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面色微赧,脸上带了几分灼烧,眼神垂到了脚尖,低声道:“那我是不是,可以随你一起开坛告祖,祭祀苏家先灵了?我,我只一个人走了完婚的形式,戴了冠冕,还没,还没祭祖呢——苏家的先辈,还不认识我呢。”
苏景皓失声笑了出来,原先萦绕在心头的一丝不安和阴霾在林默小儿女般的姿态里瞬间烟消云散。
“等我回宫,等北朝正式收回,把这件大事办完,我一定完完整整补你一个婚礼。委屈你了。”苏景皓灼热的唇深深覆上林默微凉的唇瓣。
二人的气息愈发急促而激烈,手臂互相交缠,唇齿相依,热切的温度透过衣物和肌肤灼灼散发出来。
林默正欲伸手,苏景皓却忽然用力推开了他。
林默疑惑的看过去:“?”
苏景皓哑着声音懊恼道:“你身上有伤,军医嘱咐了,不能剧烈运动。”
林默抿着嘴唇,片刻之后贴在他的耳际轻声道:“一次,就一次。”
“别闹,伤口崩开了到时候疼的还是你。”苏景皓心疼的触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林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比沮丧的拍了拍苏景皓的肩膀:“好吧好吧,你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苏景皓折腾了一日,确实也是累着了,林默的手臂环着他,一点一点从上而下顺着他的脊背轻抚,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抚着他。苏景皓浑身轻松,渐渐的便沉睡了过去。
林默把脑袋搁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点一点回想他说过的话,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他悄悄站起身,掀开门帘跃下了马车,往身后池笛的车子奔过去。
池笛刚阖眼要躺下,就听到了林默的脚步声。
“王爷,怎么了?”
林默掩在深沉的夜色里,神情难辨,声音暗沉:“池笛,只把冷月带回来,北国其他男宠,处置了吧。”
“是。王爷。”池笛利落应声。
林默转身,走到马车门口,身形顿了一顿:“让他们,走的痛快些,别有痛苦。”
池笛心头微动,垂下头来:“是,王爷。”
林默的身形消散在夜色里,狭窄的车厢重新安静下来。池笛愣愣的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恭送林默离开的姿势。一直到浑身凉意袭来,才发觉自己站了许久。
第116章 赐死
马车颠簸了一整夜,终于驶出了北国的国境。林默从沉睡中迷迷瞪瞪醒过来,撩开帘子一看,已然是一片盎然春色,满目青翠。已入了景朝境内。
苏景皓的胳膊一直被林默的脑袋压着,此刻忽然得了轻松,揉着肩膀舒展了片刻,坐起来从身后环住林默的腰,脑袋软软的靠在他的后背:“回家了。可算离开那个冷的人发抖的地方了。”
林默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苏景皓的脸笑道:“以后北国也是你的国土了,可不能厚此薄彼。”
“嗯,阿默说的对。”苏景皓直着身子坐正,略一思忖,抬头对林默道:“吩咐一下到前面镇子停下来打尖吧,大家也要休息一下,吃点热乎的,我正好拟几个旨意下去,池笛不是要过去吗,让他正好带过去。”
林默点点头,转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安排了行程,跃下马车往池笛的马车奔去。
临到马车跟前,车夫却一脸惊讶告诉他,池笛已经动身出发了。
林默愣住:“什么时候的事?他身上还带着伤呢!”
车夫垂着脑袋恭敬禀告:“就在夜里,您离开马车没多久,他便连夜出发了,交代我不要惊动您,说是怕耽误事情,时长生变。”
这个池笛!
林默满心无奈回了马车。
苏景皓见他一脸要叹气的样子,奇怪道:“怎么了?”
