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若原本上扬的嘴角微沉,耳边已经传来了捕快和几个江湖人的对话。
“我真不知道,我们就是一路的,他一个残废,我杀他做什么?他死屋里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怀疑谁呢?!老子看你是欠抽!”
“住手!干嘛,想打捕快啊!哪个门派的啊这么横,说出来,我写份公文递上去啊!让上面跟你们掌门谈谈啊!问你话老老实实答就行,你跟死者什么时候认识的?有没有借钱不还?有没有恩怨?对方什么身份什么门派,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一个年长的捕头挡在年幼的捕快前,梗着脖子吼。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当初看他一个断臂才发个善心带了他一程,结果给自己惹上了人命官司。”被问询的江湖人摇头一脸憋闷,看他打扮应是正派弟子,倒不至于真的当众跟捕快打起来,给自家门派带去麻烦,只能老实配合。
聂若从他们身边路过,身后,厉宁在听到那人说到断臂一词的时候,脸色一沉,但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众人上了马出了镇子,聂若才对跟随的弟子道:“去查一下刚刚的事。”一个断臂江湖人,让人见了都心生怜悯想要帮忙,这样一个人,谁会杀他呢?还是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己屋里。说起来,景元化也是断臂呢,聂若的余光瞟了下厉宁两人。
聂若所想,也正是厉宁所想,所以他脸色正难看着呢,但也敏锐的察觉到聂若在看他,扭头疑惑的看向聂若,聂若笑了笑,回过头去。
落霞谷外,聂若赶到聂家庄弟子驻扎的地方,龙康正搂着萧卿知的肩膀,坐在火堆旁,“自家师兄弟,那都是亲兄弟,你父母就是我伯父伯母,你家人就是我亲人……”
萧卿知也正目光温和的望着龙康,在聂若看来,能让一贯淡漠的萧卿知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龙康已经说到萧卿知心坎里去了,聂若连忙上前,“师兄,你可让我好找。”说着,就抓住龙康的胳膊扔到一边,自己硬塞到两人中间坐下。
龙康被挤的一歪,连忙挪动几下到一边去,心里还在嘀咕,对面那么大的空地不坐,非得塞他们中间。
“师兄……”聂若委屈的望着萧卿知,亦然一副被抛弃的良家妇女。
萧卿知身体僵硬了起来,被抛到脑后的记忆再次清晰,聂若已经学龙康一样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但不同于龙康,萧卿知觉得自己扭头就能对上聂若的呼吸,这呼吸与那一晚他感受到的并无二致,于是更僵硬了。
“师兄?”感受到萧卿知别样的僵直,聂若也顾不得装可怜,反而有些疑惑,但手依旧没放开。萧卿知的耳垂悄然泛上红色,脸色却越发冷硬。
这是怎么了?聂若回想,他上次见面师兄还是正常的,然后是师兄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当时师兄不告而别是因为听到了他跟弟子的对话,而那个时候他以为师兄是睡着了的,但显然那个时候他没有睡着,如果这个时间再往前推一推,是否意味着在他出门前师兄也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睡死过去,那个时候他在……
聂若也僵硬了,甚至脑子都迟钝起来,按照他以往的习惯,总是得趁着师兄睡着,假装无意的搂一下腰,摸一下手,或者盯着他看很久都不腻,所以,那天晚上他好像一直在看师兄,然后一时间没有控制住,差点亲了上去,等等,是差点亲了上去还是已经亲了上去?!聂若脑瓜子嗡嗡的,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心都只在正事上,哪里还记得几天前他做了哪些偷摸的小动作,反正他都是干习惯了的,越是想确认当时的记忆,那些各种过往的记忆反倒越是混淆进来,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是摸手了,一时间又觉得自己亲头发了,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干,只是盯了他几刻,话说大晚上的不睡觉盯着人看那么久也很奇怪吧!
不管是哪一种,显然,师兄是发现了。
聂若也说不出话来了,纵然他下定决心想要跟萧卿知在一起,可是,这么久以来他也从未向萧卿知表露过分毫,理智上他觉得是还不到时候,但实际上,他就是怕,怕萧卿知这辈子过的幸福安康,又读书识礼了,便不会再如前世一般如被抛弃的野兽,不讲章法,不顾礼教,盲目而热切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爱他了。
是的,他怕萧卿知这辈子只拿他当兄弟。
“各位这是烤的什么啊,能分我们一些吗?”没人注意到聂若内心的波涛汹涌,厉宁已经拉着景元化闻着香味去分享其他弟子捉来的野味。
弟子们也都很客气友好,见人是聂若带来的,都热情的招待起来,龙康见状,也顾不得萧卿知。“给我留一块,这只兔子可是我打的。”
“不就一只兔子吗?回头我给你打两只,这一只也给我吧!”厉宁自来熟的很,随手拿起了另一只递给了景元化,他怕景元化寡言少语的,最后连口吃的都没有,赶了这一路,他们可是都饿了。
“师兄……”聂若艰难的吐出字来,也许现在就是时机了吧,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表白明天干架正好爹娘也在后天就拜天地,师兄反正已经知道了,早说晚说都是说,早死晚死都得死……聂若脑瓜子乱哄哄的,惊慌之余甚至想赌一把大的。
“你要不要吃东西。”似乎是潜意识察觉到聂若想说什么,萧卿知打断他的嘟囔,语气极快。
“我……还不饿。”虽然一天没怎么吃饭但是一点也不饿呢。
“喝水吗?”
