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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挤牙膏时，谢柯瑾过来了。
苏璇无视她，慢悠悠刷牙，刷得满嘴都是白色泡沫，她吐出来，透明光滑明朗的镜面瞟一眼谢柯瑾。
谢柯瑾还站在她身后，就那样淡淡看着她。
苏璇刷牙，她看了，苏璇洗脸，她也看了。
苏璇拿橡皮筋扎马尾时，谢柯瑾还在看。
被人这样盯着看，苏璇心里终是烦躁起来：“你不下去？”
谢柯瑾摇了摇头：“我等你一起。”她浅浅笑了下，“你怎么知道十年前我们看蓝眼泪那次下暴雨了？”
苏璇顺了下额前细碎的刘海：“猜的。”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谢柯瑾还是看着苏璇。
苏璇露出茫然的眼神。
她只是做了个有关十年前的梦。
要是别的苏璇和谢柯瑾的梦，她就说了，可这样的梦，明明两人就贴了贴嘴唇，拥抱的时间过分长久了点，坐在落地窗旁还要靠着牵着手，明明是一个很纯洁的梦，她却觉得自己做的是旖旎的春梦。
苏璇总是想起梦里别的情景，比如她不愿意去承认，可以忽略，却总是回想着梦里的谢柯瑾一身湿透，在她面前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她是不是寡了太久，所以变得如此饥渴了？
苏璇干脆低头，不说话。
谢柯瑾先说了：“看来是没想起来，可能永远也不会想起来。”
苏璇惊讶抬头：“我真失忆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可能突然对谢柯瑾生起某种渴望，又比如贪恋谢柯瑾和两个孩子带来的温暖，如果她只是个外来者，这一切和她无关，她会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
但如果这具身体就是她本人，她只是失忆了，不单单是谢柯瑾这样说，这具身体的父母以及所有亲人都说她失忆了，她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拥有这具身体的一切。
她的阴暗面在告诉她，你不想这样做的，是她们都把你当成了那个她，你只是顺水推舟，不想让大家难过，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对大家都好。
可是，另一面却是告诉她，你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你对以前的生活有着清晰的记忆。
苏璇记得一切。
以前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婆，很早过世她妈妈都没印象的外公怎么死的她都知道。
她妈妈再婚和别人生的小孩，她爸爸再婚和别人生的小孩，他们对她的冷眼、嘲笑和谩骂侮辱，她都记得。
小学和初高中学校，所有的老师和同学，甚至连学校门口几棵桂花树，几棵香樟树，一个礼拜几节体育课，运动会在哪一天她都记得。
她大学记忆依旧如此清晰，包括她在娱乐圈摸爬打滚那五年。
她什么都记得。
这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吗？
“是，你失忆了。”谢柯瑾走过来，她牵起苏璇的手，“我们先去吃饭吧。”
在谢柯瑾的手碰到苏璇的手时，苏璇的指尖颤了颤，连带的心尖也在颤动。
谢柯瑾的手指白皙细长，骨节分明，皮肤是柔软娇嫩的，她这双手生得好看，每天也有在精心护理保养。
苏璇看一眼两人扣在一起的双手，谢柯瑾的右手，她的左手。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是谢柯瑾主动的，她只是充当了一个“渣女”的角色没有拒绝罢了，她没有主动去招惹谢柯瑾，她不坏，她只是渣。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苏璇没用力假装抽了两下，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又为自己的渣找到借口了。
她拒绝了，是谢柯瑾不放弃。
楼下的四人餐桌，苏念和谢昭唯已经坐好。
这次，两个小朋友不是坐在一排，而是面对面坐着。
看到苏璇和谢柯瑾牵着手下来，两个小朋友还“哇哇”好大声，然后同时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苏璇拉开离她最近的那把椅子，垂头时，正对上谢昭唯黑溜溜的大眼睛，小朋友仰着头，笑得露出一颗颗小珍珠般的牙齿，见妈妈看她，谢昭唯小声说：“以前好像都没见过妈妈牵手。”
“对哦，”苏念这个小朋友接姐姐的话，“也不见妈妈拥抱。”
谢昭唯看苏念一眼：“我们妈妈都没有吗？”
苏念很肯定：“没有。”
谢昭唯想了想：“好像真没有，情深姐姐说她西棠妈妈每次回到家都是先抱她乔雾妈妈，而不是先抱她，她妈妈要抱很久才抱她。”
