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邵哲心里一堵,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台上的拍卖师敲了敲话筒,四下瞬间便陷入安静,霍邵哲只能截住出口的话,抿了抿唇不好再发出声响。
随着拍卖的正式开始,拍卖品一件接着一件的被抬上台又被运下,从第一件商品开始,霍邵哲就能感觉到霍家的微不足道,仅仅只能算是处于中游,这些东西他负担的起,却不能像前排那些人一样,轻易就报出那样一个价格。
这多少有些让人感到脸热,霍邵哲尴尬的改变着坐姿,下意识去观察洛洋的神色,却见他表情淡淡,也不知道为什么,霍邵哲突然之间也没了那股尴尬,好似洛洋就是他的定心丸,只要他还稳稳当当,霍邵哲便也不会慌张。
而场内的座位安排似乎也带着无形的偏见,霍邵哲往外,前后的两三排,除了第一批的商品有人报价,往后就没了一点的动静,活像是请来的观众,为的就是看前面那些有钱有势的家相互攀比。
霍邵哲能感觉到,其他人自然也同样可以,因此这一片的气压显得都有些低,但或许是同病相怜的人多,又很是和谐,就连霍邵哲都慢慢弯下脊背,很快也就彻底融入了这股气氛,不再去关注台上是什么样的商品。
然而转折出现的却很是让人意外,身后清脆的报价声出口的很突兀,却是猛然间打碎了寂静,在瞬间就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无论是前排还是后排。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全场三分之二的人都回过头去寻找那人是谁,声源实在是太靠后,甚至于好似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前头,那道声音拉着满座的人,不管是否位于高位,通通为它回头。
霍邵哲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到底是谁,却是望向大屏幕,那赫然立着一块一人高的巨大毛料,起价在第四批的拍卖品中算得上低,叫价的也很少,似乎没人觉得这里头会有什么好东西,但霍邵哲却觉得那些人看走了眼,因为这块石头,是被顾以安打上了标记。
事发突然又实在引人注意,顾以安报价后前头不出所料的立刻就有人跟着报价,而且一开口就到了天价,霍邵哲不认为那人真正明白这样一块白花花的石头会有什么价值,但争抢却是能激发一定的肾上腺素,叫人进入激动。
顾以安显然很喜欢这件东西,毫不示弱的加价,两人的叫喊迅速进入白热化,所有人都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心理,而后排这些不明顾以安身份的人,却只是觉得有人为自己扬眉吐气了一番,竟是毫无素质在这样的场合一声接着一声的为顾以安欢呼,并且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以至于霍邵哲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有些许的沸腾。
但反观洛洋,却是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激动,一旁的薛谨也是出奇的冷静,他不曾靠近洛洋,但在这叫喊声中也无人会听到他的话:“顾家小姐很有趣,只是她这么做并不会得到垂怜,可惜了一番苦心。”
洛洋反应依旧有些迟钝,一时之间回答不上薛谨的话,而薛谨也很善解人意,轻笑了一声,自顾自继续:“不过她这个样子倒是给了你一个机会,再过一段时间,这两个家伙的报价就该到顶了,但是郑家少爷是出了名的纨绔,想想应该会不顾后果,你拿手上的钱帮帮她吧,多一个靠山多一条路。”
薛谨随意的说着,像是完全不在意洛洋牵着他又去抱别人的大腿,而洛洋自然不会浪费他的好意,他艰难的调动着被放空的大脑,在完全接受好信息后才转身扯了扯霍邵哲的衣袖。
霍邵哲立刻就将注意放在洛洋身上,还来不及贴近去听他要说的话,洛洋已经语调轻快的开口:“我们去帮帮她把,怎么说也不能被前面那些东西人看扁了!除去刚才展厅想买的东西,我们应该还剩下不少钱。”
洛洋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欢呼声停顿了一瞬,却是随后又如排山倒海般涌现,每个人身上都存在好战因子,被长时间的压迫后就会绝地反击,像他们这种卡在中间的人,高不成低不就,时常就只能捧别人的臭脚,很多人早早就不服气,今天这么多和自己统一战线的人在身边,往常的顾及与忌惮都被淡化,只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这方的士气高涨,前头的人却依旧利益至上,两人一对一的战争演变成了一对众的情况,顾以安在这般的拥护下基本已经宣告竞拍成功。
小姑娘露着牙笑得开心,对着后排一众人说:“到时候开出了好东西,不会少了帮我举牌的兄弟们!”
