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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叶画完了一幅岩画，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往后仰了仰脖子，好让长时间低头造成的颈椎酸痛舒缓一下。仰脖的时候他睁了睁眼睛，绯红的长袍陡然展现在他眼前。
邵叶一个激灵缩回去，扭头看见木野正站在他身后，这时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木野。”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木野将一双笑眼收回去，定定地望着他，邵叶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见？”
木野指了一下还没完全合上的门帘，这时候风吹过一阵，细碎的声音过后，门帘的边缝与帐篷的门框完全重合，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来。
邵叶真是没听见，刚才太过入迷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邵叶忽得转过身去，铺开的画纸在桌上排成一大排，邵叶将它们拢了拢，归成一张纸的大小，翻了个面，将有画的地方埋下去。
“现在空吗？”木野问他。
邵叶点点头，他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做。
“按照你的画，都挖好了，只差把水流引过去了。”
木野看着他，问道：
“去看看？”
邵叶下意识点了头，随后又猛得惊了一下，什么？都挖好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好像才没过几天吧，就是在现代，也没见有这么快的啊。
事实上，瑶氐的大汉们日夜不息，晚上打着火把开工，终于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任务。
这倒不是木野非要他们这么去做，木野是心善的部落首领，即便是要快些，他也舍不得让族人们劳累坏了身子。
不过瑶氐的大汉们知道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即便是木野不说，他们也自发地去做了。
这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事情，这件事情，关系到的是全部族人。
木野和邵叶到地方的时候，修宁早早赶到了。
他站在那座小山丘上，正左右张望着两处河流，只差一点，凿开之后，两股河流汇集，就会变成更大的河流，源源不断的水流量足以容纳所有瑶氐族人和牛羊。
牛羊先赶来了，悠闲地散落在河流的各处，有辛勤的牧人赶着它们吃草。
看见邵叶，修宁一下子从小山丘上跳下来，喊了一句：
“邵叶！”
他跑过来拍着邵叶的肩膀，语气中带着热情和赞许：
“邵叶你真是太厉害，这个办法你是怎么想出的啊。”
邵叶笑了笑，没说话，他其实想说的是不是我想出来的，还是你们，我只是提前把方法弄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修宁，修宁的眼神又飘去别的地方了，不一会，修宁转过来问他：
“哎，你上次是不是在这碰到灰鹭了。”
邵叶点点头，修宁立即接着说道：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下次见到他离他远点。”
邵叶哭笑不得，修宁补充说：
“他们羚羽人可都坏着呢，你看上次那个河流，要不是你，我们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发现问题……”
修宁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见到邵叶他的话就特别多，滔滔不绝地好像找不着边际似的。知道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个瑶氐大汉招呼他们过去。
是木野让他们去的，两条河流之间此时只差了一下，一下过后，大概就能连通在一起了。木野觉得这个时刻挺重要的，就叫人把在一边闲话的二人叫来了。
他们走过去，瑶氐大汉的金属器具正巧凿在那最后的一道坎上，随着瑶氐众人的欢呼与沉闷的一声斧头凿开在土坎上，清脆的两股流水撞击声在半空中融合，“晃当，晃当，晃当”又是几声，到最后，土坎被冲下去，淹没在巨大的水流中。
更快的水流覆上去，从另一道水流的顶上冲过，原本细小的水流量陡然间涨高了起来。邵叶眼看着水流变得湍急，在看不到尽头的拐角处冲过去。
成了！
众人狂喜，欢呼声越来越大，木野也在不知不觉间挂上了笑颜。
远处的丛林里，回鹊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幕，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最后，竟有了咬牙切齿地模样：
“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还要好长时间呢。”
