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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涛无声的叹了口气，脸上努力挂着轻松，上前提醒道：“水开了。”
洛洋猝的抬头，这才如梦初醒般有些慌张的关闭了电源。
杨涛在他对面坐下，摆下茶杯，撒下茶叶，行云流水的泡了两杯茶，随后小心的将一杯推到洛洋面前，洛洋有些迟钝，眨了眨眼，才缓慢的拿起茶杯抿着。
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一阵，洛洋不敢同杨涛对视便一直低着头，杨涛注视着他的发顶，明白他不会主动倾诉，最终维持不住轻松，只得问道：“出了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洛洋依旧低着头盯着手中的茶杯，淡淡的回应。
“不管什么事，憋在心里总归是不好受，叔看得出来你不高兴，你告诉杨叔，叔一定想办法帮你把事办了，你别把我当成外人。”
杨涛的语气中满是担忧，他看着洛洋长大，了解他的脾气，只一眼就知道他是开心还是难过，刚才在楼下，他透过漆黑的车窗看见了洛洋仰在座位上的轮廓，那样的疲态杨涛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其实明白自己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要他跟自己上来，他见不得洛洋浑身充斥着压抑，也不放心就那样放他离开。
洛洋自然明白他是出于关心，可白天经历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讲，也没人能帮的上忙。
本来依旧想要搪塞，可那双已经开始混浊的眼睛看着洛洋，显现出来的情感却是毫无杂质的纯粹，洛洋鼻尖一酸，险些压抑不住情绪，可理智终究占据上风，最终也只能无力的说了句：“这种事没办法帮，杨叔你就别操心了，让我静静，我很快就能好了。”
“你总是这么说，以前也是，我都看到你被那个谁欺负了，你还是……”杨涛猛地噤声，他仔细去观察洛洋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是他回去了是吗？他找你麻烦了？”
“……没有……”
“我一早就说过，你不该和他结婚，你和程小姐那时候多好啊，你为什么就会同意和那个小王八蛋结婚？在外面养男人不回家就算了，一回来就要你难受，有合适的机会就离了，到时候叔跟你去说，不会让你受欺负！”
杨涛压根听不进洛洋的话，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对于霍邵哲本就积压着怨气，他们所有人保护着的小少爷被外人作贱，这在杨涛第一次知道时就难以接受，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恨自己当年一走了之丢下了洛洋一个人，他以为霍家能够照顾好洛洋，可再相遇，洛洋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爱笑也不再活泼，甚至有些孤僻敏感，警惕的像是一只流浪了很久的猫，面对任何人第一反应都是先拱起背，仿佛随时准备进攻。
以前的小少爷不是这样的……
“走，现在就走，杨叔带你走，我们不要他们，杨叔有钱了，我可以照顾好你，我们换一个城市，也可以换一个国家，我们重新来过，小少爷我们走……”
“杨叔，”洛洋轻声打断他，看着杨涛的目光沾染着无法泯灭的悲伤：“我已经不是小少爷了，很多年前就不是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已经……没有地方属于我，而霍家于我就像洛家于你，我同样还不清霍家给的一切，我……走不了……”
杨涛喘着粗气，看着再次低下头的洛洋，无力的坐下：“……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人对不起我，谁都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杨叔你不用担心我，霍家是为我付出了不少，可也总有还完的一天，等以后这份恩情还上了，等到那个时候……”
洛洋的声音逐渐减弱，他在等那一天，等那一天可以抛下所有，毫无负担，不为他人，仅仅只为了自己，以最轻松的姿态去享受自由，去天高海远走一遭。
一旦想到那时，洛洋就觉得一切都值得，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现在，他有工作有能力可以回报偿还一切，那一天不再只是念想，已经不是看不见到不了，他正一步步向彻底放手的那天前进，即便中途有些许的困难，和有盼头的明天相比，也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杨涛无法完全理解洛洋的所思所想，可对于他口中的恩情也从不否认，洛洋最艰难的几年到底是靠霍旭寅和温婉才能挺过来，杨涛对他们有成见但也矛盾的带着感激，他情绪一时激动，可洛洋想要做什么终究还是要由他自己决定，杨涛心疼他，却也尊重他，知道日子需得自己过才能明白，他不会也没资格为洛洋做任何的决定。
