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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微微叹了一口气，下颌在他披散下来的墨发上微微蹭了蹭，抱着他就往永夜宫走去。
沿路早就被元初清了场，一路上连个鸟雀都看不见。苏景皓心安理得被他抱着，一路踏过碎碎繁花青葱绿叶，很快就进了温热的室内。
温水池已经备好，药膏，布巾，寝衣，全都准备妥当，在一旁安放着。
林默把苏景皓小心翼翼放入水中，温度适宜的温水缓缓淹没了他的肌肤，一寸一寸浮到肩骨处，氤氲的水汽在半空中缓缓流淌，凝成湿润温热的气息，缓缓浸入四肢百骸。
苏景皓舒服的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紧绷的心弦和毛孔一同张开，舒缓下来。他眯起了眼睛，心神疲惫荡漾，飘飘忽忽而上。
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身后感觉一抹寒凉带着一点点的不适趋近。他警惕的睁开眼睛，回头瞪了过去。
林默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声音清浅。
“帮你清理干净。”
苏景皓皱着眉头，无比警惕，干脆利落拒绝了他。
“不需要，我自己来。”
“你看不见，会弄疼。”林默眼神温软看着他，竖起两根手指赌咒发誓，“我保证不折腾你，就帮你清洗干净。”
苏景皓半个字都不信他的。翻了个白眼，在水里挪远了几分，带出一阵水花，靠到池子的另一侧，光滑的脊背贴靠着池子，闭着眼自行伸手。
刚一碰到，就忍不住咬住了嘴唇，眉头蹙起。
林默远远看着，哑然失笑，赶紧走到他的身侧，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已经撩了水花，轻轻柔柔。
苏景皓揪着的心一点一点放松下来，缓缓吐出半口气。
“就说我帮你吧，还信不过我。”林默一边小心翼翼替他清洗，一边低声嘟囔。
苏景皓翻了个白眼过去，身子微微挣扎了一下，带出一圈小小的涟漪。
“谁让你劣迹斑斑，你自己说，你有几次是安分的？”
这一阵小小的挣扎带的自己距离林默的胸膛又贴近了一分，林默温热的指尖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他自己挣扎的没入了。
“唔——”苏景皓疼的眼睛瞬间泛了红。
“离我远点……”苏景皓咬牙切齿。
林默一脸无辜：“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你洗完了没有，洗完了出去！”苏景皓愠怒。
林默一本正经摇摇头：“我还没开始洗，不是光顾着伺候皇上吗。”
“不需要你伺候，我已经洗完了，我要走了。”苏景皓撩起水花随意泼了泼身子，扶着池子的玉阶试图站起来。
……
站不起来一点。
折腾了一整个上午他双腿都仿佛被折腾的稀碎，根本站不起来。
一回头，他就看到林默眯着眼睛一脸戏谑看着他。
“皇上可还需要我伺候？”
苏景皓心口腾的一下窜出一股火苗，灼得他烦躁无比，只能咬着后槽牙：“还不快来！”
“得令。”林默没个正形，一路带着水花扑了过去。
一分钟后，苏景皓就后悔了。
就不该信他！！！
说好的替他清洗，说好的抱他回宫！
手就不带停的！宽阔的池水被激荡得一波一波水花四起，躲无可躲。
直把苏景皓折腾的气息破碎，呼吸艰难。
眼皮都抬不起来。
也不知这半日是怎么过去的，等他浑浑噩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龙榻上趴好了。
身边是一摞已经朱批好的折子，国玺放在一边，红泥在侧。
永夜宫的小炉子上温着粥，香甜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酝酿。
苏景皓微微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被卸了……又重新组装了起来。
身不由己的轻轻呻吟了一声。
御案上正在批折子的林默立刻抬起头来，眉眼弯弯。
“醒了？吃点粥吧，熬的很软。”
苏景皓微微点了点头，任由林默托着粥碗一口一口伺候他吃完了粥，漱了口。
“批好的折子都在这里，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用印，有问题你再斟酌。”
苏景皓垂下眸子开始凝神看折子，片刻功夫看完，盖完印，手指点了点，林默立刻抱走了。
两个人一个批，一个看，很快整理完了堆叠的奏折。林默舒了口气，手指放到太阳穴刚揉了揉，就听到苏景皓翻脸不认人的端肃声音。
