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柱“嘁”了声,“江老哥,人笨可不能怪刀钝啊,若是有真本领,别说这点人,便是千金万马围着你,你都能炒出最好吃的黄鳝来,快快快,锅里冒青烟了,别磨蹭了。”
“好嘞。”江守义说罢,把切成段的黄鳝倒进了锅里,只听“刺啦”一声响,许多小水珠被油炸得四处纷飞。
勾着脑袋往前面看的林沛觉得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提溜着往后撤了两步。
“隔远点。”
耳畔传来李文轩小声的叮嘱,许是隔得近,李文轩的呼吸径直拍在林沛耳后,猛地烫了他一个激灵。
林沛尽力忽视着身体的异样,在李文轩的注视下捣了下脑袋。他没有说话,准确地说,是不敢说,人都聚在屋子里看姨父炒黄鳝,若是他出声,必定要被别人听见动静,被旁人见到他和李文轩如此亲近,那多难为情啊。
虽说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李文轩不清不楚的,两人再过些时日只怕就要定下婚期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和李文轩眉来眼去,他还真是没这脸。
林沛往后退了半步,后脖颈传来阻力,微微侧头一看,李文轩的手还搭在他的脖颈上。林沛后知后觉,方才李文轩拉他,是径直朝着他的后衣领去的,把他跟拎小鸡仔似的揪了回来。
天呐,好蠢的一幕,还好他没跟家里的蠢小鸡一样,扑棱着翅膀,否则,那就更蠢了。
“咳~”
孔翠莲突然咳了一声,不像是被呛着了,倒像是...提醒。林沛看向姨母,就见姨母微不可查地朝着他使眼色。
林沛总算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完了,李文轩还拎着他呢,这傻子,不知道收回手吗。林沛心一沉,哎哟,被姨母看见了,而后,他的心越发沉到了底。也是,就灶房这点地界,什么动静能藏得过人的慧眼,亏得他还自欺欺人,觉得不出声别人便不知道他和李文轩这一方的动静了,可真是自欺欺人。
方才李文轩拉他,屋子里的人肯定都看见了,怕他难为情,这才全都默契的当做是没瞧见。后来李文轩还和他贴在一块儿,手也不老实,姨母这才咳嗽着提醒他。
林沛微微侧着脑袋,抬眸望向李文轩,顺便耸动了一番脖颈,无声地提示着:放手。
“咳~”
李文轩咳嗽了一声,听起来比孔翠莲方才的咳嗽声还要刻意,同时,他“唰”地撒开了手。
江守义接连听见咳嗽声,转头笑道:“灶房有些呛,你们出去吧。”
林沛红着耳朵垂下了脑袋。
李文轩心道:我们可不是被呛的。
而后,李文轩彻底傻眼了,不是被呛的!回忆起方才孔翠莲刻意的咳嗽声,李文轩心虚上了,他不是故意占沛哥儿便宜的,他只是盯着锅里的黄鳝,忘了把手收回来了。
完了完了,这一天的活白干了,拍马屁的话也白说了,伯母不会认为他是个无耻的孟浪之人吧,天地良心啊,他真的只是忘了。
林沛红着脸继续看着姨父炒黄鳝。
锅里的黄鳝已经被炒干了水分,表皮也炸得微微泛黄了,把黄鳝拨到一边,放入切好的姜、蒜、小米椒,猛火翻炒,让每一块黄鳝都裹上佐料的香味。加些白酒去腥,而后加入酱油,少许盐,最后撒些新鲜的花椒、青椒圈翻炒片刻即可出锅。
江守义把黄鳝肉舀了起来,加入些清水到锅里温着一会儿洗碗,一群人到了堂屋。
“沛哥儿,你尝尝嘛,黄鳝肉真的很好吃的。”
饭桌上,江元拼了命地游说着林沛,这东西也就是没吃的时候觉得有些怕,待沛哥儿吃过了,一定会同他一样爱上的。
林沛夹了一块,在江元的鼓励下,闭着眼睛将黄鳝肉塞进了嘴巴里。嗯?林沛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好香,他开始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黄鳝的肉格外的嫩,因着是爆炒的,吃着有些焦香,但是一点儿都不柴,咬一口,只觉得鲜嫩弹牙。姨父炒的这黄鳝没有一丝土腥气,有了辣椒和花椒的加持,口感和香气更上了一个台阶。
林沛把肉咽了下去,又夹起了一块,嗯,鲜香四溢,确实好吃。
江元笑道:“嘿嘿,现在不怕了吧。”
林沛摇脑袋,“不怕了。”何止是不怕,已经爱上了呢。
饭桌上,大家恭贺周大柱生辰,共同喝了杯酒,之后,几个汉子更是敞开了肚皮喝,一碗接着一碗的豪饮,酒足饭饱,汉子们都带上了几丝醉意。
天色渐晚,林沛等人也起身准备离开周家。
周大柱有些喝高了,已经在自己屋子睡下了,周常平出门送江家人。
江守义摆摆手,道:“常平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周常平笑着回江守义的话,道:“我送送伯父,正好走一走,醒醒酒。”
江守义朗声笑道:“好。”
他看了眼和周常平眉来眼去的自家小哥儿,一脸了然,周常平真正想送的是谁,他哪能不知道啊。
至于李文轩,只能一脸羡慕地瞧着周常平,他不是请客吃饭的主人家,又不是名正言顺的江家哥婿,便是想送送沛哥儿,都没借口。
“沛哥儿,借一步说话?”
