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对方故弄玄虚,她还是忍不住追问,“怎么个不亏待?”
“抽空回趟老宅,跟阿嬷说说你的想法,老人家不会对你吝啬的。”
孟新竹直接把肉夹到她碗里,“我们这边也是一样。”
……
谈话进行了很久,孟新竹恩威并施,好话歹话都说尽,下午五点,周存伟乐呵呵来接,说订了餐厅,想一家人吃个饭,热闹热闹。
“周醒不在,我晚上也有事。”孟新竹拒绝。
周存伟也不介意,搂了陈小柔肩膀,“那我们一家三口去。”
“爱老婆的好男人欸,你们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孟新竹把自己恶心坏了。
“那是。”周存伟哈哈大笑,“一把年纪,折腾不起了,现在这样挺好。”
“看得出来,周叔现在很幸福。”孟新竹没什么感情附和道。
“其实你可以跟暴暴一样,叫我爸爸。”周存伟朝她“嘿嘿”笑,耸肩耷背,姿态十分猥琐。
周醒叫过他爸爸吗?老东西真会蹬鼻子上脸。
孟新竹笑容不变,“可我爸爸已经过世。”
“走了。”陈小柔催促,嫌他丢人。
挑拨离间也是很耗费精气神的,送走陈小柔,孟新竹返回店铺,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孟新竹!”
身后忽有人喊。
她回头,见是周醒,玩了一下午泥巴,现在洗干净手站门边冲她挥舞胳膊。
周醒很少会连名带姓喊她,孟新竹走过去,“怎么了?”
“去个地方。”周醒牵起她手。
商场连接着写字楼,从手作店侧门离开,横穿整个商场,过两道消防门,周醒带她来到电梯前,跟随写字楼人群一道入内,按下顶楼键。
“什么事情呀。”孟新竹捏捏她手,小声问。
周醒动动嘴唇,却没出声,只紧紧回握她的手。
到写字楼顶层,出电梯,再往上爬两段楼梯,孟新竹明白了,周醒要带她去天台。
在周凌家,曾经有段时间,她们常常去天台幽会,孟新竹收到周醒的第一束花,也是在天台。
城市中心的高端写字楼,四周几乎没有遮挡物,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漫天暖橙夕照中,周醒用力抱紧她。
“你为什么会想到死呢?”
周醒开口便止不住哽咽,“我在的呀,我一直在楼下等你,从天还亮着,等到天黑,又等到天快亮,就是为了等你,你怎么会那样想呢。”
颈后滴落温热的眼泪,孟新竹愕然几秒,迟钝眨眨眼睛,轻轻推开她,握住她肩膀,“你偷听我跟陈小柔说话了?”
咬唇,周醒说不出话,苦着一张脸,但答案已经很明确。
她什么时候遛过来偷听的,竟然没发现。孟新竹暗想。
“我骗她的。”
叹息,孟新竹轻拍她后背,“你不会真信了吧?已经下定决心脱离苦海了,怎么会轻易决定去死呢。”
“可你当时兜里只有四千块,不知道周凌以后会不会还你钱,爸爸妈妈都不在,没地方可去,书庭很远,也不知道我在楼下等,万一你真的……”
周醒难以想象,她当时有多绝望和无助。
割舍一切,离开经营了七年的家,又变得孤零零。
“叔叔阿姨走的时候,我太小,帮不上你,看到你哭,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巷子里搭棚子办白事酒,还天天去吃……”
周醒好自责,不想她又花费精力来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不怪你的呀。”
心口酸酸软软,孟新竹捧起她的脸,手心不停拭泪,“你怎么会突然说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周醒摇头,“不是突然,我只是没告诉你。”
无法被抹平的年龄差,无法被修正的过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周醒感到疼痛又无力。
“如果可以早一点,说不定你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我会好好对你的,房子写你的名,跟你分担家务,不会冷落你,有什么话都跟你说……”
可直到现在,她还在依赖姐姐,家里的一堆烂事还得姐姐给她出主意,帮她实施。
“感觉自己特别没用。”周醒手臂用力擦过眼眶。
