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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鬼没(玄幻灵异)——阿焱

时间:2023-12-21 09:36:51  作者:阿焱
  听完,邱恩谢好像在思量什么,他知道,有些真相不能他来揭,遂道:“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道。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从头到脚的不一样,所以他们只会怕你,他们什么都不懂,也永远不会懂。”
  北凝虽云里雾里,但表认同:“我也觉得我跟村里那些人不一样。”
  “不止村里,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邱恩谢又把话锋一转,“那些既是愚夫,你又何必一般见识。别让他们看到太多,他们不配。”
  北凝似乎心情好了些,她也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半天便能传遍消息的村子里,北凝“妖女”的传闻稍纵即逝,因为北凝显然无比正常,每日上下学堂,成绩科科上榜,也不在外多做逗留,谣言不攻自破。
  此后些年风平浪静,北凝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早已不再进出私塾,转而在家谋起书画营生。
  如同父亲的雕镂工艺一样,北凝年纪轻轻却书画造诣不凡,城里镇上总有人家托父亲向她提书作画,尤其是逢年过节或贺礼祝寿,报酬又丰厚,北凝也乐得其所。
  这一日,父亲要出海,母亲要去村里病舍,而镇上一户人家的老翁次日将过七十大寿,家中小辈早早便向北凝委托了一幅贺寿图,昨日刚完工,平常都是父亲帮忙去送画,今日只得由她亲自进镇交画。
  天尚未亮,北凝带了些碎银,背上画,出发了。
  皇甫旬泊挑出海的日子时辰永远与村里人不太一样,常常与他们岔开来,不为别的,只为不让别人发现他的投机取巧。
  凡人需辨天气风向出海捕鱼,他一龙族,大手一挥法术一施,鱼便乖乖自投罗网了,自然得小心避开他人。
  又是大丰收,皇甫旬泊将船泊好,正准备拖满满海鱼的网,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兄长。”
  北凝到家已是亥时,走了一天实在累坏了,推开门,竟发现家里来客人了,北凝感到稀奇。
  母亲心疼地拉着北凝坐下,父亲向晚归的女儿道出了客人的身份——她的叔叔,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
  母亲拧了一把热水巾递给女儿擦脸。北凝打小就没有听爹娘提起过有什么亲戚妯娌,从来都只有一家三口,她边擦拭边好奇打量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叔叔。
  叔叔身形高大样貌眉眼与父亲颇有些相似,只是神情所透与父亲毫不一样,嗓音和说话语气、习惯更是与父亲天壤之别,如同他身上的华服一般,是叫人高攀不起的做派。
  母亲端出为北凝留好的饭菜,她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并听着父亲与叔叔说出了接下来令自己惊愕不已全然颠覆的身世。
  她的父亲不叫北寻,叫皇甫旬泊,是北龙王的长子,曾经的北海太子,他叔叔是北龙王的二子,叫皇甫荀安;她北凝真实的名字是皇甫凝,自然她也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拥有半龙半人血统的神龙族。
