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必担心王爷,王爷一直是那样,皇上不会为难他的。”妙若道。
自从她进门通报皇上过来后,王妃就收起了微笑,明明笑容那样好看,却不常与人展示。
代文修颔首,将里侧的被子拽出,又往身上盖了盖,尽量避免了扎针的位置。
——
“观棋等着朕啊,来让朕看看,身上的伤如何了?”永昌帝远远就见左观棋在门口等着,不由有些意外。
左观棋未曾行礼,也未接他的话,见他进了门后,直接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一个眼神都不给。
永昌帝被晾在一边,府中下人多退至屋外,袁恩见状,上前跪地行礼。
“今日御医已经看过了王爷的伤,伤口愈合的不错,约摸两月余就无碍了。”
永昌帝看着身旁回话之人,询问道:“你倒是看着面生,从靖王府调过来的?”
“回圣上的话,奴才袁恩,曾在相府服侍大公子,是被靖王殿下带到这儿来的侍奉王爷的。”袁恩道。
这时,在一旁把糕点捏在手中玩的左观棋,终于看了他们一眼。
“我要西湖龙井!”
左观棋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巨大的声响,引的永昌帝侧身看来。
他们面前的茶水正是西湖龙井,但左观棋将手中捏碎的糕点扔在了杯子中,那杯茶早已无法下口。
“来人!将这盏茶撤下,新换一盏!”
“是!”
笔若和生若正好服侍在身边,闻言,一人收拾糕点的残渣,一人出门重新沏茶。
永昌帝无声叹了口气,突然瞥见还跪在地上的袁恩,便摆了摆手。
“平身吧,今日是哪位御医前来?”
“回圣上,是华太医。”
永昌帝沉思片刻,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袁恩补充道:“是华景,华太医。”
“是那个爱多管闲事,又胆小的太医?”永昌帝询问道。
“……是。”
很长时间不听这名字,永昌帝一时有些恍惚,柔贵妃在世,这御医经常去请脉,以至于他经常碰到,还时不时也要求他把脉。
印象里,这太医胆小的很,总是不敢抬头看人。
第59章 代文修的不满
“他医术如何?那样严重的伤,没有宣别的太医吗?”永昌帝似是有些不满,屋内除了左观棋不惧,其余人皆是屏息凝神。
“这…华太医从两位主子受伤起,就一直跟随医治,没有落下一日,遂未曾再宣别的太医……”袁恩即便是站着,也能感受到无尽的压力。
提起这个,永昌帝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还有一人,也身受重伤,他还未曾见到。
“对了,怎的不见睿王妃,他的伤虽也不轻,但也不至于不能见人。”永昌帝沉声道。
左观棋默默将手上的糕点渣拍去,留下一手的油腻,起身走到永昌帝身前。
“王妃不必见人,他躺着不能动,你以后再来吧。”说着,左观棋两手拽住永昌帝的袖子,蹭了他一袖子油污,就想要往屋外拉。
袁恩一阵心惊,急忙去拦左观棋,可就算左观棋受了伤,也能将他挡的死死的,起不了一点作用。
“王爷幼子心性,说话不会想太多,还望皇上宽恕!”袁恩边说,边试图让左观棋松开永昌帝的袖子。
永昌帝被拽的离开椅子,既是无奈又是气愤。
“放肆!观棋!不得无礼!”
左观棋不听,满脑子都是腿上扎着针在床上躺着的代文修,他连长时间坐着都费劲,哪儿能见一个不相干的人。
“王爷!”袁恩死死握着左观棋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拉开。
左观棋没意识到错误,梗着脖子与永昌帝对视,袁恩拉着他下跪,左观棋不跪,无奈之下,袁恩硬是摁着左观棋跪下了……
“王爷心性单纯,没有恶意,王妃又身瘫在床,确实无法动弹,行动多有不便,并不是有意不来接驾的,还望圣上恕罪!”
袁恩在相府时,干了长时间重活,也不算完全无力,现下摁着左观棋,倒暂时控制了他。
只不过左观棋多有不服,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就要开口说话,袁恩眼疾手快,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都多大的人了,还随心所欲,屡教不改,也就你母妃能受的了你!你这样子,迟早峥儿也不会再管教你!”