“不渴。”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是一点也不渴呢。聂若直勾勾的盯着萧卿知。
萧卿知眼见的慌乱起来,目光都开始游移。
“萧…萧卿知,我……”聂若连师兄都不叫了。
“干嘛呢!过来吃东西啊!马上他们就抢光了。”厉宁是一个好人,见不得同行一路的伙伴挨饿,生怕最后聂若没饭吃,特地过来提醒,声音特别响亮,拍聂若的力度特别大。
聂若被拍的一晃,整个人向前倒去,也给他整个人拍清醒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收住力道,忘了你身体虚不会武功了。”厉宁觉得自己没用劲儿,但耐不住聂若太废,一巴掌就趴下了。
聂若龇牙咧嘴的直起身,抬头望着厉宁,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啊!”差点他就真的说出口了,那就没有余地了,师兄显然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不客气。”见聂若没生气,厉宁也笑起来。
“另外,其实我会武功的。”虽然武功差,但是他会!这是尊严问题!
第77章
在聂若跟厉宁激烈辩论尊严问题的时候, 萧卿知悄然松了口气,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仿佛如此才能躲开让他呼吸不畅紧张不安的视线, 聂若余光注意到萧卿知的动作, 目光暗淡了下,也装作不经意的模样, 起身离远一点。
冷静下来之后,聂若依旧是那个不会让师兄难做的好师弟。
次日一早, 聂洪夫妇便赶到了落霞谷, 谢亭也跟随而来。
“师兄, 我想死你了。”谢亭从马上下来就要扑聂若,被聂若嫌弃抵住胸口,谢亭立马顺势转向萧卿知,“大师兄啊!我想死……”谢亭立刻被聂若搂了个满怀。
“师弟,好久不见啊!这段时间事情处理的不错, 等回头我夸你。”聂若拍了拍谢亭的背。
“夸我这事儿还需要回头?”现在不能夸了吗?
聂若松开谢亭, 向聂洪夫妇行礼,众人也都跟着一同拜见庄主。
“我听说, 我有个富贵娇弱的儿子?若儿,你知道这事儿吗?”聂洪道。
还未进镇子,聂若做的那些好事就已经传进他的耳朵, 旁人说聂若少庄主骄奢淫逸, 衣服穿一件扔一件, 从来不洗, 大把的银子随便花, 大鱼大肉随便吃, 路上捡个不知来历的江湖人就养在身边, 还天天正经事不做蹲客栈看话本,活像个大姑娘……诸如此类的琐碎小事,聂洪琢磨着,事儿都不大,就是丢脸而已,但值得一打。聂洪手里握着马鞭,一下下的在手心敲打着。
“额……”聂若看着亲爹手里的马鞭,淡定非常,“江湖传闻,不可尽信。”
“也就是有可信之处了?”