想变大,变强,把天都遮住,不让雨落到她身上,却让眼泪沾湿她的衣衫。
不要哭了,周醒大口喘气,撩起衣摆擦脸。
“我以前真的不相信,世上有你这种人。”
孟新竹一瞬不瞬看着她,目光专注,“我见过的人,大多蛮横自私。”绝不可产生这种程度的感同身受,即便是表演。
而她很清楚知道,周醒从不屑伪装自己,爱恨都明明白白。
“你让我感觉,你从小到大,都有被好好爱着。”
像一块剔透的水晶,太阳落在她身上,她并不私藏,大方向外折射出瑰丽光彩。
吸气,周醒不太明白她的话,本能答道:“可我收获的很大一部分爱,就是来自于你啊。”
穿衣撑伞,递水喂药,夏时打扇冬时暖床,拍哄她入睡,温柔唤她的小名。
——“暴暴。”
蓝色的天,是一片倒挂的、无边的海,命运的安排密不透风。
霎时,孟新竹如被击中,子弹镶入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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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跪下来求也没用
夏季昼长,向晚的微光潮涨般无息。
她们并肩坐在天台石阶,欣赏了一场完整的日落。夜的前奏平静而舒缓,不晒,有风,温度正适宜。
周醒哭得有点累,斜坐楼梯,半身的重量倾在她怀里,脸颊挨蹭她舒适柔软的长裙布料,呼吸安静。
“其实很多时候,我不愿回想过去。”孟新竹音色轻柔。
周醒往她怀里紧了紧,扬起脸,“为什么。”
孟新竹幽幽叹了口气。
“从父母离世到我与周凌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我的记忆几乎完全空白。起初我不愿去想,那阵子浑浑噩噩,也不太想得起来,久而久之就淡忘了。”
“后来跟周凌在一起,吵架生气的时候,我会想想我们曾经的甜蜜时刻,用来安抚自己。可越是想,越是愤懑……和你在一起后,偶尔她出现,我都刻意回避,希望我的思绪和灵魂,能为你保持绝对的纯净。”
“那我们呢?我们小时候。”周醒又问。
孟新竹的回答是不敢想。
“之前还没跟你在一起,我担心想太多,陷太深,重蹈覆辙。”
周醒撇嘴,“你可真能纠结。”
“你从来没纠结过吗?”孟新竹不服。
周醒还真没有,“我比较任性,不喜欢压抑自己,所以就算偶尔纠结,也能很快抽离出状态,安排好下一步。”
也亏得她心大,否则喜欢孟新竹那么多年,早把自己憋屈死了。
“但我始终坚信,你肯定会跟我在一起。”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可以说是门玄学,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理暗示。只要坚信这件事迟早会发生。
“而且我刚开始也没打算和你怎么着,有点类似网上说的那种‘我喜欢你,但与你无关’之类的矫情文案。”
周醒枕在孟新竹大腿上说话,声音瓮瓮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习惯了。”
但她从来没放弃过希望,总想着万一呢万一呢。
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还是盼来了。
始终安静聆听,孟新竹手指细细抚在她线条清晰的下颌骨。
“就没喜欢过别人吗?在大学,在国外。”
“当然有啊。”周醒并不打算把自己塑造成什么百年难遇的痴情种。
“优秀的人很多,也有你这样一眼温柔挂的,我尝试接触过,但我不是找替身,一来对人家太不尊重,二来确实没办法代餐,想想还是算了。”
拒绝暧昧不难,冷漠和刻意疏远都起不到作用的话,就约出来讲清楚。
“会感到孤单吗?一个人的时候。”孟新竹好奇。
“孤单呀——”周醒想了想,摇头,“我还挺擅长独处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多,运动、看书、玩游戏,让我几个月不出门,我都不会觉得无聊。”
“真厉害。”孟新竹由衷的。
顿了顿,又摇头笑,“之前我还老跟你说,要先爱己再爱人,原来是我见识少了。”
就像念书时候,面对布满红叉的数学考卷,心里歹毒想,那些尖子生分数怎么就那么漂亮,假的吧?