永昌帝恨铁不成钢,虽未降下责罚,却实打实将左观棋贬的一文不值。
也不知左观棋哪儿来的力量,直接挣脱了袁恩的束缚,疾步往内室跑去,将永昌帝扔在了身后。
——
“王妃,往后这日子越冷,越要注意腰部和下肢的保暖,莫要受了冷,否则到了阴雨天气,这几处旧伤会复发,等到那时再注意就晚了。”
华景边拔边说,语速极快。
他卡着时间来给代文修拔了针,永昌帝来到王府之事,他也听到了动静,拔了针就准备告辞,争取不与永昌帝碰到。
代文修见他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不难想是因为何事,索性也未留他,收拾后药箱,便让他走了。
华景得了令,背着药箱慌忙向外走去,与疾步跑来的左观棋撞了个正着。
砰——
代文修听到一声巨响,还没坐起身,就见屏风后窜出一个黑影,猛的扑到他身上,将他重新压倒在床头。
“王爷……您……”妙若传来惊呼,随后不知被什么绊住了脚。
“别踩那瓷瓶!”华景失声喊道。
又是扑通一声……
华景喊晚了,妙若再次摔了个彻底,代文修在屋里无暇顾及外头的动静。
左观棋死死扒在他身上,背部一耸一耸,抽抽噎噎的往被子上落泪。
代文修叫了他好几声都不应,还不知现在永昌帝是否离去,即是心疼,又是无奈。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妙若大喊一声。
“奴婢叩见皇上!”
“臣华景,叩见皇上!”
一瞬间,代文修把胳膊从左观棋的身下抽出,收拾了心情。
永昌帝既能用这样的方式追过来,定是在外室与左观棋发生了冲突,单看现在这情况,恐怕是永昌帝说了什么,才造成左观棋哭着跑来寻求安慰。
代文修心里一阵烦躁,这两人在一起能谈论什么,怎么人能委屈成这样……
床前有屏风挡着,即便是永昌帝也不敢贸然前去。
“奴婢前去知会王妃一声。”妙若小心翼翼请示。
永昌帝看也没看她一眼,反而四处打量着这处内室,屋内窗子上的“囍”字还未揭下,四处摆着左观棋好玩的物件。
还有几处本不该出现的东西,例如,随意扔在榻上的几本古籍,墙上挂着的世家名画,一看就不是左观棋的物件……
这屋子里生活痕迹甚浓,不像宫里那冷冰的大殿,永昌帝思绪万千,心里百味杂陈。
“父皇?”屏风后传来代文修的声音,随后妙若将屏风移去一旁。
永昌帝终于看见了床上之人,代文修受伤这些时日,袁恩和袁泽特别注重食补,一周膳食不重样,以至于代文修非但没有瘦,反而胖了些许。
而左观棋两腿跪地,趴在代文修身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双手将代文修抱的死紧,听见声响,也不愿转头。
“看来观棋甚是信任你,你对他想必也付出甚多。”永昌帝轻叹一口气,不咸不淡道。
要不是眼前之人是皇帝,代文修都不想理他,那不是废话吗!
你作为他的父皇,一个月都不知能不能见的了一次,当然左观棋不会与你亲近,就连左峥成亲后,他也能保证三五日过来一趟,更别提自己每日与他在一起了……
“儿臣虽有付出,但王爷也听话,并未闹过太多难堪。”
代文修轻轻抚摸左观棋的后颈,领子被汗浸的潮湿,他手头又没帕子,只能轻轻扇几下。
“先前朕不过说教几句,他就这幅样子,真是……”永昌帝摇了摇头,没在将之后的话说出。
正好,代文修也不想听,定不是什么好话,左观棋不过愚笨了些,又没有不良嗜好,用的着说教什么……
“他与常人不一,自是不能用评判常人的标准来要求,这段时日,已经很少哭闹了……”
代文修的声音听不见什么情绪,与平日相比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第60章 救灾赈济
永昌帝静坐良久,没有反驳,随即便注意到身边没来得及走的华景。
“你倒是一如既往跟随他们二人医治,朕记得在宫里,你也是雷打不动每日给柔贵妃请脉,对于她的孩子,你也是上心。”
华景自以为自己的存在感很低了,他特地与下人站在一起,没想到永昌帝还能注意到他。
“柔贵妃于臣来说有恩,臣无旁的本事,自然会对两位王爷的身体状况上心。”
“倒是有心了,不枉柔贵妃那么信任你。”永昌帝端过手边的茶,先前在外室的茶一口都没喝,全给左观棋糟蹋了。
他闻着熟悉的茶香,不由将目光重新落在左观棋身上。
“观棋有了个好王妃。”永昌帝突然道,不等代文修有所反应,继续自顾自的说:“朕应该听你的进言,早些做好防洪措施。”
永昌帝虽看着的是左观棋,但确是给代文修说话。