“今天要不就在我这里休息吧，这会儿时间还早，要是无聊就下去玩玩，附近有几个年轻的孩子时常过来，还挺有趣的。对了，今天正好有个女娃娃要在这里表白，到时候你也去凑个热闹。”杨涛适时转移了话题，给洛洋又倒了杯茶，语气中刻意带上笑意。
洛洋听着也适时勾起嘴角，不再提令人郁闷的话题：“那倒是挺会挑地方，到你这儿来了。”
“可不是，走吧，叔带你去凑热闹！”
杨涛愉快的起身，精神头看起来不像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倒是比洛洋看着还有活力，洛洋听话的跟着他下楼，仿佛刚才的一切谈话都不曾存在。
震耳欲聋的音乐在开门的瞬间包绕上来，洛洋多少还是有些不喜，却又不想影响杨涛为他产生的兴致，便在角落的地方找了个位置隐着，整个人都融入黑暗，在嘈杂中给自己划出了相对的净土。
他藏在暗处，所有人都投入进玩乐也没人注意他，洛洋便观察着这些看不清脸的陌生人，在明暗交替的灯光中通过少数的行为举止去猜测他们所做的事。
这么一来，“雅竹”就不再只是嘈杂，也多了一份别样的有趣。
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洛洋盯着这些人感觉关系也很复杂，黑暗中醉酒的人们看不清对方，疯狂中便抓住谁亲谁，洛洋盯着不远处面容模糊的青年，看前一秒还跟女朋友激动的拥抱，不过一个舞动转身的功夫就和另外一个男人贴在了一起，事后反应过来后两人又僵直了身体对立。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也不难猜测两人精彩的脸色。
洛洋忍不住握拳抵着上唇笑出了声，身边在这时突然走近了一抹阴影，他来不及收敛笑意便下意识抬头，一时间没看清是谁，直到灯光闪烁，霍邵哲生硬的脸带着阴影印入眼帘。
洛洋骤然收敛了笑意，霍邵哲表情随即更加难看，语气不善的说：“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最近有些累，来喝杯酒，”洛洋斟酌着回答，尽量不去触他的霉头。
“累了出要来喝酒？你倒是挺会找快活，真的累不如早点睡觉，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要是……”霍邵哲并不接受他这样的回应，依旧有些咄咄逼人，说到后头却猛地停顿，抿了抿唇，又有些无理取闹的说：“反正你不该来这种地方，跟我走，我送你回家。”
洛洋更是莫名其妙，在他看来霍邵哲并没有资格管束他这些，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与合作无异，既然只是合作，私人时间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洛洋看着俯视自己的霍邵哲站起，即便依旧无法同他平视也努力不让自己矮得太多，沉稳的说：“我是成年人，我不觉得来酒吧有什么不对，你能来我当然也能。”
他的语气不尖锐甚至称得上柔和，可话里却没给出让步，霍邵哲自然也听得出他的意思，压抑着的怒意瞬间就被点燃：“我不跟你废话，跟我走！”
霍邵哲抬起手要去拉他，却被洛洋不适的用力拍开，霍邵哲看着他后退又穷追不舍的上前，可还没碰到洛洋周围的灯光便突然亮起，音响中传来羞涩的女音叫停了他们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霍邵哲：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洛洋：……他是我半个爹……
霍邵哲：d(д)
第15章
霍邵哲没听清那娇滴滴的女孩说了什么，所有的声音都被随之而来的呼喊遮盖，他闻声看去，舞池中央围成了一个圈，握着麦克风的女孩抱着一大捧的鲜花对着男人说着告白的话。
霍邵哲看着那女孩愣了愣神，眼里闪过瞬间的复杂，但他很快回过神重新将注意放到洛洋身上，可再回头，人早就不在原地，他有些慌张的看向四周，走上楼梯的洛洋只留给了他一个模糊的背影。
霍邵哲急忙想跟上，却在楼梯口被杨涛挡在了外面：“霍少爷，喝酒在那边。”
“我找人，他刚刚上去了。”
“你看错了，没有人上去。霍少爷来这边，我请你一杯。”
杨涛跨一步挡在他的面前，纹丝不动，霍邵哲以为他是没看见，还想着往前，甚至耐心的解释，可杨涛的态度意外的强硬，霍邵哲在推拉间琢磨出味儿来，往后退了退，皱着眉说：“杨叔你是不是，认识洛洋？”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不知道你不让我上去看？如果真的没人，我看一眼就走，又不会纠缠，杨叔你这么藏着掖着，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是我的地方，我有权利拒绝你的要求，所以现在，请你离开！”