她拍着胸膛,豪迈的样子叫人会心一笑,在座的,无论年纪大小,在这一刻,都承了她这一声“兄弟”。
洛洋刻意压抑的情绪因为薛谨的提醒被唤醒,而一时之间的难以收回也叫他被后排的气氛渲染,竟是想要激动的站起,霍邵哲不得不紧紧拉着他,自然知道他现在正处于病态,很多事一时想不清楚,既已成了引头人,现在如果再冒尖,一定会被人注意,到时候不管出于什么,洛洋都有极大的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已经帮到她了,接下来不需要我们了,你放心,你想要的一切会得到,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安静。”
霍邵哲带着些哄人的意味,贴着洛洋的耳朵小声说着,原是以为要费些口舌,但是没想到洛洋这一次却很听话,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霍邵哲看着他低垂下的眉眼,心下万般柔软,摩擦着他的手背,柔情都汇成了嘴角的笑意。
第49章
这样的插曲很快就过去,拍卖品也还有很多,胜利的欢呼不过几分钟就消停下去,厅里也像是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但总有人会记得,会把他当成一根刺,而顾以安是这所有人的领头人,矛头到最后总是朝着出头鸟发出,终究是单纯被利用。
霍邵哲心底泛起微微的忧伤,可很快又被抛却,他知道,这些多余的情感在这种时刻都没有任何的必要,他沉浮与这些人之中,没有任何资格替顾以安担心。
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高潮过后,接下来的拍卖便顺利了很多,没有人再去想顾以安那般闹场,也没人敢想她那般去制造闹剧,后排至始至终也只有她一个人会去抬起牌子,但从那块毛料之后,几乎每一件她看上的商品都会被另一位买家抢走。
顾以安这会儿倒是安静,被截胡了也一声不吭,显得不争不抢。
而在大张旗鼓之后被针对也实在算不上什么事,但次数多了总归引人怀疑,霍邵哲拉着洛洋静静的注意着顾以安,但他除了觉得奇怪也听不出什么门路,直到洛洋开口:“是闫家。”
有时一件不清不楚的事其实就差这一点的关联,且霍邵哲也在瞬间就明白了洛洋的意思,这其中或许还有更多的复杂的往事,但归结成一句话不过就是两人关系的非同一般。
这样的两个大家,倒是让人轻易就能联想到豪门艳事,霍邵哲眉心一跳,不好奇这其中到底谁占据主导,却是更担心顾以安被那只处事圆滑的老狐狸欺骗,就是他这种不太关注的人都知道,闫坤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怎样满是算计的心,他不可能让一段交往仅仅只停留在情感层面。
“他们两个……”霍邵哲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可话出口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时候不该刺激洛洋思考,猛地便又停住了。
洛洋似乎也在尽力控制自己,一副放空的样子压根就没听清霍邵哲的话,就也没有任何的回应,两人依旧保持着沉寂,安静的等到了宴会结束,在最后迎来了那个万众瞩目的时刻。
拍卖场的所有毛料都可以被要求现场切割,而顾以安拍下的那颗关注度已经高到了一定的程度,它的主人也是毫无疑问的同意了切割,人们的期待值空前的高涨,以至于其他的所有都黯然失色。
终于轮到顾以安那颗天价毛料,几乎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着几个人将它放进切割机,落刀的速度仿佛被放慢了数倍,就连摩擦的声响就显得巨大。
霍邵哲跟着一起升起紧张,竟是感受到别样的刺激。
切割机被缓慢的打开,入眼便是一抹绿色,霍邵哲看不懂,但也明白这是开出了东西,可也仅仅只是知道这么一点,不懂其价值,情绪的起伏便看不出多大,反倒是周围的人的吸气声更引他的注意。
霍邵哲疑惑,左右看了看,下意识想去问洛洋,隔着一个座位的薛谨却先一步轻声开口:“玻璃种祖母绿……”
随着这一句,整个展厅似乎瞬间都从震惊中脱离出来,猛地炸开了锅,这么大一块品相上成的翡翠,价值远远要大于将它拍下的那笔钱,后座瞬间便陷入沸腾,欢喜与忧愁参半,结合在一起险些把房顶都掀翻。
这件事对那些一时冲动的人来说实在称得上天上掉馅饼,所拥有的财力与地位大多成正比,他们一早就知道走这么一遭是什么都不该求的,可结果却是大大超出了预料。
但最该高兴的莫过于顾以安,可她反倒没什么动静,面对道谢声或是前排迫不及待追寻而来要和她谈生意的叫价声,她都充耳不闻,除了一句“不用再开”便没了下文。
霍邵哲疑惑的回头,却只来得及看到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而后一直到拍卖结束女孩也没再出现。
霍邵哲最终没能找到顾以安,自然也没机会再和叶以宁说上话,他牵着洛洋,随着人流一起退场,来的一路艰辛,退场是却很是轻易。
出了大门,晚风带着温热吹过,吹散了展厅空调的微凉,第一秒倒是让人感到舒适,但霍邵哲明白这只是暂时的,所以拉着洛洋快速上了车。
回程的这一路很安静,来时有洛洋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会儿霍邵哲也总想说些什么,可一着急又想不出他和洛洋之间能有什么话题,加上洛洋现在的情况,直到回了家也没能找到什么机会开口。
而洛洋更是没多余的精力思考其他,进了门就直奔卧室,也没了心思和霍邵哲保持距离,倒头就睡,霍邵哲甚至来不及叫他洗个澡,就看他磨蹭着缩进了被窝,竟是瞬间就模糊了意识。
缩成一团的脊背整齐的排列出骨骼的凸起,在黑暗中显现出异常的纤细与幼态。