“天灾难测,父皇已经下派了不少物资,这样的结果是官员不作为造成的,朝廷已经尽力了。”代文修道。
代文修打听过了,是左峥在朝堂上,坚持推行他的方法,但只有少部分官员觉得有理,照做了。
其余的拿着物资不做事,酿成的后果无力承担,即便削去官职,抄了家,后续赈灾空缺大步履艰难,根本救济不下……
“如今灾民数量太多,大多向平原地区逃离,拿涿州来讲,灾民的涌入激化了与本土平民之间的矛盾,在这样下去,定是会造成武力冲突,社会动荡。”
永昌帝满脸愁容,眼下还有些许乌青,这几日怕是没睡过安稳觉。
代文修不知这话题是如何转变的如此之快的,但他可以确定,永昌帝是遇到了难事,来这里可不单单看两人的伤情。
这会儿左观棋趴着没了动静,想必哭的有些累了,只有闷在被子里呼吸不畅,胸口的大幅度起伏,能让代文修感觉到他还气着……
“灾民暂时无法遣返,只能鼓励大户开设粥棚,免去受灾地区税收,暂做安顿,等灾情过去,再遣返原籍。”代文修道。
这是历代以来常见的救济方法,代文修不信永昌帝不知道,定是有比这还要棘手的事。
“各地富商虽满口答应救济,但一直以来用各种理由推脱,极少付出行动,这本是善举,官府也不好私自出手。”永昌帝道。
往年即便没有官府的劝说,也会有大户人家为体现善行,而设置粥棚,这次天灾没有威胁到中原地区,按理来说,官府的号召不应推行的如此艰难。
“哦?这是为何?”代文修微皱起眉,上辈子这时候他已经到了西南边塞,全然不知东南海岸洪涝事务的解决。
“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没有告知官府?”
“朕也这样疑虑过,已经加派官员去查证了。”永昌帝摁了摁眉心,缓缓闭上眼睛,“你身体若是撑得住,便可来朝堂之上,也能知晓此事的进展。”
代文修有些意外,他们两人自受伤以来,永昌帝一次都未过问,先前的对左观棋的关照,一度以为是错觉。
如今算是想明白了,他在乎左观棋,却也只是口头上的在乎而已,远远比不上江山,比不上一个才华横溢的文官,亦或是骁勇善战的武将。
这样的他才是一个负责的皇帝,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儿臣的腿无法站立,只能依靠四轮车。”代文修淡淡道。
朝堂上除了永昌帝一人坐在龙椅之上,还没那个官员是坐着的,即便是皇子也不行……
“礼不可废,不过你可出入皇宫,若有别的法子,自行入宫,或者转告峥儿,后续有了事务的具体进展也可询问他。”
永昌帝手中的茶喝完,一旁的婢女机灵,立马换了新茶。
代文修死盯着那茶,不情愿让他再拿起,否则又要喝完那盏茶才走。
“儿臣知晓了。”
“你本嫁做人妻,按理这朝堂之事,不应再此掺搅,可你毕竟出自相府,也是德才兼备,观棋做不了的事,你可取而代之,也不算虚度光阴……”
永昌帝一番夸赞情真意切,屋内府中的下人皆是替王妃欣喜,但代文修本人却不领情。
左观棋就是左观棋,不需要他取而代之,而他代文修即便不入朝堂,只要做着喜欢的事,就不算虚度光阴。
无非是永昌帝看中其能力,又不好再次破例,伤情未好时就让他入朝堂,才以一番言论将他捧上高台,好做控制。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代文修咬牙答道。
永昌帝甚是满意,又多了为他分担公务之人。
“那朕便不打搅了,观棋闹起来要命,这会儿怕是累了,让他歇息吧。”
永昌帝起身,免了代文修的礼,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代文修都注意到,永昌帝走时负手转动手上的扳指,像是刚扔下一个包袱,浑身轻松了些许。
“王爷…皇上已经走了,您起身吧……”袁恩快步上前,轻拍王爷的胳膊。
左观棋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两个胳膊怕是都压的酸麻了,而且主子也跟着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身子早该不适了。
袁恩的劝慰没有用,僵持之下,角落里传来很小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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