“行，你要是这么说，我刚才就是看到那人上去了，他是我的家人，你私自带走我的人现在又不让我见他，我可以立马就报警，告你非法囚禁，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封了这家酒吧，要你在牢里安度晚年！”
霍邵哲的性子从来没变，威胁丝毫没有阻碍的脱口而出，杨涛面色瞬间阴暗，没了平时的慈祥，却是一点也不怕霍邵哲，说：“你可以试试，我老头子年过半百，该见的该过的都经历过了，不在乎这么几年，我今天倒要看看，我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以为我不敢吗？！”
两人的怒意相互碰撞，音量毫不掩饰的提高，在不大的空间中轻易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酒吧陷入了短暂而又诡异的安静，随后人潮都向这边靠近。
“你在闹什么？”
霍邵哲因为杨涛的刺激，已经拿出了手机，可还没播出号码就被洛洋阻止。
洛洋站在楼梯拐角，除了霍邵哲和杨涛其他人都只能看清一截纤细的小腿，洛洋站在高处，俯视着楼下，并没打算下来，撇了霍邵哲一眼，对杨涛说：“杨叔，我自己处理吧。”
随后又看向霍邵哲：“有什么话，上来说。”
霍邵哲脸上依旧不善，却也听话的走上楼梯，杨涛穿过霍邵哲的肩膀同洛洋对视，直到对方转身，眼神中透露的都只是平静，杨涛不再多言，他垂下眼睑掩盖神色，再抬头便恢复了以往的慈祥，展开笑脸热情的招呼其他客人，而这插曲从被注意到平息不过几分钟，外人不明情况很快也就抛之脑后。
霍邵哲跟着洛洋上了二楼，看他毫不避讳的开门进入，更是没有负担的坐下，面上尽力表现的不去在意，可心底却抑制不住的升起无名之火，甚至没去细想两人之间存在其他关系的可能性，开口便是质问：“我还当你真的是来喝酒，喝到别人家里来了，你倒是很能耐。”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知道你想我走，等下面那些孩子散了我就回去。”
霍邵哲一哽，洛洋突然顺着心意反来倒叫他有点别扭，但脾气却是消了下去，捡回些理智后就没再去揪着两人的关系不放，老实的在洛洋面前坐下，不客气的喝了他推来的茶，没话找话的问：“那个……你和杨涛很熟吗？”
“挺熟的。”
“认识多久了？”
“有几年了。”
“怎么认识的？”
“偶然。”
“……如果不想回答可以拒绝，不用敷衍我。”霍邵哲不满的说着，洛洋随即闭了嘴，气氛突然就有些尴尬。
洛洋低垂着眼睑不去看面前的霍邵哲，对方却是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洛洋。
霍邵哲在等，等着洛洋问些什么，无论什么都行，他不想只有这些浮于表面的关心，他想要的一直是洛洋的真心。
可不断的沉默却逐渐消磨了他的期许，霍邵哲的目光渐渐暗淡，突然又觉得自己低了洛洋一头，觉得自己很可笑，忍不住又想开口说些什么扳回一城，却被洛洋先一步打断：“你……吃晚饭了吗？”
霍邵哲一愣，呼吸微微急促，一时间甚至反应不过来该回答洛洋，洛洋则依旧低着头，没看见他的表情，只是在等待之后说：“吃过的话……”
“没有。”霍邵哲急忙否认。
“……去外面吃还是回家？”
“回家吧。”
洛洋点了点头，将选择权完全抛给霍邵哲，于他来讲，无论最后怎么样都是要和霍邵哲相处，不管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洛洋站起身下楼，酒吧的氛围已经重新回暖，没人再注意楼梯口这小小的角落，洛洋远远的同杨涛示意，领着跟在身后的霍邵哲离开了酒吧，没去询问对方是否开车，径直带着人来到自己的车旁，霍邵哲也没有犹豫，车门一开便钻了进去。
“我这几天有些忙，没什么时间买东西，公寓里可能没什么菜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洛洋倒车上路，顺口问着霍邵哲。
“随便买点就好，你知道，我不挑食。”
洛洋不置可否便没再说话，路上在百货超市停了一阵，拦着霍邵哲没让他跟，自己跑进去走了一圈，没一会儿便拎着袋子回了车里。
虽说霍邵哲不太挑剔，但洛洋还是精心准备了一桌的菜，这顿饭彻底完成已经是晚上十点，洛洋没吃宵夜的习惯，就只是坐在一边看着霍邵哲狼吞虎咽，习惯性的叮嘱：“慢点。怎么晚饭没吃就去喝酒？那样对胃不好。”
“还不是因为你……”霍邵哲幽怨的抬眼瞥了洛洋一眼，含糊的嘟囔，洛洋没听清追问了一句，他又觉得下了面子，变扭的说：“没什么，你别和我说话了，让我好好吃饭。”
洛洋识相的闭嘴，可还没消停一会儿，桌上的手机响起，洛洋拿起查看，温婉的名字出现在眼前，他轻微皱眉，看了看霍邵哲接起了电话：“喂，阿姨。”
“洋洋，上次说阿哲要回来，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他联系我们啊，他现在在旁边吗？能不能让我和他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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