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迫不已的杨飒转身欲走,被身后的人拉住。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自知理亏的邵战赔着笑脸,“你别走,别走,跟我说几句话嘛。”
“没有话。”杨飒颇为冷酷地回答,一抬眼,发现有个人影正站在邵战身后的拐角处,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邵战顺着杨飒的目光看过去,端着保温杯的庄柏机械地摆了摆手:“队……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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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哄出来的一点热乎劲儿,被闯入者一搅和,瞬间又熄灭了。
发现庄柏后,杨飒跑得比兔子都快。
有些不知所措的庄柏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是我做错了。”邵战将目光从杨飒背影上收回来,转向老队友。
庄柏的脾气他是清楚的,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是不会来打扰自己的,而这个家伙,真的给自己出了道难题。
邵战召集战队领导层开会宣布庄柏退役的事,杨飒丝毫不意外。
杜长城跟外籍教练李白也是经过了无数次人员替换的老教练,问了庄柏的情况后,沉默下来。
经理秦川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安慰着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新队长已经成长起来了,况且老畜……我们老队长的伤也快好了,不是吗?”
“还有另外一件事,”邵战抬了抬被吊着的右手,宣布了一件比庄柏退役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原本还对战队老板有些意见的秦川整个人如丧考妣,像挂面一样趴在椅背上,谁哄都不好使,甚至连对方的嘲笑也不以为意了。
第八十六章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别这样, 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嘛,手术完了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显然,邵战的开导没起到应有的作用。秦川红着眼圈:“那是一个小手术吗, 那是一个小手术吗?”他重复了两遍, 嘴唇颤抖着, 哇地一声哭出来,“你的手,你的……手……素素素, 素我的下半辈子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 乖宝不哭了, 不哭了啊。”邵战把人抱进怀里,哄了半天不见起效, 威胁着说,“你最好哭得再狠点, 我当着我男朋友的面抱你,你不哭倒一座山, 很难收场啊。”
“你胡说什么呢……”反应过来的秦川静置了一秒钟, 见鬼一样逃脱某人的怀抱, 背脊像钢筋一样绷得笔直,眼睛在两名当事人间来回游走。
杜长城跟教练李白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况且这会儿是战队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谁也没心情胡闹。因为事关机密,这次的会李白连小翻译都没带,捧着个翻译app正襟危坐。
被耍宝的两个人无辜牵连的杨飒面上没什么表情,在心里早把两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揍了八百回了。碍于身处的场合, 没办法走,更没办法发作, 只默默地给某人记上一笔。
邵战的手臂是常年累积下来的旧伤,趁着这次受伤做了全面检查,如果不进行干预,会对以后的职业生涯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趁着恢复期间做手术,尽量缩减手术及复健所需要的时间成本。
这也意味着,他不仅仅要克服骨折造成的伤害,还要在同一时间承受手术可能带来的后遗症。
沉默间,杨飒率先开口:“我同意队长做手术。”
“什么你就同意啊,祖宗。”秦川苦口婆心地劝他,这可不是个小决策,紧接着的是世界杯邀请赛,庄柏走了,邵战再不能上场的话,恐怕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秦川甚至怀疑,上辈子自己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面对这么大的困难。
“可以的,”杨飒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世界杯的名额只要赛区的前三,我们不争第一,只要名额的话……”
“你疯了,四排缺人怎么办?”秦川真想把这孩子的脑子打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新队长有点反社会人格,否则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呢。
体育竞技,高手的对决往往在一线之间。这也就意味着,选手的身体状况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尤其邵战这种王牌选手。这次受伤,已经造成了很大影响,这一次,无论是从商誉还是从震慑对手的方面考量,手术的事都不可以再泄露出去,也就意味着……
“从二队选人上来,打庄柏的号。”杨飒冷静地叙述着自己的安排,“算好队长骨折的恢复时间,由我上他的号。”
“那你呢?”秦川问,对于带队捧回亚洲杯金锅的临时队长被顶下来,不可能没有说法。