干枝丛里走出来一个瘦削白净的高挑男子，身上羚羽族特有的挂饰昭示了他的身份，就是灰鹭。
灰鹭的表情并没有特别生气，面上，却还展开了笑颜，他的眼睛从回鹊咬牙切齿的表情上掠过去，笑道：
“他们有聪明人，快也是应该的。说起来，那人是怎么进去你们瑶氐的。”
回鹊认真想了一下，迷惑地表情昭示了他的想法：
“这，我也不知道。我又不经常在那待。”
这话是对的，回鹊很早之前就在瑶氐之外的地方到处晃荡了，这时候跟灰鹭在一起，显然也不是刚发生的事情了。
“哦，对，你什么都不知道。”灰鹭讥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嘲笑他。
回鹊的气量小，看见灰鹭笑他，瞬间炸开了，脸上有了愠色刚要发怒，但他转念一想，上次在交易关卡碰到了木野，再结合上次牛肉的事情，木野绝对怀疑到他身上了。
瑶氐，他暂时是回不去了。
所以……
他扭头看向灰鹭，灰鹭还在笑，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起来。回鹊心里压着火，咬牙说道：
“别笑了，我现在回不去瑶氐，你们羚羽有地方给我住吗？”
灰鹭耸了耸眉毛，收住了笑意。回鹊么……他倒还是有些用处的。因此，灰鹭向后退了一步，张开双手表示欢迎。
作者有话说：
灰鹭又有什么坏招呢？
第15章 瑶氐也可以种小麦吗？
可以，当然可以！
瑶氐族搬迁的过程异常顺利，短短几天，全族就从一个河流沿岸全部迁移到另一条河流的沿岸，并且很快安顿下来。
牧草丰饶，水流潺潺，族人们有条不紊地按着原来的生活继续。作为游牧民族，他们早习惯了四处搬迁的生活，因此无论去到什么地方，都能很快适应下来。
修宁望着眼前的景象，难得犯起了疑心：
“怎么这么顺利，照理说……”
邵叶哭笑不得地望着他，疑惑地问道：
“顺利还不好吗？”
“哎不是不是，”修宁解释起来，“你那天不是在这，”他指了指脚下，现在他们又在那座小山丘上了，“这儿，碰见了灰鹭吗？”
“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咱们这次引的水，可是来自之前那条河的最上游。羚羽族也在用那条河的水呢，怎么，怎么我们说用就用，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修宁直犯嘀咕。
听他这么一说，邵叶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羚羽族，羚羽族能在河流里投放石头来混淆他们的视线，这时候却在知道他们引水搬迁的时候一动不动，真是奇怪得很。
不过奇怪归奇怪，暂时什么动静也没有，他们也就暂时忘记了这个事情。
天色渐晚，原野上缓缓亮起灯火来。今天是瑶氐庆祝搬迁成功的日子，旦喜大厨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许多鸡牛羊肉做的好吃的，准备让所有族人都大快朵颐一番。
歌声，从不远的帐篷里传来。是族人们在唱歌。瑶氐族代代相传的歌声，清越而纯粹，仿佛远古的呼唤，在这个没有文字的民族里，传承下来一种别样的韵味。
牛羊在逐渐暗下的天底下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依稀可见他们壮硕的身体。牛羊比瑶氐族人更早来到这片草地上，这几日在丰饶的牧草地上，它们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成长起来。
总之，一派皆欣欣向荣。
旦喜大厨是个听劝的大厨，听了邵叶觉得肉膻味过重的诉求后，主动询问如何减少膻味，在邵叶教了用大料去膻后，后来每次做出来的肉，都好了很多。
今天的晚宴也是一样的，肉的味道很不错，邵叶吃得肚子都有些撑了，晚饭后看瑶氐族人在篝火之下载歌载舞，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起来也正好消消食，邵叶不着急，从一旁的帐篷处拿了个火把，慢悠悠地走着。
目光所及，在夜晚被手中的火把照亮。
那是在碧绿的草地上，辟开来一片空地，上面冒出来幼芽一样的东西。
那是小麦的幼芽。
早先瑶氐族搬迁过来之前，邵叶就注意到这是一片非常好的土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土地的干硬，这一块地方的土壤倒很适合种些什么……
于是那天在交易关卡的时候，邵叶想起来这回事，正好看到交易关卡的摊子上有卖，于是顺路买了些小麦种子过来试试看，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很希望瑶氐发展一下小麦种植业的，肉类的保质期太短，瑶氐的饮食结构也太单一，面粉的储存时间长，如果能做些面食的话，那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现在看来……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些小麦看，正要伸手去抚一把，后面忽得传来些声响——也不知是不是在瑶氐待得久了，他的听力也变得特别好，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出来。
应该是有人来了。
