夹块牛肉,“别太拼。”
“爱拼才会赢。”周醒说。
运动会项目挺多,什么呼啦圈接力啦,夹球跳啦,袋鼠运瓜啦,周醒原地转转手腕脚腕,谭小雁忧心忡忡,“你要参加我没意见,能不能换件衣服。”
“不换。”周醒坚定。
“会中暑的。”谭小雁老妈子似,一天操不完的心,“别拿身体开玩笑。”
周醒没中过暑,不知道啥滋味,谭小雁说挺严重的,“可能会发作癫痫,还可能变智障,脑损伤是不可逆的。”
“她清醒的时候也会发作癫痫,至于脑损伤,呵,现在不就是。”
周醒回头,周凌带着她的狗腿子小助理慢悠悠踱来。
激将法特别管用,周醒拉抻衣摆,“师傅别担心,毛衣上都是小洞洞,透气的。”
“喜欢就一直穿着吧。”周凌面露慈悲。
“你管我穿什么?穿你衣服了?”周醒翻个白眼。
哨响集合,她一步三摇走开。
销售部的三天两头往外头跑,身体素质本就比那些常年坐办公室的强,更别提有周醒这头小牛犊子在前横冲直撞。
胜负欲驱使,周醒玩命的架势,还装作满不在乎,抵达终点时粲然回头,“一般般啦,对我来说都太简单了。”
谭小雁一直为她提着心,把她拉到身边来,大半杯冰水灌下去,“毛衣脱了吧,啊?”
“不脱。”周醒熟透的一张红脸蛋望向周凌,清晰感觉到汗滴从肩胛位置直直滑滚到腰窝,还宽慰自己,是充满趣味的有氧活动。
最后的团体项目进行到一半,她晕倒了。
周凌不想弄出人命,活动前备下藿香正气水,谭小雁赶紧剪一瓶给周醒灌下去。
周醒半是清醒半是迷糊,还不忘解锁手机,嘱咐说“快给我姐姐打电话”。
孟新竹赶到时,周醒躺在车行附近的社区医院输葡萄糖,周凌、谭小雁和前台的玲玲都在。
碍着人多,孟新竹不好说什么,温声道谢后坐到周醒床边,“我来照顾她吧,辛苦诸位了。”
谭小雁带着玲玲走了,周醒昏睡,昔日爱侣,最熟悉的陌生人,相对而立半句话也没有。
输液大厅人多,孟新竹的沉默意味丰富。
周醒虚弱,闭眼沉睡,她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发难训斥,无话可说更多是因为周凌。
“活动虽然是我让策划组织,没强制要求她参加,也没让她非得穿着毛衣参加。”周凌解释。
孟新竹无从置喙。
周醒的毛衣被谭小雁脱下来,整齐叠放在枕畔,身上这件是玲玲的夏季工作服。
她平日着装风格活泼跳色,很少穿这种颇显正式的职业西装衬衫,如今病歪歪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泛红的脸颊乖巧恬静,孟新竹掌心覆上,怜爱抚摸。
她刻意在周凌面前表现的亲昵有诸多深意,代表责问,也是警告。
无论周凌怎么做,效果都适得其反,不用再白费力气。
血上涌,复杂情绪浮现在周凌面颊,更多是狼狈。
往常这种时候,她或会因为不屑而甩手大步离去,眼下却不能,面上随即显露矛盾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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