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筠眼珠一转,立即给他支了个鬼主意:“你就说,你有个朋友,刚好有个很大很大的急事,借了你一大笔钱,你现在没钱给她买票了,还要再过几天才发工资,到时候才能给她买,就先让我在你这里待几天。几天以后,你把我们来回的票都买好,不就行了吗?”
“……”穷比陈禾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只憋出了一句:“你还真把我安排得挺好。”
“那当然!你是我哥嘛!”赵筠扔掉棒冰棍,理所应当地这样说了一句,随后又转到他旁边,抱着他手臂狗腿地问他:“哥,我们晚上到哪里去玩啊?”
“……玩什么玩。又没钱,还坐了一天的车,你不累吗?”陈禾无语,另一只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打开自己的卧室门跟她一起进去,从墙面上拿下吉他,又把充电插板指给她,关门,坐在床沿上,一边调试着琴弦,一边附言:“自己玩自己的。”
“嘁!真无聊!”赵筠撇撇嘴,爬上了床,自然而然地靠到了唯一一张枕头上,拿出手机充上电,很快就沉迷进去了;陈禾一腿上顶枕住琴箱,一腿下至,拧着弦钮上紧弦,左手按住琴品,看了确认已经对手机入迷的她一眼,才回过头,指尖很轻地刷动了琴弦,幅度很小地张开了口:
“……今天,是个晴天。
夜风里,晚风中,剧院中央。
我是谁。
我好像没有名字。
谁在看我,我在看谁。
今天又有多少个观众。
多少人在看我。
他们的目光像刀。像剑。像无形之匕。
多痛苦啊。
多恐怖啊。
他们一定又在等我出丑吧?
可我的戏剧已够多啦。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上演了多少百年啦。
他们如何不厌其烦呢?
明明我只是个没有名字的人啊——
Don't look me*,
don't look me,
d-d-d-d-d-don't look me-stop touching me……”
“away”,“away”,“away”……瘦高青年低着头,反复的吟唱附和着琴弦的拨动融入琴音里,轻得几乎要完全被晚风一吹就吹散掉;他人看不见的西装小胖墩并排坐在他旁边,依着他的腰,抱着膝盖靠在他身边,小声地跟着他的节拍合声;原本坐在床头刷手机的赵筠不知什么时候已放下了手机,和肩上的垂耳兔一起,琥珀色/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照出他冷峻的侧面,和他额前垂下来、从正面遮住了大半边脸的刘海,听着那近乎算得上是若有若无的声音,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我好像没有名字。
我有很多名字。
我是他,是她,是它。
我是剧场中的人,也是你啊。
还在害怕吗……还在害怕吗……还在害怕吗……
away——away——away吧……”
“……逃避也是一种放下。”
第77章
“还在害怕吗……还在害怕吗……还在害怕吗……
away——away——away吧……”
“逃避也是一种放下。”
歌曲结束,晚风亦随琴音停驻,窗外的树叶在窗棱上投落晕黄的细碎影子……夕阳特意照进来,照得琴头上方唯一一根没有被瘦高青年的手完全挡住的金属弦钮闪闪发亮,反出了额外的光。
赵筠靠坐在枕头上,手放在腹部,伸展着两条长腿,和垂耳兔一起用琥珀色/红色的眼睛看着他被额发挡了许多部分的侧面;和他一曲结束,也没有转头朝自己看一眼,就安静地低垂着眼睛,目光落在琴箱上,自顾自准备换弦音进行下一曲的动作,忍不住开口了:“哥……”
“嗯?”陈禾停住预拨弦的指尖,转头看她。
“……你都不问我一下,”赵筠缩起腿,抱着膝,脑袋趴在手臂上,挑起琥珀色眼睛上方的眉,歪着头问他:“我觉得你弹得怎么样吗?”
“……啊?”还没完全从音乐中抽离出来的陈禾第一时间其实有点茫然,和自己的异能物一起都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自己喜欢、高兴就随便唱唱歌而已,为什么还一定要问别人的评价呢?