邵叶扭了个头，正见后面一束火光，映照着的正是木野。
“木野？”邵叶喊了一句，话里带了点疑惑：
“你怎么在这？”今天瑶氐晚上的歌舞活动还是很好看的，要不是他自己走出来消食顺道想起来前些天种小麦的事情，他其实还想再回去看看呢。
那可是历史上没有传承下来的东西，当然值得他一看了。
“这是什么？”木野往邵叶打火把的地方照过来，两簇火把一照，面前的地方瞬间变得亮堂务必，木野好奇地盯着那些小幼芽，高大的身影不自觉躬下来。
“这是……”瑶氐人的食谱里没有小麦，瑶氐语里自然也没有这个词，邵叶想了半天，决定用小麦的汉语发音来说：
“这是小麦。”
“小，麦，”木野重复了一遍，“小麦是做什么的。”
邵叶脑袋想想，小麦成熟之后，先要进行加工磨成面粉，然后再做成各种各样的主食，像馒头，烙饼，面条一类的，都是面粉弄出来的，这个过程用瑶氐语很难解释，于是他说：
“小麦，可以做成吃的。”
交易关卡有一些专门供给小贩的早餐摊，那里就卖馒头烙饼一类的东西，邵叶看到过，不知道木野有没有吃过。
他向木野比划着形容了一下，木野很快听明白了。
之前他同修宁一块去交易关卡的时候，曾经尝过那么几次，馒头和烙饼都是很香的，但他们那时只是尝过，没想着要把东西带来部落里。
因为那个时候部落里的食物从来没出现过问题，而且，他们听说这些食物需要一袋袋面粉去弄，他们又不会生产面粉，那太麻烦了。
但是听邵叶这么一通解释，他现在倒觉得部落里的食物是该更新一下的，上次的牛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肉类食物的保质期毕竟太短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再出问题，下次，他们又要怎么解决呢。
木野看着那些幼芽，伸手抚摸了一下，幼芽只冒出了一点点尖尖，扎在手心里软绵绵的很是舒服，他问邵叶：“我们瑶氐也可以种小麦吗？”
邵叶点点头，因为这里偏干硬的土地，他其实也没太有把握。但是在现代的西北一带，小麦种植也算是很普遍的，加上这一块地好，看上去应该是可以种植的样子，于是他拿来一些小麦种子，试试看，眼看着小麦的幼芽冒出来，嫩绿的模样很是惹人疼爱，现在，他想这个方法应该是可行的。
现在是春季，正是西北一带小麦种植的好时节，邵叶道：
“如果想要种植的话，现在就要种起来。”
木野认真地点点头，脑袋里随便想了想，随即开口道：
“明天就可以开始，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邵叶有些吃惊，木野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他了。其他的不问问吗？他眨了眨眼睛，木野问：
“是还缺什么吗？”
邵叶摇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野与他之间的交流变得如此直接，邵叶觉得，就好像他说什么，木野都会直接答应。
这种强烈的信任感让他觉得心里的责任又重了一分，当时说要帮木野解决岩画上的所有问题，现在他觉得，不光是岩画上，他该帮着木野带着整个瑶氐走向强大。
想完这些，他心下似乎舒服多了，随后，开始构思这一块地方的种植该是怎样的。
这片土地水草很好，瑶氐在这应该能待上不短的时间。
邵叶上学之后就很少接触这些农活儿了，不过他小时候也曾实践过，知道播种该是怎样的方式。他拿着火把向后退了几步，火光远远照亮了整片地方。他特地选在了一块空旷的土地上，这样就不会耽搁瑶氐的其他生产了。
邵叶想着，忽得想测一测这块土地有多大，但是他手上现在没有测量的工具，古人……古人多以步丈量土地，这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法子。
只是……要是他带着火把走的话，就看不清这片土地的全貌了。邵叶犯了难，这时候木野走过来，接过他手上的火把，举起来，问他：
“我这样你看得清吗？”
木野生得高大，火把一举方圆一片都变得清晰起来了，邵叶觉得瞬间亮堂起来许多，回木野说：
“看得清，很清楚。”
随后，便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了。
该说不说这是心有灵犀呢？木野真是太懂他了，邵叶在心里连连感叹，有了木野的帮助，种植小麦的前期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隔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修宁就被喊起来去交易关卡买种子了。本来邵叶想说，路他已经记得，他去也可以，但木野表示这两天修宁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做些事情去，要不然，该又是起床之后赖在旦喜大厨那磨着要好吃的。
修宁自然是十分不情愿，并且在听了木野要他买的东西之后，表示不可思议：
“瑶氐这里也可以种小麦吗？”他是认得小麦的，也知道小麦是做什么的，之前他在汉人区看见过不少，但在这片游牧民族的区域，却从未见过。如果瑶氐种起来，那一定是独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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