  所以她才会兽语,能听懂畜生讲话。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北凝恍然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接下来皇甫凝静静聆听父亲讲述他因何逃离了北海,又如何与她母亲相遇相知相守,在这个村子定居生下了她。现今她的叔叔找来他们家,也是因为曾经父亲背负的凶案沉冤得雪。父亲的母亲,也就是皇甫凝的祖母在死前证明了锦歌的死是场意外,与父亲没有关系,北龙王当即豁免了父亲的罪责,仍要将北海太子位传予他,祖母这时却长眠而去,此后北龙王派了许多波人出来寻找父亲,可一直没有消息。
  没想到她的叔叔终于找到了自己父亲,而今北龙王时日不多已是将死之身,她的叔叔希望先带父亲回北海,好父子团圆。
  父亲听取了叔叔的意见,打算回北海打理好一切后,再来接自己与母亲,让母女两在村里安心等候佳音。
  父亲跟着叔叔走得匆忙,似是想尽早将事情处理完毕,他们次日极早趁着无人离开的。皇甫凝与母亲一同相送,那也是她头一回亦是最后一回亲眼见父亲化身成了一条龙,气势磅礴没入云霄。
  皇甫旬泊离开后的第二天晚上,夜半时分,皇甫荀安悄然闯入皇甫凝的卧房,见他的侄女睡得正酣,皇甫荀安狰狞上脸,亮出一把沾着血的屠龙刀,毫无手软一刀劈向皇甫凝,谁料一道白光乍闪,将屠龙刀挡去,遂见皇甫凝脖前若隐若现一颗光珠为其护法,皇甫荀安再劈一刀,不仅仍被挡去,屠龙宝刀刀身直接断裂成两半,皇甫荀安骇然,半龙半人血统的龙珠不但不惧屠龙刀,还能外显护主?好在这小丫头道行尚浅未能化龙,否则岂不惊座四海?皇甫旬安拾走屠龙刀,愤恨丢下一句“杂种”,退出了侄女的屋子。
  床上的皇甫凝只觉脖子痒痒的,她半梦半醒间抓了抓脖子,复又沉沉睡去。
  皇甫旬泊随皇甫荀安这一走,便走了整整三年,村子也遭了整整三年的灾荒,粮也种不出鱼也捕不到,既突发又怪异。
  父亲的杳无音讯,使母亲思念成疾患了心病,以致身体大不如前,三天两头卧病在床。皇甫凝同样也身心疲惫,一方面灾荒影响,断食断粮无人购书画,家中虽也有些积蓄,但物价飞涨,粮食精贵,怎么样也撑不下去了,母亲身子孱弱,干不了活,她又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更是不懂耕犁种地,前几年还能凑合过活,眼下则积蓄即将耗尽弹尽粮绝,当如何是好?
  “界”!对啊,可以找小谢!问问他那酒肆是否需要帮工!
  父亲走后,皇甫凝成了家中支柱,她已许久许久未踏足山林,也未去“界”了。
  皇甫凝轻车熟路来到“界”的位置,却傻眼了,这片地方哪里还有酒肆?甚至连存在过屋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她险先要怀疑过去那些年,她与小谢之间是否多为真实?小谢的酒肆如此与众不同,开在山林,没有客人,他总是在算账,却从未踏出过屋门一步……
  皇甫凝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山林,走回村子,眼前景象萧索贫苦,大家日子都越来越难过,摇摇头,她思虑重重地回了家。
  父亲久久没有消息,母亲又体弱多病,现又灾荒不断,皇甫凝深知,不能再待在这个村子里盲目等下去了,她得想办法找活路,一时北上的念头萦绕,是了,必须离开这里。
  当皇甫凝带着离开和活下去的希冀刚返家中,村民们居然接踵而至。
  大批的村民围住了皇甫凝的小家,母亲汐浅也不得不从屋里出来,她抓着女儿的手,母女两心寒胆落地望着那些人,深觉不好预感。
  果不其然,一些破衣褴褛却手持铁耙锹撅的村民站到了最前面,一个珠黄妇人穿过众人,指向皇甫凝大声指认道:“就是她,妖女!我曾看到她同黄鼠狼讲话!她就是妖女!”
