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成年人,完全可以靠自己活下去。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不要把别人当成你的唯一。”
段安不理解。
他是被人关在笼子里养大的,从小看人脸色吃饭,有人教他如何讨主人欢心、有人教他如何伺候男人,可是没人教他,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一只野生动物,被拔掉了毒牙,剪掉了爪子,折断了翅膀,关在笼子里养了二十年,突然间把它放入森林,它根本没办法存活下去。
段安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倒霉的野生动物。
他不敢想象,高希仁离开他后,他该何去何从。总不至于要一辈子,在季淮阳这里混吃混喝。他对未来有深深的恐惧。
“不,离开你,我活不了的。”段安疯狂地摇着脑袋,“我又会落入他们的手中,他们折磨我,玩弄我,把我卖来卖去。”
“不过不要紧,我怕火,一把火,我就可以把自己烧没了。”段安魔怔了,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眼中是深深的绝望。
“段安,你清醒一点。”高希仁从没见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仿佛死亡是他唯一的归宿。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段安痴痴地笑着,笑得满目疮痍。
高希仁是真的心疼。他不知道段安会这样脆弱,他就像一朵娇弱的菟丝花,失去了攀附他就会枯萎,会消失。
如果在段安和大义中间,必须要选择一个的话,那他该怎么选?
高希仁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实在觉得左右为难,他出门去找烫伤药,不再理会段安。
段安靠着墙蹲坐在地上,他恨死自己了。
高希仁找了药回来,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段安却搂着他的脖子,死活不松手。
“松开,我帮你涂药。”
段安见他还在关心自己,心里得到了一丝丝慰藉,想再试最后一次。
段安突然凑上前来,用嘴叼住了高希仁的眼镜,丢在床上,随后歪着脑袋打量他。
高希仁本来很漂亮的大眼睛,由于常年戴眼镜,双目无神,五官轮廓很柔和,显得这个人很温柔,但紧抿的嘴唇,又透出些许严厉。
段安爱死了高希仁,用这种严厉的态度,来关心自己,他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段安凑上前去,吻住了他紧抿的唇。高希仁明显地心跳加速,两只手都紧张地无处安放,在段安背后徘徊良久,才别扭地垂在身体两侧。
第77章 道别
段安一只手勾紧高希仁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高希仁僵硬的手,把它按在自己脸上,来回磨蹭。
“离开了你,我活不了,”段安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深情地注视着他,“因为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他额头抵着高希仁的额头,和他四目相对,“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不想吗?你不喜欢我吗?”
段安的声音婉转柔和,柔中又夹着几分娇媚,配上他这副娇弱的模样,的确勾人心魄。
高希仁长到30岁,陪伴他的只有书和实验室。他没谈过恋爱,不懂爱情,但他很渴望段安能靠近他,这让他很兴奋,很期待。
他讨厌莫秦桑单独叫段安出去,讨厌莫秦桑触碰段安,想和段安待在一起,想让他快乐,想让他好好的活着,但他自己又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
段安长睫毛扑闪着,有一对尖尖的耳朵,像一只落入凡间的精灵,一颦一笑,我见犹怜,确实容易引人施虐。
段安手指从他脖颈往下滑,慢慢解开他的衬衣纽扣,随后,细细的吻落在他的下巴,脖颈,一路往下。
高希仁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一切只能凭着本能走。
段安见他双眼迷离,信心倍增,手腕使劲一勾,把他放倒在床上,抱着他滚到床中间。
段安趴在他身上,和他胸膛贴着胸膛,抬着脸,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别离开我,希仁哥哥。”
高希仁被他一声“哥哥”,叫得骨头都酥了,一时间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除了一个地方,全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
他就像撞入蜘蛛网中间的飞蛾,被段安这只大蜘蛛,吃得死死的。渐渐的沉溺,在段安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
季淮阳泡完澡出来,邓重端着一碗汤,站在床边等他。
房间里充满了西红柿的酸甜味。
他不喜欢房间里有食物的味道,不悦地皱着眉头,正准备上床睡觉,却瞥见邓重缠满纱布的手湿漉漉的。
他的手不应该沾水,但这个点,厨房没人了,他是自己做的汤,纱布已经被打湿了,还沾着红色的西红柿汁,可见,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季淮阳迟疑了。
他接过邓重手中的汤,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确实比那些大肉大鱼顺口,不腻也不腥,浓郁又开胃。
长时间没有进食,热汤缓缓流入胃部,暖洋洋的。
邓重见他把自己做的汤喝完,心里甜滋滋的,十分满足。接过他的空碗,要下楼去洗。
“放着,明天再去洗。”季淮阳不想他又去沾水。
邓重知道他洁癖的习惯,如果把碗放在房间内,他可能一晚上都睡不着,还是自作主张,把碗送出去了。
回来时,他的纱布都能滴水了。
“过来。”季淮阳没睡,正坐在床边等他。
邓重乖乖走了过去。
季淮阳扯过他的手,把他手上的纱布一层层解开,扔进垃圾桶里。
他的手伤得很严重,弯曲的指关节,皮肤完全破裂,只要保持握拳的姿势,就能露出森森白骨。
季淮阳全程闭着嘴,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低气压,他动作幅度有点大,邓重疼得有点难熬,咬着牙,却不敢动弹一下,生怕惹他不快。
感受到邓重指尖的力道,抬头看了一眼,见他全身肌肉紧绷,却又极力忍耐着,眼睛亮晶晶的,委屈又害怕。
“现在知道疼了?”