“那期间,我会联络其他战队,咨询转队事宜。”杨飒说,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其他战队摸清星海的底牌,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在世界杯邀请赛中博得一席之位。
“这也……”秦川不停摸索着下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说话间,他转向杜长城,始终一言未发的后者,点头表示同意。
“行吧,那暂时就这么定了。”秦川望着天花板说,“我这半年,经历的挫折够多了,希望别再有考验来了。”
杨飒说:“那回头我就把我社交账号的密码都发给你。”
秦川瞬间就来了精神,虽然有私人感情这方面牵着,可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他也怕对方条件太好,接触着接触着,真把他的宝贝新队长给接触走了。账号在他手里,那可就不一样了,不仅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动心,还有机会捉弄其他战队的经理,这简直不要太快乐啦。
“那就这么定了,”邵战用那只健全的手拍了板,“我们给老庄准备一个简单的送别仪式,我手术的事,先不要公开。”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队员退役都是伤感的事,他不想在队友走之前,给他增加更多的心理负担,这是他们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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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柏离开,反应最大的是胖汤圆。
他自己轻伤不下火线,带病参加了亚洲杯,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实际上独自一人承受很多病痛及压力。
但是听说庄柏是去当兵,一腔愤怒顿时哑了火。
“老柏你真是,我就是再不讲理,再胡搅蛮缠,也不能跟国家抢人啊。”
此时正是年末,正是新一年的招兵时间。庄柏来打电竞,大学那边办的休学,他准备先回学校,然后参加征兵。
“哎呀真是的,我本来以为老畜牲伤好快回来了,也该轮到胖爷爷我休假了,结果让你小子抢先一步。”
秦川心虚地咳嗽一声:“瞎胡说什么呢,你伤的是脚,耽误训练吗?”
“那这话让经理你说的,我伤的是脚,可是我心灵上的创伤不需要时间来治愈吗?”胖汤圆说得振振有词,连带着腰上的赘肉也震了两震。
“鉴于战队现在的情况,就不准备公开的仪式了,咱们队内小型的聚一聚。”秦川安排完送别会的事儿,一溜烟儿地跑掉了,他生怕再跟这帮臭小子待一会儿,自己也要工伤致残了。
杨飒可不准备给小胖子表演伤春悲秋的时间,敲了敲键盘:“训练。”见庄柏在座位前踌躇,主动凑过去说,“别担心,队长回归前教练会从二队选择合适的队员上来做替补。不过在邵队完全康复前,可以让新人打你的号吗?”
“当然。”庄柏说,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自己这个时候离开给战队添了好大的麻烦。如果自己最后还能给战队做出些贡献,他求之不得。
杨飒设置好自定义服务器,将密码发到群里:“虽然是最后一次并肩战斗,对你的要求可不会放水的。”
手指轻轻落在键盘上,庄柏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临别在即,当晚的训练没出什么大纰漏,教练杜长城做完简单的复盘后,下去二队监督临时组织的对抗赛。
队员们也为离愁感伤,连胖汤圆都不提夜宵的事儿,在轮椅上拖着庄柏在奖杯墙前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杨飒特意把时间留给他们,去二队盯了会儿比赛,回房间洗漱,结果发现换了队服的邵战大咧咧地躺在自己床上。
“你怎么在这儿?”杨飒砰地一声关上门,生怕给走廊里的队员听见。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邵战拿出大少爷的架势,伸长手臂,“来抱抱。”
“抱你个大头鬼呀。”杨飒拖了椅子,在离入侵者最远的对角线坐下。
他身上还疼着呢,这个人太没有节制了。现在战队事情这么多,他打定主意远离这个干扰项。
“人家,人家来给你擦药。”邵战一副委屈的模样,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房间里的人。
他受伤是因为谁?
杨飒懒得戳穿某人的假面:“到底有事没事儿,没事就滚。”
“滚不了。”邵战坐起来,两只手交叠在膝盖上,做出乖孩子的多模样,“我周末就要出国做手术了,我们好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杨飒依旧不为所动:“今天周一,离周末还有六天。”
“那不是那么算的,”邵战掰着手指头说,“这几天我要处理集团的事儿,你也不能天天陪着我呀,就这会儿,你还躲那么远。”
“走,”杨飒的声音又轻又淡,“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那这样,那我那我们各退一步,这几天你别在基地,完事儿了就回家睡,我在家里等你。”星海的前主力队长说,灯光下,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
杨飒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人弄走:“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邵战怕他反悔,急切地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那你可以走了吗?”杨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邵队长?”