  皇甫凝心下一沉,母亲则一下子将自己护在了身后。
  “抓起来!把这个灾祸的妖女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
  村民们如临大敌般排山倒海朝她呼啸。
  尔后濒乱和血腥味开始张牙舞爪……
  那些持铁器的村民冲向了皇甫凝,母亲却抱住她死死护着,任凭推拉抢夺,母亲没有一刻松手,直到不知谁的一锄头落了下来,皇甫凝只觉脸上喷缀了血星点子,接着母亲渐渐失去气力,倒在了血泊。
  众人终于突破阻碍,逮住了皇甫凝,皇甫凝挣扎着扑向母亲,但臂膀被牢牢擒住,直到有人探了探母亲的鼻息摸了摸母亲的颈脉,宣布道:“断气了。”
  “娘——!”皇甫凝瞪大了双眼裂肺嘶吼。
  村民给皇甫凝喂了药,以保她神志不清四肢瘫软无法抵抗。
  他们似乎把她关了起来,但透过悬窗,又能清晰望见天上一轮明月。皇甫凝昏沉着,幻境与现实的场景不停交替,时而是父亲的脸庞时而是母亲的血面,时而是山林时而是这间关她的屋子,慈悲与狂怒的情绪同样依次转换着,她感觉自己几近崩溃。
  突然有人进来了,不止一个人,是好几个人,都是女人,都是平日常在村里见到的村妇们。
  她们点了根蜡烛,屋子被照得暧昧不明,皇甫凝天旋地转间看到她们拿了许多东西,全是腊腊红色的,然后她们开始给她更衣梳理覆妆面,皇甫凝恍惚间听到有“山”“鬼”“新娘”的一些字眼,她这才明白过来那些村民想做什么。
  ЙàΝf 那是村子延续多年的陋习——山魈鬼婚。
  当村子遇上灾害时,村民们认定是精怪作祟,他们就会从村子里选出“妖女”,献给山魈做老婆,以平息祸害。
  皇甫凝小时候只听村里老人讲过,一直以为是故事奇谈,没成想,有朝一日竟会落到自己身上。
  村妇们最后为皇甫凝盖上红盖头,梳妆终了,该是送亲了。
 
 
第60章 Lord Wilmore59.
  村民手里的火把将黑夜生生撕亮,长长的送亲队伍绵延向山林,彻耳的唢呐声不像在庆喜,倒像哭丧,轿夫扛的亦不是轿子,而是口棺材,未盖棺的棺材。
  皇甫凝躺在棺材里,红盖头隔绝了她的脸,微弱的火光勾染了深红,映入她逐渐清醒过来的眼。棺材摇摇晃晃,林中死寂毫无生气,队伍掠过,火光下树影的斑驳,是他们为她聘的婚书;队伍里没有人说话,各个面无表情,沉默地步履,是他们赠她的贺词;队伍停当,山腰灰扑扑,地上挖开了一个又深又大的坑,这是他们最后馈她的喜礼。
  轿夫将棺材吊入坑中,唢呐声绝,火光渐渐褪去,众人的脚步声也慢慢拉远,药效正失去着效力,棺材里的皇甫凝已经能动了。
  一把掀开脸上的红盖头,棺材的棺盖未合,皇甫凝想坐起,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仿佛整个背脊被黏在棺材板上一样。此时,深坑上来了一人,她平躺着向上望去,一霎激动。
  来人是她的叔叔,皇甫荀安。
  “叔叔!叔叔是我!救我!”皇甫凝看见了救星,奋力大喊。
  哪知皇甫荀安不为所动,他朝她诡谲一笑,月光下显得阴狠,皇甫凝愣住了。
  “好侄女,我可是花了三年才找到这口能封死你的棺,怎么能轻易放你出来呢?要怪就怪你爹生了你这么个杂种,刀剑近不了身砍不死你,就只能封死你。”皇甫荀安用慢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
  “你、你说什么……”皇甫凝全身血液凝固了。
  “你爹的命实在太好,当年罪都安到你爹头上了,你爹也逃出了北海,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能有可乘之机被翻案,而老头子死到临头居然还不忘要把北龙王的位置传给你爹!我费尽心思历尽千辛抢在别人之前找到了你爹,终算彻底除掉了他!至于你这个后患,我好不容易造了三年灾荒,发动那些愚昧的凡人送你大婚,按你进这口棺材,今夜之后,我也将后顾无忧。”皇甫荀安沾沾得意。
  “混蛋!”他爹的失踪,村镇的灾荒,还有她娘的间接惨死!都是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一手酿成的!皇甫凝在棺材中疯狂挣扎起来,可身下这口为她量身定做的杀器,又岂能挣得开?