“咱俩的账，也该清算一下了。”
第202章 番外三 宣政殿烟雨6（林默VS苏景皓）
林默微微一愣，扭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榻上这个尚且还趴着的，动弹一下都嘶嘶嘶倒吸凉气的威严皇帝。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和我算账呢？”林默抿着嘴掩着笑走到苏景皓的旁边，在他的额头轻啄了一下。
“行了行了别闹了，是我不好，我认错。折子也都看完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御书房看一下王焕，他还在等着呢。”
苏景皓这才想起来，把个直臣晾在御书房已经有大半日了。
他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依然端着威严轻咳了一声，肃然道：“你知道朕与王焕说的什么事吗？”
林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做主君的若是连皇上心里的这点儿朝事之忧都不清楚，还能如何讨咱皇上欢心啊。”
眼看林默衣袂飘飘转身便走，苏景皓咬了咬嘴唇，还是对着他的背影跟了一句。
“早些回来。”
那半不服气半思恋的语气随着风飘到林默的耳边，林默差点笑出声来。
纸老虎。方才还威严逼人的要算账的呢。
林默没有转身，一边往前走一边挥了挥手，举手投足间光华傲然，大步流星往御书房而去。
苏景皓眼看林默的身形消散在永夜宫门口，眸光一转，立刻端了肃然的声音对外传唤。
“元初。”
元初极有眼力，看着林默满面春风神采盎然的出去，又见万岁并未起身，便站在门外并未开门，远远的躬身应答。
“奴才在。”
“去寻一条铁链来，要粗的。另外，御花园现如今有多少种树？”
元初应了声正要去囚牢寻铁链，忽然又听万岁问树……有多少种树？？？
元初一头雾水，只能恭敬如实回话。
“多少种树，请恕奴才不知……容奴才去问问御花园的管事……”
“不必了。你亲自去一趟御花园，宫里所有树木的树枝，都给我折一根下来，要坚韧的。脆的，易断的，不要。”
“是！”元初立刻领命，转身就准备跑。
“要快，着人盯着点主君那边，在他回来之前你得把东西备齐，若是来不及，便安排人把主君绊住，拖延片刻，明白？”
“是，奴才明白。”
元初擦着额头的冷汗，躬着身子一路小跑，心内跟明镜似的，太清楚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了。
可主君刚替他挡了一顿罚……不知会一声，实在不仗义。
这万一知会了，主君有了防备，和皇上起了冲突，岂不是更麻烦……
元初一边小跑着往刑房而去，一边脑瓜子嗖嗖转出了火星子。
片刻就想出了办法。
迎面走过一个内侍，他一把将人拉住了。
“快去御书房外候着主君，就告诉主君，御花园的树长得不错，请主君前去看看。”
那小内侍一头雾水，睁大一双懵懂的眼睛灼灼盯着元初。
“你别管，你就直接原话告诉主君就行了！”元初着急道。
小内侍一看元初急头白脸的样子便知道，兹事体大，一个点头，嗖嗖的就窜了出去。
元初松了口气，一边遣人去刑房取铁链，一边自己往御花园奔去。
御花园的管事恰好在检查花木，被元初捞了个正着。
“快……皇上有旨，御花园内所有花木，一种折一根树枝！交给我带走！”
管事倒是知晓轻重，虽满心疑惑，却也懂得不该打听的不打听，当即领命，吩咐了三五个人分头去折树枝了。
这边御书房内，林默刚刚和牛鼻子固执的王焕聊完国事，揉着太阳穴略显疲惫。
从御书房缓步而出，立刻就被个小内侍迎面给拦住了。
“见过主君。”
林默温和的抬了抬手：“免礼，有事？”
“回主君的话，奴才来带句话，御花园的树长得不错，请主君屈尊亲自前去看看。”
这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林默一头雾水，随即立刻明白过来，提着声音问道：“谁让你带的话？”
“是元初大人。”
林默立刻明白了。
早上出来的时候还说了要算账，这不就来了么。果然是君子报仇，隔了这么久也不忘！
林默咬了咬牙，足下生风，使着轻功嗖嗖的往御花园跑去。
好歹要去看看，苏景皓又要搞什么猫腻。
一路紧赶慢赶，林默都渗出了细汗，奔到御花园掩在郁郁葱葱的花木之间一看，林默差点气笑。
整个御花园人仰马翻，一群宫人在分头折树枝，还都是不同树的树枝！
好好好——这么玩！
林默着实想不到，苏景皓的花样能这么多，还能这么——过分。
都已经预判了他的动作，怎么还能回永夜宫。
林默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就往御书房走。
