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中原中也进来,才打起一点精神,换了个姿势。
“……太宰。”
中原中也的表情很严肃。他觉得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你需要休息。”
太宰治最近的精神状态很明显下滑了,虽然他作为首领,一副强撑的模样强撑了四年,看着完全不需要睡觉。但他终究是一个正常的活人。
得吃饭,喝水,休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压榨自己的休息时间。”中原中也走近,更能看清太宰治脸上的疲色,眼下的青黑过于浓郁,说是下一秒就要猝死,他也信,“以前我不干涉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但现在……”
他按在桌面上。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太宰治的眼珠转了转,他的五官几乎是不动,眼神也沉沉的,中原中也的话完全不能刺激到他:“中也,谁允许你这样和首领说话。”
中原中也气笑:“你看看你那样子,是等着当Mafia第一届熬夜猝死的首领吗?”
他感觉自己已经八百年没这样和太宰治说话了,上一次觉得这人离谱,还是他疯狂扩张Mafia势力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日没夜地熬。
太宰治已经很久没自杀了,中原中也觉得现在他在自杀。
“不论如何,就算你那破游戏再好玩。”中原中也说着说着都要扶额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像老妈子——明明不可能照顾太宰治这种生物的,“也不能一天到晚对着它吧。”
也许是太宰治实在太困了,精神不振,他难得回应了一下中原中也:“我工作完成了。”
答非所问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中原中也麻了,“你不玩那游戏会死吗?”
太宰治即答:“会。”
中原中也:?
“这种单机游戏应该有存档的吧。”
“没有。”太宰治埋着脸,打了个呵欠,首领威严尽失,“稍不注意就会出事。”
看着他这副倔强的模样,中原中也放弃交流了:反正太宰治死了也好,他直接上位。
他招手唤来小银,太宰治的秘书:“小银,定个时,看着点这家伙,让他休息。别让他做任何的事。”
“你们这是违背首领命令,算叛徒……”
“抱歉。”芥川银手里拿着怀表,眼神歉疚,动作很坚定,“就休息四小时,之后任您处罚。”
……
太宰治只是吓了吓。
但水岛川宴确实被吓坏了,他仿佛已经感受到电流窜过全身的刺痛、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以及一些更加丢人的事,在太宰治拨弄机器的时候,他脑袋里的一根线啪得绷断了。
水岛川宴猛地挣脱开去,往后退了好几步。
甩手,疯狂甩手。
“别吓我。”
狗狗警惕.jpg
他是有点想后退到墙边的,但大脑一转,墙上说不定有更多的脏污,于是只敢远远地站着,什么都不敢碰。人害怕的时候会把一切东西都往坏的地方想,太宰治就不用说了,坏,站在一边都还没出声的中原中也,同样坏,就连一直很信任的系统,水岛川宴也觉得有点坏坏的感觉。
他紧张,尾巴自然下垂,夹在腿间。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安。
“水岛川君,你太紧张了。”太宰治轻笑,“中也可以为我作证,这台机器都没通电。”
“真的吗?”