  皇甫荀安一抬手,棺盖腾空而起,他开口说着最后的悼词:“这棺盖凡人是盖不上的,由我来送你最后一程罢。别了,小杂种。”
  棺盖落下,嵌合,皇甫凝坠入了一片逼仄黑暗。
  怨恨如潮,铺天盖地。
  过了不知多少时多少日,窒息令皇甫凝第一次接近死亡这个词,一切都是如此混沌,皇甫凝仿佛与自己面对面着,是魂魄离体嘛?可为何还是出不去这口棺材?噢,对了,这口棺材是专为封死她用的,死也出不去。
  但就在这时,皇甫凝忽觉喉头一痒,一束微光开启,魂魄似乎归位了,有一颗珠子从身体里浮了出来,那颗珠子碰掉了她项圈上原本的如意锁,取而代之。珠子的力量为皇甫凝打开了一张罩子,包裹住了她,如同保护着她,她感觉好受多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什么声音闯入了这片黑暗死海,愈来愈近越来愈响……
  硿——
  棺材突然四分五裂开来!
  棺盖被撬飞,一张黑黢黢的面具脸最先出现,皇甫凝感觉自己重见天日了,接着她失去了零星的意识。
  当然,在她失去意识前,她认出了面具脸——“界”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叔。
  皇甫凝再醒来时,发现她正身处在“界”,是邱恩谢托了黑叔赶来救她的。从她认识邱恩谢开始,就知道小谢出于某种原因,无法离开这家酒肆,那道“界”的门槛他永远跨不出去。
  现在“界”的位置早已不是皇甫凝长大的村子山林,而是另一处地方,陌生的未知的全新的。
  邱恩谢告诉她,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认出了她半龙半人的血统,他还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他的真身也是一条龙,从蛟而化的龙。此刻,皇甫凝忽而产生了一种同类相从的感受。
  之后小谢又对她说,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了,前尘往事都不敌好好活着強,更何况,她现在什么能力也没有。
  皇甫凝思量良久,继而败给现实,决定暂把恩怨放下。
  皇甫凝就这么在邱恩谢的酒肆内安顿了下来,邱恩谢怕她的姓氏名字会给她带来麻烦,便为她改了姓名。
  改名那天,邱恩谢带着某种贪恋,望着他跨不过的屋外,向她道出一句:“天与地也只消是蕴藏在白云上下两端罢了,今后便叫你邱蕴白吧。”
  “好。”一声应允,皇甫凝成了邱蕴白。
  平日里邱恩谢会给邱蕴白讲述许多三界知识,也会教她修炼各种龙族之术,希望她早日化龙。
  而邱蕴白则帮着小谢一齐打理这家酒肆,亦如店名“界”,这家酒肆拥有多重进出口,只不过酒客若想异口出入,得另外付一笔可观的费用,所以大多都只持观望。她也终于知道为何白天的店里从来没有客人了,因为酒肆只在夜晚营业,且只对凡人以外的三界生灵开放。虽然小谢一直盘算着有朝一日也要一起做凡人生意,但他迟迟没进行这个计划。
  年年又岁岁,日子一天天过去,龙族血统使邱蕴白看上去仍然如少女。
  一日,店里不请自来了一位客人,邱恩谢见到这位客人的时候,愕然了半晌。
  邱蕴白为客人上了一壶茶后,便被小谢支开了,离开前,她听见小谢称呼那位客人为“商玄”。
  名叫商玄的客人走后,邱恩谢在堂内独自坐了一晚上,那晚“界”难得闭门谢客没有开张。
  第二日出于担心,邱蕴白找到小谢,小谢看上去非常苦恼,邱蕴白很想帮他排忧解难,可小谢只一个劲的责难起自己,怪自己无法离开“界”,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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