聂若咽了咽口水,“其实我只是交了个朋友。”聂若转头拉着厉宁上前。厉宁今天的易容明显比前两天更精细了不少。“就是这位了,我与这位兄弟一见如故。”
“呵呵,”厉宁干笑,他原以为自己只需站在最后面打个酱油,也不必引起聂洪夫妇的注意,没想到聂若竟把他拽到前面来了。“在下武宁,见过聂庄主。”
“还有这位。”聂若继续介绍。
“在下玉景。”景元化只有单臂,也就只是颔首。
聂洪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景元化的断臂上,略顿了顿才抬起头来,“听闻镇子上出了好几个断臂之人被杀的案子,这位兄弟,这几日还是多注意些,以防万一才好。”
“无碍。”景元化话少,但对自己的武功是自信的。
“为何会多出这么多凶杀案?好像也惊动了官府。”聂若只是让人去查,但还没有什么结果。
“也许是为了找人吧!听闻,魔头景元化便是断臂。”聂洪回答。
“为了找人就要杀人,这是什么道理。”谢亭跟在聂洪身边,自然也听了类似的传闻,但他一直都很不理解,也很不忿。
“能杀死的自然不是,不能被杀死的,也许就是真的景元化了。”聂洪一脸随意。
众人都能听明白,一般断臂之人武功都不会太好,若有人击杀他,极大概率会被杀死,但景元化不同,纵然他易容后隐藏于人群中,但面临生死的时候也还是会暴露自己真实的武功,而他只要没死,就能确认他的身份。
“那么是谁动的手?咱们武林正道,是绝不会用如此毒辣手段的,这简直比魔头还魔头。”谢亭晃了晃拳头,义愤填膺。
“会知道的。”聂洪随意的扫过景元化的断臂,有这位在,暗杀早晚找的上门来,至于景元化的安危……当世有谁暗杀的了景元化吗?若有,叶飞白也不会到现在也不见踪迹,早该得手再装模作样的出来主持大局了。
聂洪其实认出了厉宁,再随之认出了景元化,毕竟他这个儿子,从来不做无用功,嗯……对他师兄除外,在他师兄身上,聂若就没做过有用功,全瞎折腾。聂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顺顺气,自从聂若明确告诉他,他未来儿媳妇会是他的嫡传大弟子的时候,他就ོ韩@各@挣@离开始修身养性,用媳妇的话说,就是要学会深呼吸,要看开一点,儿子就一个,揍死也没用,能传承衣钵的弟子也这么一个,揍死就没了。两个都不能揍死,只能自己多深呼吸。
说起来,他大徒弟呢?聂洪目光落到人群后面,眉头微皱,怎么站这么远,还一直低着头。哦,灭族仇人在前,心境不稳,理解理解。聂洪微微颔首。
聂洪上前两步,“听我命令,聂家庄弟子围好落霞谷,连一只鸟都不能给我放跑,龙康,卿知,下午与我一同进落霞谷。”
“弟子领命。”龙康拱手。
“是。”萧卿知回应。
“爹,不如让我也进去吧!”聂若请缨。
聂洪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进去还得多带个人照顾你。”看他多含蓄,没直接说聂若在这种时候只能拖后腿,而是含蓄的说需要照顾,可见他最近修身养性确实略有成效。
聂若脸色不变,“这样啊,武兄,玉兄,可要与我一同进落霞谷?之前你们说想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头,好给自家门派扬名,这次我父亲跟我两个师兄都会过去,以他们的武功,拿下那人不成问题,咱们也去敲敲边鼓,他日说出去,也是个好听的名头。”聂若一副我都是为了你们好的架势,鼓动两人出手,于杀蒙浩一事,他们并没有利益冲突,甚至还可以说有共同目的,该利用他们的武功的时候一定要利用起来,不然真当他白养人玩儿?
“这个……”厉宁确实也想杀蒙浩,一来是他偷袭过自己,还伤过景元化,二来,对方对他们有杀意,自然是要趁机反要其命才对。“也好,如果聂少庄主不嫌弃我们师兄弟不当用的话,自当尽全力相助。”看看,我是在帮你,可不是为了自己,要感恩。
“那就多谢了。”口头道谢,聂若从不吝啬。
见厉宁二人要跟着聂若,聂洪有些担心,想要说些什么打消聂若的念头,身后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道红色身影从中走出,“既然若儿要去,我这个当娘的,也跟去看看才是。”聂夫人一身红裙,腰配宝剑,艳丽大气。
有聂夫人在,聂洪也稍稍安心一些,这才微微点头,“还是以安危为上,其他的事情有我与两个弟子。”
“知道。”聂夫人答应,她虽然武力不能及景元化,但带好暗器也能与厉宁较量一番,同在落霞谷,若两人真有异心,她也能撑到聂洪等回援。
落霞谷内,聂洪与萧卿知龙康一马当先,进林中寻觅,聂若几人则在后方,但若有动静,他们也能立刻赶过去相助。落霞谷不算太大,但仅凭几个人想翻出一个人来,也是很费功夫,聂夫人换了一身劲装,越发显得洒脱。
“若儿,你这武功略有进展啊。”聂夫人欣慰的看着儿子爬上爬下,偶尔还跃上枝头查看。
聂若从树上跳下来,“娘,我哪有那么弱啊!”
“是,不弱不弱,也就是小时候身体弱,长大后自然就好了。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哪里还能文弱呢?”聂夫人调笑一声。
聂若似乎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分辨不出来,厉宁却好奇起来,“少庄主要娶媳妇了?不知是哪家小姐?”这么倒霉嫁给聂若这么娇气的人,纵然聂若今天一直没喊累喊苦,但聂若一直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自然是我们聂家庄弟子。”聂夫人回应一声,没有细说。
“他都不知道,你别瞎说。”想起师兄,聂若就头疼。
“怎么?这都住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成?”她一进镇子就听弟子说了,萧卿知这些日子都是跟她儿子一起睡的,她还以为已经有谱了,虽然心里还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这事这么久了,真到这一步,她也能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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