霍邵哲被晃了眼,仿佛见到了当年的洛洋,一颗心缓缓下沉似是泡进温水,柔软的彻底,他无奈的笑了笑,上前轻晃洛洋的肩膀,洛洋没有任何动静,就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霍邵哲叹了口气,最后只得咬着牙帮他脱掉已经满是褶皱的西装。
看着眼前安稳入睡的人,霍邵哲反复纠结着,最后甚至没敢帮着洛洋擦擦身子,只是把自己收拾干净后爬上床把人揽进怀里。
霍邵哲闭上眼,呼吸却逐渐加重,身体的变化也难以忽视的升起,迷迷糊糊间他抑制不住的想着更加过分的事,但手脚却至始至终很老实。
他对洛洋其实存在着不少的惧怕,这个人太难琢磨讨好,霍邵哲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被他按在底下,如今这般的关系是他许多年的求之不得,此时竟是一步都不敢多动,生怕一切突然就破碎。
而所有小心翼翼导致他最过分也不过这样一个拥抱。
但霍邵哲又清楚,若是在洛阳清醒时,或许连这拥抱都算得上过分,可他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反正这床是洛洋自愿上来的,就是明天醒来,他也怪不得自己……
而洛洋也如他意料的什么都没说,霍邵哲转醒时身边就已经没有人,慌张闪过一瞬就被鼻尖飘过的香气打散,因为他知道洛洋并没有就此逃开。
霍邵哲惴惴不安的下楼,盯着洛洋忙碌的背影一时之间不敢靠近,反倒是洛洋回身看着他打招呼。
“洗漱了吗?过来吃饭吧,顺便跟我具体说说昨天的情况,有些地方我记得不太清。”
霍邵哲挠了挠后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洛洋的态度松了口气,又隐秘的觉得不甘心。
他怎么就能一点都不当回事呢?到头来就只有霍邵哲自己不安,实在不公平。
“昨天晚上,你……”
原是不想提起的,可到了这个时候霍邵哲又实在想知道洛洋的态度,可他其实又能够猜到,洛洋会是以怎样的姿态回应,所以当他盯着无动于衷的洛洋时,心下的失望并没有料想的多。
霍邵哲缓慢的坐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眼前的早餐,拿起筷子默默的张口送入,洛洋在一瞬间抖了抖,似乎是诧异他的反应,但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
他们两个总是隔着距离的,从小到大都是,已经太久太久,久到霍邵哲都记不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霍邵哲平静的吃完这餐饭,丝毫不见要闹的势头,这可让洛洋有些坐立难安,他斟酌着想说些什么话,但霍邵哲已经开始事无巨细的回忆昨晚的事。
洛洋默默的听着,思绪逐渐被带走,轻易就将他对霍邵哲的私人情绪抛之脑后,霍邵哲观察着他的双眼,自然也能从中看出些许的变化,怒意隐隐爬上双眸,到底是讲不下去,拍下筷子离开了餐桌。
洛洋一惊,脸上闪过疑惑,甚至遗忘了霍邵哲令人无法接受的情义,想到的只有霍邵哲是在为自己的靠近生气,情急之下张口便说:“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身体情况特殊,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这并不能平息霍邵哲的怒意,他咬着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洛洋,憋了半天只说了句:“别烦我。”
洛洋一愣,忽然之间实在想不明白霍邵哲的情绪为何急转直下,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再说挽留,关门声便传来。
他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碗筷。
霍邵哲靠着门后注意着外边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隔音效果太好,竟是不能从细微的声音中听出洛洋在做什么,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就这么点时间已经有些憋不住想出去。
仅仅是一个晚上,他就有些上瘾,那种站在洛洋身边的感觉,被温热的握住手指的感觉,和直白到一眼就看得出的亲密,霍邵哲总也觉得洛洋同自己不亲近,可昨晚却又发现,在洛洋眼底的自己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疏离。
可不过一夜,却是从天堂到了地狱,霍邵哲很满足洛洋在外人面前对他的好,又极不满足独处时洛洋也只是这样的好。
他知道是自己贪心不足,可又难以克制,想靠近,可洛洋的距离感又叫霍邵哲望而却步,他不想再感受一次从天亮到天黑,从希望到绝望。
他怕,怕再一次孤注一掷,却等不到那人的垂怜。
门外的动静逐渐消失,空间变得寂静,这似乎彰显了洛洋的小心翼翼,霍邵哲其实知道他在给自己留出空间,可霍邵哲要的从来不是这样,他是想得到一些东西,一些算不上复杂的东西。
可洛洋不懂,或是,他不愿意给……
每一次的靠近霍邵哲都觉得像甜蜜的折磨,可也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手,他忍不住嘲笑自己,觉得自己其实有些犯贱,但面对洛洋却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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