中原中也:“是,电源线没有接上。”他说完,就有点不忍心了。
太宰治在恐吓这件事上总是很有天赋,懂得如何用最少的手段让人产生最大的恐惧。
水岛川宴又问了系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这才稍微放下心:“吓死我了。”
感受到太宰治猫猫祟祟地靠近,水岛川宴又紧张起来。人在屋檐下,还在地牢里,他不好意思做出太过直接的抵抗,只是那不听话的尾巴尖抖啊抖,反应到尾巴毛上就是一大团松软白色在颤动,非常明显。
很引人注意。
太宰治盯着那团白色,组织好的语言短暂地卡了一下。
“水岛川君,你是第一次来横滨。”他撇开视线,“作为一个盲人,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嗯,一直如此,习惯了还好。”
“人总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舒适区。尤其是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骤然离开原来的环境,是一种冒险。”太宰治注视着水岛川宴的脸,“你来横滨的理由是什么?”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太宰治骤然往前一步,黑色大衣在空气里划出冷酷的弧度。
“横滨这样大,每天都有无数的秘密埋在于此。失踪、死亡、血迹和残肢,本地的公安可没什么职业的责任感,死在这里的话,连军警都不会管事哦。”他无所谓地耸肩,“水岛川君,你是首领认过的客人,要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我会很苦恼的。”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提醒,完完全全就是威胁。
水岛川宴忽然就觉得东京好了,即使有各种各样的暗中危险,也比横滨这样明晃晃的混乱好。
“我,我不是一个人来横滨的。”他解释,此刻只有一盏昏黄小灯悬在头顶,灯光摇曳,衬得眉眼缱绻起来,带三分郁气,“我也不想来横滨。但我有个很想找到的人,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只要能与他重逢,都是值得的。”
“我知道,带我来横滨的人不安好心,但我无法放弃这个机会……”
水岛川宴局促地站在那儿,有点羞。他不太擅长在如此严肃的情况下说谎,好在这种羞涩可以被理解为谈起某人的情绪衍生。
他说过自己找占卜是占卜桃花运。
太宰治:“谁带你来横滨的?”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知道他隶属于哪个组织。他一般都以代号示人,他的代号是,”水岛川宴回答,“琴酒。”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对视一眼。
太宰忽得说:“好啦。在这儿聊天未免太压抑,中也你不是说要请水岛川君吃帝王蟹吗?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
中原中也:“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蓦然看见水岛川宴的狗狗眼,对方的耳朵biu得一下立起来了,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声,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从难过到欢快只需要一秒。
中原中也:……
可恶,梦中情狗,忍了。
……
总体来讲水岛川宴是个不挑食的人,他能只靠便利店的冷食活下去,所以能下馆子的时候从来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毕竟不是他付钱。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和他的财产有点点过不去,穿越的第一天家给烧了,和费奥多尔那次手机之类无了,这回来横滨,手机、零钱、银行卡之类统统没入大海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一穷二白,全靠救济。
中原中也是有钱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Mafia的高层,森鸥外也很放心把一些产业交给他打理,其中不乏有那种真正捞油水的。他虽然看着很正派,却也不会拒绝这种手段。
所以要请客吃饭,自然就是去最好的地方,点最好的套餐。
一只螃蟹都得拆成十来道菜端上来,花里胡哨的介绍词讲了半个小时。
水岛川宴戴着顶帽子,中原中也赞助的,和他挺合适,除了耳朵压得有些发疼,没什么不好。还戴了一副墨镜,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呆滞的眼神。尾巴有点难搞,萨摩耶的尾巴太蓬松,不好藏,只能披一件Mafia同款的大号西装外套,走路的时候再和另外两人贴得近些,勉强能藏住。
反正他们是坐中原中也的车出行的,没人会盯着他的后面看。
这会儿在室内的包厢,再穿大衣显得有些奇怪,他就把大衣挂好,坐在最里面的位置。这样服务生进来的时候,视角会被桌子挡住,不会看到那蓬尾巴。
因为是正宗日式的店,得坐在榻榻米上,水岛川宴试了试,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盘腿而坐——尾巴会发出强烈抗议。于是只能用传统的跪坐,老老实实地挺直腰板,臀部压在足跟。
“这份是我的,你已经吃过了。”太宰治挡了挡水岛川宴在桌上探索的手。
“诶?”水岛川宴茫然,“我吃过了吗?”
“你吃过了!”