可人家就是很厉害,就是能毫不费力考出好成绩。
“我服气了。”
孟新竹认命道:“确实是我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她口中的“先爱己再爱人”,不过是怕担责任,为方便以后甩锅。
“才不是,你只是被周凌影响,你其实很好的。”
周醒坐起来,双手捧起她脸,“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愿想就不想,未来很长,我们会一起创造出更多美好的回忆。”
“不哭了?”孟新竹一挑眉。
周醒傻笑,“哭够了,再哭怕你嫌我烦。”
孟新竹如释重负起身,抖抖揉皱的裙子,“腿都坐麻。”
周醒登时叫嚷开,“你真嫌弃呀!”
“我什么也没说。”姓孟的不承认。
“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个人终于哭完了,终于走了,哎呀妈呀哄半天,累死人。”
周醒不满叉腰,“人家是心疼你。”
“好好好。”孟新竹重新抱住她,“啵啵”亲脸,“谢谢暴暴,我会好好活着的,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不过话说回来。”
孟新竹仍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人活在这世上,偶尔想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写论文的时候,加班的时候,跟父母吵架或搞砸事情的时候,想死只是一句玩笑,不用太过紧张。”
“你可以随便说说,但我不行呀。”
周醒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在你跟我抱怨吐槽,说‘想死’的时候,难道要我跟你说,‘那好吧,你赶紧去死’,这像话吗?”
“确实不像话。”孟新竹承认。
“我说,‘我不想活啦,我要去死’,好的,没问题的,可谁要敢这么跟我讲话……”
“把他头拧下来!”周醒表情狰狞。
“你先死给我看啊!”孟新竹跟着嚷嚷。
“对啊,你先死给我看啊,让我借鉴借鉴。”
“就是!”
“就是!”
勾肩搭背下楼,商量好去吃火锅,正赶上写字楼下班的点,电梯层层停,人爆满,她们从顶楼下来,被推挤到角落。
闲得无聊,周醒戏瘾上来,把孟新竹搂怀里问,“你老公最近还好吧?”
孟新竹起先没反应过来,睫毛忽闪着表示困惑,顿了几秒,才支支吾吾问“怎么了”。
“上次去你家,内裤好像忘……”
周醒话没说完,大腿被狠掐一把,痛呼出声。
“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孟新竹警告。
平时耍耍大堂得了,写字楼跟手作店紧挨着,让人听见,她当老板的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可这该如何澄清?再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周醒被掐痛,更不可能老老实实,“你睡了我敢不认账?小心我让你身败名裂!”
电梯间霎时安静,众人屏住呼吸,竖高耳朵,生怕错漏一个音节。
闭紧嘴巴,孟新竹不再接她话。
周醒得意哼哼,“怕了吧。”
回家再收拾你,孟新竹朝她做口型。
电梯到楼层,人群蜂拥而出,有人回头,目光充满好奇,周醒不以为意,半个身子都挂在孟新竹肩膀,“收拾!必须狠狠收拾,让我长个教训,看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是教训你还是满足你?”孟新竹把话还给她。
“又不冲突。”周醒满脸坏笑。
之后几天,陈小柔那边还没来消息,台风倒是要来了,连下了几天雨,市政开始锯树。
今年台风来得有些晚,但强度似乎不可小觑,手机每天都收到运营商消息,提醒加强安全意识。
阿嬷一人在家,孟新竹放心不下,周醒提前请假,赶在台风到来前与她乘车返回。
小镇靠海,风大雨也大,出站台,撑伞在路上走,凉拖一路“咯叽咯叽”。
随身的大口袋里准备了很多速食,周醒抱在怀里,尽量不让雨沾湿,恶劣天气并不影响心情,忽想起件小时候的趣事,讲给身边人听。
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大雨天,这条走过千百遍的回家路,从此不再是独自一人。
结果还没进家门,就在路口撞见周凌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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