林默抿了抿嘴:“池笛已经连夜往北国去了。还伤着呢。”
苏景皓也是一愣,随即道:“既如此,那就让马车现在就停下来吧,我这就拟旨,遣快马送去。事不宜迟。”
满目风光的旷野之上,数驾马车就地停靠,骏马食草饮水,车夫们互相打着招呼。
车厢内,林默研墨铺纸,润了笔递给苏景皓。
不过片刻,便有快马疾奔而出,向北风驰电掣赶了过去。
北国城池之内,一批一批身着景朝战甲的官兵正陆陆续续列队入驻各个关隘道口,有条不紊,军容端肃,举手投足军姿凛凛却又恭谨有礼。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荡在已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长街之上,对偶尔几个胆大探头出来探看的北国百姓露出友善的浅笑。
早已被要打仗的消息给吓破了胆的以桥正里百姓们偶然得了这样的风声,听说新入主的国君虽面如寒冰御下严苛,却是爱民如子,就连那些守城官兵,也都不是素往瑜帝治下那样的凶狠无理了。
沿路入城安安静静不声不响不扰民,除了军靴之声,竟然什么声响都不曾发出。
官兵入城的次日便有告令张贴出来,新帝体恤百姓之苦,免除两年税赋,发放粮种耕具,按老弱病残人口逐一清点,发放补助。
满城百姓尽皆奔走相告,面露喜色,街头巷尾茶坊酒肆谈论的都是北国易主,苦尽甘来,竟无一人有国破家亡的伤感。
池笛入了北国国土,便发现街头百姓个个神采奕奕,满面春风。倒映衬得这冰天雪地都没那么肃寒了。
一路走一路看了告令,才发现皇帝的旨意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北国。
池笛心中涌上一阵热流。脚下不由得快了几分,一路疾奔入了皇宫。
管内廷的侍从早已躬身在外等候,见池笛持了令牌阔步走来,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凑上前来:“大人一路辛苦!”
池笛略一颔首:“奉主君之命,前来安置后宫,劳烦带路。”
侍从立刻拱手让了池笛前行:“自当带路的!大人这边请!”
沿着长廊走了进去,却不是往后宫,而是往瑜帝的寝殿而去。池笛生了疑惑:“怎么回事,后宫男侍不住在后院,怎么会在杨天瑜的寝殿?”
侍从恭敬道:“大人有所不知,瑜帝驾崩的消息一传来,这些姬妾们再无人管束,也没有了惧怕,就都从原本居住的暗示里出来了,直接搬到了瑜帝的寝殿里找地方住下了。”
池笛应了一声,跟着侍从的带路绕过花园,走进了寝殿。
一屋子男宠乌烟瘴气姿态各异各占一处,或描眉画眼,或消遣自娱。
池笛冷眼掠过眼前这些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砰的一声放在桌上。
一屋子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有一个胆大的,横着眉毛瞪着池笛:“你……你要做什么?!”
池笛不予理会,只回头对内侍道:“准备二十三个酒盅过来。”
内侍答应着去了。
一屋子的男宠愣了片刻又重新各管各的,喧闹起来。
直到内侍把酒盅都拿来,池笛将酒盅一字排开,玉瓶开封,挨个倒入晦暗不明的液体,才终于有一两个人尖叫起来——
“他……他想让我们死!”
“他想让我们服毒!”
“救命!”
“啊!啊!!我不想死!”
一屋子的人开始疯狂奔走逃窜,几个人商量着,不知从那里摸出一把匕首就往池笛身上扑了过来。
当然近不了池笛的身。
池笛微微一掠,抬手就下了这几个人的胳膊,偌大的寝殿内顿时一片哀嚎。
池笛转身问内侍:“哪一个是冷月?”
寝殿的一个角落里,一个面容白皙清秀的人缓缓抬起了头,眸光里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光亮。
“就是他了。”内侍道,“大人可是要赐死他?他是最倔的一个,数次被瑜帝鞭笞毒打,抵死不从,若不是长得像……怕是早就死了多回。”
池笛对内侍道:“这里剩下的人就交给你了,想办法让他们都服下去,不要伤了他们,主君命令,要让他们走的痛快一些。冷月,我带走。”
“是!大人放心!”
池笛走到角落里的男子面前躬身施了一礼,那男子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还礼:“我与大人素不相识,大人这是……”
“在下奉景朝主君之命,受副将刘雁书之托,前来接你回景朝。刘副将在皇城等你。”池笛恭敬道。
冷月浑身一震,呆立在当场,转瞬间眼睛就红了起来。
便在此时,内侍急匆匆走了过来,语气惊惶:“大人,这里……这里少了一人!”
第117章 卿白的请求
池笛转身蹙眉看着内侍:“怎么回事?”
内侍额头冷汗涟涟:“我……我也不知道……男侍一共二十四人,除去冷月公子,应当还有二十三人,但此刻殿内只有二十二人!”