水岛川宴记忆里没有自己吃掉蜜瓜的经历,只有舌面上还残留一点甜味。大概失忆症又发作了一次。
他舌尖搅动,下意识回味了一下。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失忆症:可恶,好不容易吃顿贵的,居然把吃下去的过程忘记了。
“你还说,为了感谢中也请客吃饭,可以让他摸一下尾巴。”太宰治嘴里塞了蟹肉,不经意地说,“你知道的吧,他很喜欢小狗,但是没机会养,很想摸一次。我们已经让下属去寻找占卜师的下落了,等过段时间你恢复正常,他就再也摸不到了。”
我说过吗……
水岛川宴不记得了。
但是系统也没有提出异议,如果这话他没说过,系统肯定已经跳出来了。
……
当中原中也上完洗手间回来。
“呐,中也!”太宰治笑得特别灿烂,像只得逞的坏猫,中原中也下意识一激灵,觉得有坏事发生,“水岛川君说要感谢你,请你摸他尾巴。”
“嗯、嗯……”
水岛川宴声如蚊呐,他把桌上的盘子推开去了一点,手臂压着桌面,上半身伏低。他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只敢一只手按在后腰,抬起自己的尾巴。
“请……摸摸它,怎样都可以。”
他另一只手抓住桌子边沿,很快速地补充。
“但是只能摸一下。”
作者有话说:
刚点了个外卖,啃着鸡翅膀,一看,我是夹一。
(挺胸)哪怕只有两个小时,哪怕只是短暂的,我也是当了一次No.1。
我出息了家人们(给你们磕个头)
更新还会有的,但应该是晚上了,以及,尽可能不要在评论区乱搞()
第27章
◎认识吗?◎
太宰治是才发现不对劲的。
水岛川宴这人的记忆不太正常。吃饭的时候,话题一直没断过,他本来想挖点奇妙八卦出来,结果却发现水岛川宴偶尔会出现突然犯傻的情况。
明明已经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已经听过的东西,转瞬忘记。
——已经吃过的限量蟹肉,居然还要拿一份!
他试探几下,惊奇地发现水岛川宴存在记忆紊乱以及间歇性失忆的情况,但大部分时候,水岛川宴又好像能说清楚自己以前的情况。
这样的症状让太宰治想起阿兹海默症的早期。患者通常能记得年轻时候的事,近期记忆力却会大幅度下降,能转瞬忘记刚刚发生的事。这种病大多发生在65岁以上的老年人群体中,是一种神经退行。俗称老年痴呆。
65岁前发病的,称作早老性痴呆。
但水岛川宴……看着不超过25岁,也就20出个头,怎么看都和老年痴呆没什么关联。
又联想到占卜师,这家伙都能把人变成狗了,带点副作用,对大脑造成一定损害也不是不可能。太宰治也有些警惕,他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否同样出了问题,至少目前的记忆是连贯的。
这样一想,水岛川宴占卜的真的是桃花运吗?
水岛川宴受到的副作用比他多太多了。
于是太宰治一时兴起,随意扯了个谎言。
“你答应了中也,让他摸尾巴。”实际上,中原中也并没有说过。而水岛川宴,基本上就是在低头干饭。
逗一逗就好了,试探一下他的记忆。太宰治这样想。
然而水岛川宴直接信了。
他坐在水岛川宴身侧,看他特别认真地趴在桌面上,努力向中原中也展示自己的尾巴并发出邀请。那么傻,尾尖紧张到颤抖了,居然还在坚持完成并不存在的摸尾巴承诺。
中原中也很明显地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微动,觉得自己盯着水岛川宴尾巴看的这一动作很不礼貌,但视线又没法挪开,死死地黏在上面。他的心脏好似被一团毛茸茸包裹住,呼吸都快忘了。
“我……”乍一开口,声音都干涩了,“可以吗?”
有什么比看见梦中情狗更开心?对方主动邀请自己过去摸摸。
水岛川宴微不可查地点头。
太宰治忽然就很不爽。
他不喜欢狗,对撸狗也没什么兴致,可是看着中原中也这副沉迷的表情,他又不高兴了。
正当中原中也魂不守舍地要飘过来摸尾巴,太宰治忽然伸出手,圈住水岛川宴的尾巴根,收住那些炸起的软毛,一口气捋到尾巴尖尖。末了还伸回去,捏了捏尾根,手掌用力按住后腰,压下了受惊弓腰要跳起来的水岛川宴。
“好了,磨磨唧唧的。”太宰治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温度,手背被尾巴毛挠来挠去,痒痒的,“我已经替中也收下你的好意了。”
如果太宰治有尾巴,那它一定很得意,翘得老高。
中原中也:?
水岛川宴完全没预料到。他很依赖感知和判断,在他的预估里,要摸他尾巴的中原中也还在另一头。他正煎熬着等待,忽然就被坐在一边的太宰治给碰了。太宰治的动作实在太快,他感受到有人忽然靠近,却没想到对方是要摸他尾巴。
还、还摸得那么用力……
他尾椎骨都麻了。
水岛川宴反手抓住太宰治的手腕,把坏猫猫的爪子挪走。他几乎蜷起来,要钻到桌子底下去:“这种……是可以代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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