李文轩叫住了准备走的林沛。
林沛瞥了一眼姨母,“姨母,我...”
孔翠莲笑道:“去吧。”
魏舟已经进了屋,其他人先走了几步,唯有林沛和李文轩站在院墙旁。
李文轩盯着林沛,傻笑道:“沛哥儿,姨父姨母对我满不满意啊,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姨母家提亲啊。”我也想送你回家呢。
傻子,若是不满意,姨母方才就不会点头允许他过来了。
林沛站直了身,“你醉了吗?”
李文轩摇摇脑袋,正色道:“没醉。”
“哦。”
林沛揪着院墙石缝里长出的杂草,借着这动作,不动声色地露出了手腕上的银镯子,他轻声道:“后日如何?”
李文轩:“沛哥儿,我酒吃多了,有些恍惚,你再说一遍。”
其实,他听清楚了,他也知道沛哥儿是故意露出银镯子的,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漏洞百出,动作和眼神里,明晃晃的刻意。但是,他就是想亲耳再听沛哥儿说一遍。
林沛转身,和李文轩四目相对,“我说,后日如何?”
李文轩不解道:“为什么不是明日?”
林沛白了李文轩一眼,“你就这般醉醺醺地去提亲?”
“也是哈,那多失礼啊。”
林沛道:“那我走了。”
李文轩突然拉住了林沛的手,“嘿嘿,得我帮你戴上去。”
他轻柔地把镯子从林沛手腕上摘了下来,他握着林沛的手,一边给林沛戴镯子,一边笑着说:“沛哥儿,我后日上姨母家提亲,好不好?”
林沛抿着唇,点了下头,又觉得不够正式,看向李文轩,应了声,“好。”
李文轩拉着林沛的手背轻啄了一下,笑道:“后日在家等着我。”
“嗯。”
第35章
林沛瞥了李文轩一眼, 这才红着脸转身回家,他捂住自己的手,轻轻摩挲了一番手背, 方才温热的触感再次跃上脑海,手背似乎也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他眼底浮现了几许笑意。
走了几步, 林沛想到兜里还没送出去的东西, 又扭头往回走。
“嘿嘿~”
李文轩依旧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唇怔神,他笑得春风满面,傻笑声都从喉咙里溢了出来,随风飘到了林沛的耳朵里。林沛都没脸看李文轩这傻样,他暗道:自己方才也笑得这样傻的吗?真的是蠢透了顶。
林沛走到李文轩跟前,把兜里的东西摸了出来。他羞红了脸,轻声道:“别傻笑了, 给你。”他说着话, 一股脑把东西往李文轩手里塞,然后又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李文轩瞧着林沛闷头跑远, 直到消失看不见,这才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定睛一看, 手里多了一个钱袋子,颜色是好看的秋波蓝,李文轩又抬头望向林沛消失的方向,他的手指摩挲着钱袋子, 暧昧又缱绻地呢喃道:“是沛哥儿穿的颜色。”
钱袋子上有绣花, 李文轩把布袋撑开,仔仔细细地盯着上面的图案看, 越看李文轩嘴角的笑意也就越是藏不住。他的愉悦从身体里溢了出来,淌了一地,连带着墙缝里的野草都给沾染上了,愉悦地随风摇摆着。
钱袋子上有只丑得出奇小兔子,耳朵一长一短,正好奇的盯着地上的拨浪鼓瞧,拨浪鼓的鼓面躺着两颗娇艳欲滴的红豆。
李文轩摸着那两颗靠在一起的红豆,轻笑道:“这次,总该是情思了吧。”
——
“说什么了?”
待林沛追上江家人,江元便走到了林沛身边,挽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沛悄摸瞥了一眼周常平,没立即回话,而后想着他也不算外人,便小声回道:“他说后日上门提亲。”
江元惊叹一声,随后又问道:“你应下了?”