池笛眉头一皱,沉着声音道:“慌什么,带我去皇宫各处看看。”
转身欲走,冷月在身后犹疑道:“我应当知道还有一个人在什么地方。”
池笛立刻转过身来,拱手道:“那便有劳公子了。”
冷月赶紧抬手还礼:“大人不必客气,我带你去。”
池笛把屋内的人交待给内侍,拎着那只盛了毒药的玉瓶跟着冷月走出寝殿,沿着长廊往尽头之处走去。
一边走,冷月一边和他叙述不见的那一个男侍的情况。
“那是一个专情之人。他……对瑜帝,是动了真情的。”冷月缓缓道,“这满屋子的男侍,唯有他,对瑜帝是真心的。”
转过长廊,走到那一处暗室门口,冷月停了脚步。
“我们各自搬出暗室的时候,唯有他一动不动。他说这个暗室是瑜帝赐的,不管瑜帝在不在,他都要一直住下去。”
冷月站在门口向池笛微微颔首:“大人请进。”
池笛抬手推开暗室紧闭的铁门,吱呀一声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大片的光亮倏地泼洒进昏暗无光的室内,空气中的浮尘顿现,暗室顶上投下的那一束光亮与门外的光线融为一体。
一个面容清冷,五官精致的男子静静的坐在榻前,用一把玉梳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听到声音也未曾抬起头来,只淡淡的说:“时辰到了吗?”
池笛面无表情走了进去,把手里的玉瓶放在桌上,食指叩了叩桌沿:“请吧。”
那男子手里拿着玉梳,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澄澈透亮如琥珀的眸子看向池笛,露出一个通透的笑来。
池笛一瞬间如同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竟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卿白多谢大人,还愿给我留个全尸。”
那男子微微一笑,站起身开走到桌旁,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了玉瓶。
池笛微微侧了侧身体,避开了他的眸光。
雪白的玉瓶碰到殷红的唇边,那男子却顿一顿,脚步微微一转,站到了池笛面前。
池笛眼前一暗,立刻抬起头来,迟疑道:“你可是……还有未了的事?”
那男子忽然撩袍跪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池笛,目露哀求:“大人,我听说……听说瑜帝已经……求大人,能否将我的尸身也烧了,与瑜帝同洒在一处,求大人!”
池笛吃了一惊:“主君开恩,特意嘱咐让你们走的痛快些,不要痛苦,也叮嘱务必要留你们体面。你这是何苦?”
那人跪地深深叩了一首:“我只求与瑜帝骨灰同洒一处,生的污浊,死后我只愿一清二白,不留世间。此生相识恨晚,只愿来世,我能从一开始就随侍他的身旁。”
清冷的脸抬起来,额头一片青灰,澄澈的眸子带着满满的哀求盯着池笛,只看的池笛心头一阵沉沉的坠下。
他侧过身看向窗外,思忖了片刻,转头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卿白。卿为朝朝暮暮的卿,白雪皑皑的白。”
“你随我走吧。”池笛道。
宫门大开,宽阔的殿前,三个身影被夕阳拖的很长,压的很扁。
确认完那二十二个男宠的情况,安排好后事,池笛带着冷月和卿白往北国皇城的郊外走去。
郊外停着两驾马车。是池笛一早便安排好的。
“公子请先在车上等在下片刻,在下处理完卿白的事,我们便可出发。”池笛拱手道。
“大人不必客气,您自便就是。”冷月还礼。
池笛不看卿白,垂着眼睛低声道:“跟我来吧。”随即抬步向旷野的深处走去。
卿白回头给了冷月一个清冷的笑,低声道了一句:“就此别过。”
随即昂首阔步跟着池笛身后而去。
踏过一片茫茫大雪,眼前是一处清扫出来的土地,池笛一早便安排人铺了层层叠叠的枯枝落叶和茅草,厚厚的堆起来三尺之高。
池笛转身把手里的玉瓶递给卿白,垂下了眸子不看他,低声道:
“便在此处吧,我已经……安排好了,瑜帝的骨灰正在送来此处的路上,遵照主君的命令,需得挫骨扬灰。我……可以留一部分下来,与你的骨灰合葬一处,也算遂了你的心愿。”
卿白抬头看了看眼前三尺高的枯枝木柴,又回望了一眼垂眸的池笛,清冷的脸上终于绽开一抹温润的笑来,声若清泉拂过山石般朗朗:
“多谢大人冒险相助!若有来生,卿白定当相报!”
池笛微微掀了掀眼皮,看着卿白一脸淡然,一身素缟白衣抬步向那草垛而去,身形微微动了动。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猎猎的马蹄声,一人骑在马上高呼:“大人!物件已送到!”
卿白已经踏上了那一层草垛,在听到呼喊声之后身子狠狠一颤,立刻从草垛上一跃而下,踉踉跄跄冲着那奔驰的快马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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