苏念很大声：“长安姐姐说她妈妈也这样，还捂住她的眼睛不准她看。”
苏璇：“……”她耳聋了。
谢柯瑾柔柔笑着，直播里六个小朋友在一起玩，是说过各自妈妈的事情。
所以网友们从孩子的嘴里得知，她和苏璇感情不好，其他三家妈妈感情都很好。
至于陆南星那家，那是丧偶式婚姻，和单亲一样。
苏念和谢昭唯经常在别的小朋友面前提起她和苏璇，网友们可以听出来她和苏璇是爱孩子的。
但秦露笙只说陆南星和她的爷爷奶奶，偶尔也会提起照顾她的保姆，甚至，她在节目里还会说想她家里养的小狗和小猫，还有只小兔子，但从没说过另外一位妈妈。
网友们都说在秦露笙心里，路边一棵草都比秦总重要。
等苏念和谢昭唯交流完毕，谢柯瑾才轻声问她们：“那你们喜欢妈妈今天这样吗？”
苏念和谢昭唯异口同声，欢快回答：“喜欢。”
谢柯瑾朝苏璇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笑着看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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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苏璇：“……”她眼瞎了,听不见。
吃过饭，苏璇和谢柯瑾就抱着苏念和谢昭唯上楼看电视了。
看的是这期的直播综艺，剪辑的内容是这期直播三天中的前一天半,苏念和谢昭唯看得很开心，她们边看边说,不单单是两个小朋友说,还要说给妈妈听。
比如看到周长安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苏念和谢昭唯会觉得很好玩,为什么她们找食物时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
比如秦露笙找了个比她的脑袋还要大的西瓜，她们会问为什么她们没找到？
比如住帐篷,苏念和谢昭唯理解不了,为什么几位妈妈都觉得酒店和民宿好，明明帐篷更好玩。
孩子的思维和大人是不一样的。
苏璇听着谢柯瑾轻声和两个孩子解释,她心里暖暖的,突然想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因为拥有过，或者看他人拥有过,会上瘾。
综艺看完,守着苏念和谢昭唯睡着。
苏璇轻手轻脚下床,打算走了。
脚尖还没碰到室内鞋,谢柯瑾叫她：“你忘记给我奖励了。”
苏璇回头,这下不急着下床了,她干脆盘着腿坐好看谢柯瑾：“你想要什么？”
谢柯瑾关了她旁边那盏床头灯，卧室里只余苏璇这边有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灯光倾泻,洒在苏璇脸上,有一种温暖的色泽。
“以后别去书房睡了,就在这里睡吧。”谢柯瑾的表情淡淡，但她的语气很软。
苏璇一瞬觉得谢柯瑾在和她撒娇。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着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我在这里睡？那你呢？”
谢柯瑾笑了下：“我也在这里睡。”
苏璇盯着谢柯瑾看。
谢柯瑾不躲不避，也盯着苏璇看。
苏璇发现，谢柯瑾的脸皮比她的要厚，因为她先移开视线。
她被谢柯瑾看得不自在。
这时候，苏念翻了个身，朝上躺着，糖果睡衣因她这个动作往上缩了缩，露出白皙圆润的肚皮来。
谢柯瑾看了一眼苏念。
苏璇瞟了一眼苏念。
两人几乎在同时伸出手，又同时看向对方，最后同时开口。
“你来吧。”
“你来吧。”
苏璇笑了笑，重新伸出手，给苏念拉了拉睡衣，遮住她的小肚子。
苏念叫了声：“妈妈。”
她应该是没醒，她又翻身了，这下往枕头上爬，两条小腿也不安分，胡乱踢着，有几下还踢到谢昭唯身上，谢昭唯显然是被苏念踢习惯了，睡梦中的她已是开始往苏璇这边爬。
苏念爬到两个枕头上，抱住一个枕头，脚丫子踩住一个枕头，背部靠着床头板，她这才不乱动。
谢柯瑾拿了个枕头放在谢昭唯后颈下。
她看苏璇：“我说的奖励就是这个，违反你说的那三条吗？”
苏璇摇摇头：“没有，我以为你会要别的。”
谢柯瑾疑惑：“比如？”
苏璇：“比如我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里？什么时候离开？”
谢柯瑾沉默半晌，她看了一眼苏璇，视线慢慢回落，留在谢昭唯和苏念身上。
于是，苏璇也看苏念和谢昭唯。
对苏念和谢昭唯的睡姿，苏璇已经习惯。
每晚睡前她们都是正着睡的，但没一会儿，苏念就会乱爬，最后她们会变成横着睡，好在床够大，想怎么睡都行。
苏璇纠正过几次，不准苏念睡枕头，不准苏念靠着床头板睡，苏念会哭。
大半夜的孩子一直哭，苏璇又心疼，就由着她睡了。
好像靠着床头板睡觉能给苏念安全感。
苏璇第一次想到安全感这个词。
身后是硬硬的床头板，可以不让自己小小的身体掉下去，另一边是自己的亲姐姐，苏念半夜醒过来会不会觉得姐姐和床头板给了她安全感，所以她喜欢这样睡觉。