林沛微微点头,羞意才退却没多久呢,现下又慢慢地爬了上来,他羞道:“嗯。”
一般成婚都是直接请媒人上门说亲,像李文轩这样先得了他允诺,才请媒人的,少之又少。小哥儿脸皮薄,不会轻易点头说是要嫁给谁的,方才他说那话,且不好意思着呢。
孔翠莲笑道:“知道了,到时候一定备上些好酒好菜。”
光看外表,李文轩瞧着是有些凶,但是熟起来后就觉得其实也还好了,就是嗓门大了点,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有时候还有些孩子气呢,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以前她总担心,李文轩脾气不好,怕沛哥儿受了委屈。可是,李文轩在沛哥儿面前,倒是格外的柔情,他都尽量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唯恐高声把沛哥儿吓着一般,不过成效甚微就是了。可能经年累月的高声说话已然成了习惯,一时难以改过来。
有时李文轩声音没压住,沛哥儿被嚷得往后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头一瞪他,李文轩便又乖乖放低了声量,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那画面还挺滑稽的。
都说一物降一物,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她瞧着李文轩是个不错的汉子,沛哥儿也喜欢,就应了这门亲呗。反正在眼皮子底下,若是有朝一日李文轩待沛哥儿不好,她便提着菜刀打上门去,也叫李文轩尝尝被人扛着菜刀追的滋味儿。
林沛小声道:“嗯,谢谢姨母。”他的婚事,还有得姨母操劳呢,可真是麻烦姨母了。
江元在一旁歪着脑袋看林沛,“唉哟,脸红了?”
林沛抿着嘴移开了视线,没搭理江元。一旁,周常平和江守义说着话,时不时瞄两眼拉着林沛逗趣的江元。
微风拂过,送来阵阵稻花香,叫人吸一口就觉得心旷神怡。
行至江家门前,周常平寒暄了两句就转身回了家。一家人进屋,又坐在堂屋里聊了会儿天,这才各自回屋歇息。
林沛躺在床上,拿着拨浪鼓摇来摇去,李文轩应该看到钱袋子上面的画了吧,他有没有看懂什么意思啊。
林沛翻身侧躺着,看月色趁机爬进了屋子里,一点点吻上墙面、柜子,林沛轻笑,对着柜子上的丑小兔低喃道:“他后日就要上门提亲了呢。”
——
得了林沛的首肯,李文轩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第二日,大清早就跑到院子里,嘿嘿哈哈地开始劈柴。
被扰了清梦的周常喜怒气冲冲的跑到院子里,趴在院墙上骂道:“大早上的,你做什么呢?”
李文轩站直了身,笑道:“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就要娶夫郎了,实在是有些高兴得过了头。”
不像是道歉,听着反倒是像极了炫耀。
周常喜翻了个白眼,“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吧,多渗人啊。”随后小姑娘转身回了屋。
李文轩弯腰劈了两根柴火,然后他把斧头丢在了地上,“不行,得把这个好消息跟周武说一说。”李文轩打了盆清水,把身上的汗都擦干净,这才穿着衣服往外边走。
若不是当初周武的胡乱分析,他还不会那么早就相上沛哥儿,给他提壶好酒去,算是谢他误打误撞牵线搭桥之功。也好叫他们帮着来抬聘礼,上次这家伙就没空,这次应该是闲下来了。
顺便再给沛哥儿带点吃食,李文轩心想:也得给姨父、姨母和元哥儿备上一份好礼。
李文轩拎着酒水上了周武家,把这好消息同他分享了,一并请了他来帮着抬聘礼,周武自是笑着应承了下来。
周武道:“不过文轩啊,我说你小子这信儿到底准不准啊,要是明日和你一起被江家扫地出门,那我可没这脸啊。”
再次被取笑,李文轩噎住了,“又不是你娶夫郎,怎么着也丢不着你的脸。再者,沛哥儿可是亲口答应了我的,再不会像上次一样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李文轩从兜里掏出钱袋子,缓慢又刻意地从周武眼前溜了一圈。
眼里明晃晃的炫耀,他得意道:“这可是沛哥儿亲手给我缝的钱袋子,哎呀,你说他怎么就那么贴心呢,想得如此周到。”
“……”
周武朝着李文轩的脸上扔了颗花生米,“别炫耀了,快滚吧你,明日一定带着兄弟们早早到你家去。”
李文轩和本家没了往来,他阿么又体弱多病,李文轩不让他阿么操心这些事。家里许多事情那都是李文轩自己亲力亲为的,上门提亲这种大事,也没个长辈帮着出出主意,看顾一二。因此,这才出现了上次那种“笑话”。
竟然不等着兄弟们抬着聘礼一起上门,李文轩自个儿就傻愣愣地跑到了江家去,要他是江家二老,也得把这虎头巴脑的傻小子打出门,哪有空着手上门提亲的不是,多没规矩啊。
虽说他们也是些年轻小伙子,不说帮衬多少,出点力气抬抬箱子,说说好话,撑撑场面,这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文轩没有宗族兄弟帮衬,他们可不就是文轩的亲兄弟嘛。
李文轩抓了一把花生米,一颗颗往嘴里丢,“哈哈哈,那我走了啊,改日请兄弟们好好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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