“不疼。”邓重发出抽气声,缓解疼痛。
季淮阳轻哼了一声,拿手帕把他打湿的伤口轻轻擦干,又抹了些药。
忙完这一切后,季淮阳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一点都看不到往日的亲昵。
邓重坐在床侧,望着窗外,天边的那一轮孤月,心里酸楚。
既然身体没问题,季淮阳却如此烦闷,理由只有一个,他不喜欢自己,不喜欢和自己的血脉。
邓重手指摸到颈间那只漂亮的戒指,在指尖轻轻磨蹭,排解心中的苦闷。
季淮阳也心事重重,根本睡不着。
他知道邓重喜欢孩子,所以无法接受自己只是长了个肿瘤的事实。
他翻了一个身,看见邓重,落寞地坐在床边。可能在厨房汗湿了睡衣,他光着膀子,斜方肌高高隆起,背阔肌块块分明,每一块肌肉,都散发着雄性独有的魅力。
季淮阳每每心情不好,躺在邓重怀里,闻着他身上荷尔蒙的味道,听着他笃定的心跳,就能迅速睡着。
季淮阳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抽根烟。
邓重发现了他的动静,侧过身问他:“睡不着吗?”
“嗯。”
见他往阳台的方向走,邓重知道他又要去抽烟,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抽烟对身体不好。”邓重弱弱地开口,眼中带着哀求。
季淮阳心烦意乱的又躺回床上。邓重以前从不敢,限制他抽烟的自由,现在因为身体原因,才忍不住管他。
他心绪太乱,情绪起伏太大,盆腔中的肿瘤有点抽痛。
真是心理作用作祟,以前不知道,上蹿下跳也没半点问题;今天知道后,稍微一用点力,就感觉浑身不对劲。
他侧着身子,把手臂搭在腰间,一只手捂着小腹,可是作用甚微。
邓重贴着他的后背躺下,轻轻抬起他的头,放在自己臂弯,发现他手正捂着小肚子,担忧地问:“是肚子不舒服?”
季淮阳轻轻“嗯”了一声。
邓重胳膊搭在季淮阳腰间,一只伤痕累累,却又温暖的大手,抚上了他的手。
阵阵暖意,通过他的手传到了小腹上,向源源不断的能量,输送进他的身体。
季淮阳的手渐渐滑在床单上,邓重的手完完全全贴着他的腹部,小腹一片暖烘烘的,像贴了一个暖宝宝,十分舒服。
“小青柠乖哦,快睡觉觉哦……”邓重一边轻轻抚摸他的腹部,一边在他耳边轻轻哼唱。
果然不一会儿,腹部那种抽痛的感觉就没有了。
“邓重,其实我真的只是长了个肿瘤……”季淮阳轻声解释着,邓重老这个样子,让他不知所措。
邓重依然自顾自地哼唱着儿歌,而且鼻音越来越重,泣不成歌。
季淮阳感觉到挫败,眼泪情不自禁地湿润了他的眼眶,一滴热泪滑落下来,落入邓重的臂弯。
邓重感受到温热的触感,知道季淮阳在伤感。只是万般自责,自己让他这样痛苦。
邓重紧紧地把他拥入怀里,心疼地无以复加。
第78章 毁灭吧
早晨,邓重被闹钟吵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季淮阳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把闹钟关掉了。
他把季淮阳又揽进怀里,正准备再睡一会儿,季淮阳突然惊醒,坐了起来。
“季哥,你今天要去上班吗?”邓重揉了揉眼睛,也坐起来。
平日只要不上班,季淮阳都会睡到自然醒,昨天凌晨两三点才睡,现在才八点钟,理应不该这个点起来。
“不上。”季淮阳下床,去浴室洗漱。
不一会儿他就换好了衣服,收拾妥当,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邓重看了一眼窗外,变天了,外面吹着凉风,飘着小雨,气温顶多只有十几度。
他随便找了件t恤套上,追着季淮阳下了楼。
高希仁正在一楼的沙发上坐,季淮阳和他打了招呼,随后两人肩并肩一同往门外走。
邓重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天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没说今天还要继续做,这么早,又在飘着小雨,总不可能和医生约着去散步。
他们两人打着雨伞,出了大门,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邓重追着他们出了门,抄了一条小路,拦堵在他们面前。
“季哥,这么早,你们干嘛去?”邓重低头看季淮阳。
季淮阳面无表情,根本不看他,邓重又看向高希仁。
高希仁昨晚过得太刺激,一头乱蓬蓬的呆毛,整个人都很飘忽,他摸了一把脸,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邓重心凉了一截,从他们俩躲躲闪闪的神情,就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敢相信现实,他盯着季淮阳,小声问:“你要去动手术吗?”