只是她太小了，还不懂安全感是什么。
只知道自己喜欢，那么就要这样。
就像那半个月，谢柯瑾每晚陪着两个孩子睡觉，她会等孩子睡着后去书房，清晨再偷偷进来叫两个孩子起床，给孩子营造一种她晚上也在陪她们睡觉的概念。
她忽视了要是苏念和谢昭唯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床上，她们会不会找她？会不会叫醒谢柯瑾？
苏璇垂下眼睫，抬头时，她又看了苏念一眼。
苏念还是那个睡姿，趴在枕头上，露了小半张乖巧的脸出来。
“嗯。”苏璇很轻应了声，“睡觉吧。”
谢柯瑾也应了声：“嗯。”
她没笑，但眼睛先笑了。
苏璇关了屋子里最后一盏床头灯，她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谢柯瑾摸黑爬了过来，带来一股很轻很淡的香味，不是香水味，是谢柯瑾身上皮肤的味道。
苏璇往外面挪了下，方便谢柯瑾过来。
谢柯瑾的发尾不经意扫过苏璇的手臂，麻麻的痒痒的，苏璇那一只胳膊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无声吁出一口气，待谢柯瑾躺下，她也在最外面躺下。
眼下变成苏璇躺在最外面，谢柯瑾挨着她，谢昭唯挨着谢柯瑾，苏念挨着谢昭唯，背部靠着床头板。
苏璇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一家是这样的睡姿。
她想象中的一家人睡姿是她和谢柯瑾睡两边，中间睡苏念和谢昭唯。
她和谢柯瑾永远不会有身体碰到身体的可能。
都怪苏念这个小朋友。
刚才就不该为她心软。苏璇心里这样想着。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柯瑾，睁开双眼看前方，看不见她也这样看着。
鼻尖是谢柯瑾身上的清香味，越来越浓郁，让苏璇觉得软软的被窝里都是谢柯瑾的味道，甚至，整间卧室都是谢柯瑾身上的清香味。
她好想抱着谢柯瑾，对她说一句：“你好香。”
苏璇扯了扯自己的脸颊，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
谢柯瑾靠过来了，离苏璇近了些，苏璇忙往外面挪，谢柯瑾也挪了点，然后她不动了。
苏璇又挪了点。
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
苏璇知谢柯瑾没有睡着。
她也睡不着。
人生中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躺一张床上，还靠得如此近。
她以前身边有不少朋友，男性朋友，女性朋友都有，女性朋友里还有小部分是同性恋，每次她们说孤寡，想谈恋爱，想找个老婆，苏璇就嗤之以鼻，老婆有什么用？没有钱踏实。
她从没想过自己要找个老婆，即使她清晰认识到自己是喜欢女人的。
但她从没想过要找个女人谈恋爱。
这一刻，苏璇却觉得，谈恋爱找个老婆很好。
如果那个女人是谢柯瑾，她又胡思乱想了。
“你不问我吗？”耳旁，谢柯瑾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苏璇很小声问：“问什么？”
“我为什么不好奇。”谢柯瑾的声音更小。
苏璇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为什么不好奇？”
谢柯瑾又是一阵沉默，就在苏璇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听到谢柯瑾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你忘记我忘记孩子这种可能，我曾经想过，这是我最美好的幻想。”
苏璇不吭声，但她敏锐抓住了谢柯瑾第一句话。
在谢柯瑾这里，她本来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她离开了这具身体，现在她回来了。
可能吗？
苏璇仔细回想着这本小说里的剧情，这具身体和谢柯瑾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说内容，她不能百分比记得，也记住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而她的记忆里，没有谢柯瑾。
所以她以前怎么可能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可苏璇又觉得谢柯瑾没有撒谎的必要，谢柯瑾为什么要布下这样一个谎言来诓骗她？
谢柯瑾图什么？她每天工作忙碌，剩下的时间除了给与她自己，还要分给苏念和谢昭唯，谢柯瑾怎么还有精力来逗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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