“走啊走啊,要走的。”邵战像拉磨的驴一样在原地墨迹着,最后翻出手机连上二队的比赛,厚着脸皮生生以了解新队友的名义拖着杨飒看完全场。
他终于找不到借口离开的时候,一队的队员已经陷入沉沉的梦乡,只有熬夜处理相关事宜的秦川顶着黑眼圈,直挺挺地瞅着他鬼鬼祟祟地从新队长的房间里出来。
那周身弥散着怨气的人影给邵战吓了一跳:“你是鬼啊。”
“你才是鬼呢,你个不要脸的老色鬼。”他加班加点,忙得快散架了,结果这个老畜牲居然居然在搞他的新晋摇钱树,他激动地说,“这是基地,你能不能收敛一点,你那些龌龊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战队的正常日程。”
他可不想在明天收获一个被折腾到不成人形的新队长,尤其在这种被迫减员大的情况下。
“那我也不想在基地呀,”闻言邵战为难地,“关键是他也不跟我出去啊,要不,”他说,“你帮我劝劝?”
“你神精病啊。”经理秦川彻底炸了,加班加到半夜也就算了,这大少爷把他当什么人了,正正经经的经理,被他当成拉皮/条的了。
他警告某人离新队长和他的房门远一点,回头他就在杨飒门口贴上,邵战和狗不得入内。
“你贴你贴,”邵战全然没放在眼里的样子,“你爸爸被全网黑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撒尿和泥玩儿呢。”
第八十七章 play的一环
庄柏的送别会定在第二天下午, 因为还有训练任务,也没人张罗着喝酒。吃完饭,几个人把庄柏送到车站, 胖汤圆把打包好的食物一股脑塞到老队友手里, 嘱咐他车上饿了吃。
庄柏动了动嘴唇, 最终什么也没说,将一切的不舍,都留在这有些清冷的夜色之中。
跟一队一起训练时, 二队队长赵岩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趁人不注意偷偷掐了自己几次。
不过一天的训练下来, 他就不掐了,直想扇自己。
实话说, 每一个二队队员都有个一线梦,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是真轮到自己上场了, 才知道自己跟人家的差距。
听说被选上一队当替补,赵岩上三楼的时候都是跳着的, 那兴奋的劲头儿, 好像买彩票中了几千万。结果半局就熄火了, 出来被锤,苟着也被锤,身法、枪法、战术意识, 是全面的跟不上。
训练赛刚开始就给孩子闹自闭了,后半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凭借着残存的意志在坚持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是战局没结束不能退缩而已。
当队长宣布当天的训练结束的时候, 倒在椅子上的赵岩有种原地升天的虚脱感。
队友们也知道他是赶鸭子上架,对这只鲜嫩多汁的小“鸭子”格外体贴。尤其是小胖胖, 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把压箱底偷藏的麻辣兔头分给新队友两个:“吃吧吃吧,以形补形,别客气,千万别跟你胖哥哥客气。”
杜长城跟李白做赛后复盘的时候,也特别顾及了孩子的感受,心里想着这会儿把人吓跑了,战队可就真危险了。不过该说的,还得说,挑挑拣拣地根据当下他的情况选了几个急需补充的技术点。
赵岩也不是不懂队友跟教练的好意,只是打击太大,抱着身后的墙柱子,饿鬼一般再三确认:“我就是个替补的是不是,就是补充个位置和大家一起训练的是不是,等邵队回来我就滚回去了是不是?”
“是是是,”胖汤圆偷摸从他桌上把兔头偷了回来,安慰孩子说,“你就是个死替补的,等老畜牲回来了,一脚就给你踹回二队了。”
一番不像好话的话,听在赵岩耳朵里却像是如蒙大赦,极大地安抚了孩子深受创伤的心灵:“不用踹,我自己就滚回二队,不用麻烦你们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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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到宿舍,邵战照例掐着时间打来问候电话,被杨飒毫不犹豫地按掉了。
基地一堆麻烦,他倒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今天晚上他不准备跟那个混蛋说半句话,他要集中精力总结出一套方案,一套适合新队员的训练方案,还要调整队友间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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