季淮阳拨弄着手上的腕表,轻轻嗯了一声。
高希仁有点心虚地,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他。
不需要再问了,他早该想到的。
季淮阳怎么会为他生孩子呢?
季淮阳只是把他当做宠物,开心的时候就会宠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随打随骂发泄情绪,不会为了他付出一星半点。
秋风瑟瑟,雨水淋在他身上,让他从头冷到脚,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突然间,周围的美景黯然失色,好像全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走吧。”季淮阳吐了两个字。绕过邓重,带着高希仁继续往前走。
邓重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越捏越紧,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流了出来,滴在青石板路上,被冰冷的雨水冲散。
邓重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里,盛满了哀伤和悲凉。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每一声呼吸,每一个眼神都在哀求。
季淮阳只扫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再一次耐心的解释,“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骗你,真的只是个肿瘤。”
季淮阳的心也抽痛起来,盯着邓重的手安慰道:“让梦琳带你去玩会儿游戏,别想那么多。”
邓重已经听不见任何话语,满脑子都是季淮阳不爱他,他要杀了他们的孩子。
“你不是想去WRO当猎人吗?过几天等我恢复好了,我们就可以去上班了。”季淮阳用手指勾起他如铁闸般的五指,一点一点撬开。
高希仁看不下去了,劝道:“要不先缓个几天吧。”
“不必了,就今天。”季淮阳彻底抽出了自己的手,毅然决然地和高希仁走了。
邓重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抽痛得无法呼吸,连后脑的神经都开始突突的痛,他捂着头蹲下身,但是这个姿势不能缓解他任何的痛苦。
他双手刨着路边的石子,想让手上的疼痛盖过其他疼痛,但并不能发泄心中的丝毫烦闷。
这时,一道机械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他不爱你,你只是他的一只宠物,你爆发吧,让他后悔,让他付出代价,让他绝望。”
“不。”邓重捂住耳朵疯狂地摇头。他不会伤害季淮阳的,不需要他后悔,也不想让他付出代价,更舍不得他绝望。
这个声音,一直吵,一直吵,吵得他狂躁不安。如同洗脑催眠的咒语,把这个指令刻在他的脑海里。
最后,邓重只能按照她的指令,一步一步往前走,当他的行动和思想达到统一,有了新的方向,心脏和后脑的疼痛也消失了。
邓重红着双眼,在道路上横冲直撞,看见一只猛虎朝他冲过来,他积聚全身的力量,甚至连周围的金属都被他吸引过来,融进他的身体里,让他整个人都坚硬无比。
他抱住这只猛虎,甩向森林中的巨人。
轰的一声巨响,耳边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但是,他失去了自我思考的意识,只是单纯地跟着那个机械女声的指令,继续完成他的工作。他要消灭这些猛兽,他要让这个世界安静下来。
*
高希仁埋头做着手术前的工作,依然良心不安。恨不得再想拉着季淮阳,去做一次四维彩超。
他扶了扶眼镜,手中拿着麻药针剂,对手术台上的季淮阳说:“反正我也没准备上岛了,我可以照顾你,要不你再缓几天?我看邓重,挺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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