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看到一脸无奈的元初，满面尴尬持着铁链子站在那里。
“主君——求您——再给老奴一条活路吧……”
第203章 番外三 宣政殿烟雨7（林默VS苏景皓）
林默的目光落到元初的手上，手腕粗细的铁链子顿时映入眼帘。
好好好。
林默心里立刻全都明白了。
他站在御书房门口，面上喜怒难辨，片刻才开口对元初温和道。
“你的好意，我领了。你先去吧，我不让你难办。”
元初一听，心内大喜过望，立刻千恩万谢抱着死沉死沉的铁链子，呼哧带喘往永夜宫而去。
林默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草木掩映丛中，略微等了一会儿，才抬步往永夜宫踱去。
此刻永夜宫宽阔的白玉地面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排列着二十六根树枝。长短不一，粗细不一。个别几根树枝还带着倒刺，尚未磨去。
苏景皓挑着眉梢压着上扬的嘴角，负手在殿内来回踱步，气定神闲。
林默走到永夜宫外殿，就看到元初躬着身子候在门口，一脸焦灼不安。远远看到林默的身影，元初立刻迎了过来。
“主君……”元初的眼神往内殿门口略微抬了抬，示意林默往那儿看。
林默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会儿永夜宫已经不是他的销魂窟了……
站在往日和风煦微的殿门口，他无端觉得这会儿嗖嗖吹过的风有点儿阴寒。
若要较真算起来，上一回自己挨揍还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
林默站在流光微风里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对元初一本正经道。
“本王方才从御书房出来，心口有些不适，许是这些日子看折子看累了。与王焕那牛鼻子掰扯半天，又耗了太多的心神。”
元初立刻会意，压低了声音回话：“奴才去替主君传御医！”
“哎！不急。”林默立刻伸手阻止，“这会儿立刻就传了御医过来岂不是不妥。若是御医看不出什么异样，你我都得完蛋。今天这口气，皇上是肯定要出了。躲是躲不过去了。你稍等等，听着点儿里面的动静，差不多时候了你就可以去传御医了。”
元初一言不发垂下了眸子，身子前倾，向林默让了路。
林默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抬步往里走。
刚一进门，就看到手腕粗的沉黑的铁链散发着铸铁特有的气息，静静地堆在内殿门口。
这一幕，怎么看都有点熟悉。
林默抿了抿嘴，也不说话，极有眼力见儿的撩袍“哐几”一下。
直挺挺跪在了那一堆铁链上。
膝盖骨撞击铁链的声音惊得苏景皓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主动认罚。
“嘶——”
下跪的姿态有点儿太足，林默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拖长了尾音，瑟瑟抬头，湛清的眸子缓缓向上，一寸一寸挪到苏景皓的脸上，声音温软清浅。
“皇上——林默知错了。”
苏景皓：……
原本憋了一肚子坏水的他在听到林默的膝盖哐几一下撞在铁链上的一瞬间，心头已经咯噔一下了。
万万没想到他这次会如此识相，倒弄得自己心里有那么点儿软。
苏景皓轻咳一声，敛了眉毛居高临下凉凉看着他。
“朕倒想听听，主君觉得自己错哪儿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儿麻利儿的倒了出来。
“臣作为主君，没有主君之象，不能体察君情。为人桀骜不驯，言辞不知分寸。下手没轻没重，动辄伤害龙体……”
“行了行了！打住！”眼看他越说越离谱，苏景皓赶紧喝止，皱着眉头端出架势来。
“既然知道错了，便起来吧。”
？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林默满脸欣喜站了起来，笑意还没到眼角，就凉了下去。
视线往前一掠，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看到一堆宫人在御花园折树枝，也想到了自己这一关没这么容易过，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规模的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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