不过……对着她面向着自己,充满了认真的,“快来问我啊!”的琥珀色眼睛,陈禾的理智缓了一下慢慢回笼,虽然还是不理解她想干什么,但还是抽出手,挠了挠前额的发际线,糊里糊涂地重复了次她的问题:“哦……那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太棒了!”妹妹一下抱住他的手臂,和肩上兔子一样大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夸赞的声音兴奋又响亮:“唱得也超级好!好好听!而且完全就是我没听过的歌!”
“哥!这是你自己写的歌词作的曲子吗?你也太厉害了吧?!我都没听过诶!好棒!简直可以去当明星了——不!我哥这么帅,还这么有才华,都不应该是明星,而应该是非常有实力的唱作人才对!”
“哥!你是不是根本就背着我们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啊?老实说,比如什么神秘的‘天才创作人’之类的?!”
“……你太夸张啦。”猝不及防的陈禾收到她这猛烈的一顿夸,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胳膊,避免让她的头撞到吉他上,并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一边抽出手,一边对着她满是崇拜的眼神哭笑不得:“哪里有什么‘天才创作人’啊……”
“就是一首普通的冷门歌而已。”他侧过眼睛,避开她的紧追不舍,带着一点笑音这么说完;接着视线落在放在琴弦的指尖上,又笑音渐淡,说:“况且我也只是随意唱唱,人家正经学过唱歌的,随便两句都比我好听的。”
“你只是还小,现场听少了,才会觉得我唱得好听;等你长大了,到真正的现场去多听真正的好歌手多唱几场,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才’。”和抱着膝、依着自己静默的西装小胖墩一道凝视着指尖下的琴弦,他的声音终归还是渐然恢复了冷淡……最后,他又回过头,看着赵筠,笑了笑,没什么深度:“你还小呢。”
他半垂着眼:“只要是好听一点的歌,再加上不走调,谁都能唱……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我小我也有很好的音乐鉴赏能力了呀。我觉得好听的歌,大家一般都会觉得很好听呢!而且,谁说谁来都能唱啊?反正我上我就不行,我调完全就是在喜马拉雅山上。”妹妹撇着嘴,不服气地反驳他,并在他马上就要提出反对之前直接一昂脖子:“——我不管,我哥就是最棒!还长得这么帅!我哥最好啦!”
“……你真是亲哥滤镜比天大。”陈禾嗤笑了一声,但倒也没继续要驳倒她,笑容没褪。
“那你是我哥嘛!我不对你有滤镜还能对其他人有滤镜啊?何况我哥本身本来就帅,我又没说错。我平常在学校拿你照片出去,我同学都羡慕我有个大帅哥哥哥呢!”赵筠撅着嘴刚说完,见他一下子睁大眼——近乎是立刻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的她立即先一步堵嘴,指天发誓:“不过我可没说你是什么职业啊!我没仗势欺人的!再说你现在也不是老师了,我说出去人家说不准还说我吹牛呢——现在这年代,哪有长得这么帅还会音乐的还愿意老老实实当老师的啊?一点儿都不赚钱!还不如当小白脸呢。”
“……”也不知道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的陈禾笑容僵硬,脸部表情扭曲,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才保持住了微笑,心平气和地怼她:“你还是闭嘴吧。不会夸人可以不夸。”
“略略略!我就要夸!我就要!”赵筠冲他吐舌头做鬼脸,惹他白眼;兄妹俩又互相笑骂了几句后,赵筠才又重新抱着他的手臂,仰着头眨着眼睛好奇问他:“不过,哥,你说这是首冷门歌,那歌名是什么呀?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听还这么冷门,可是,它总有个歌名吧?我想记录下来,好搜索出来单圈循环。”
“……”正对着她眼睛的陈禾笑僵了僵,动了动眼睫,才又重提起笑,眼对着她,淡淡:“没名字——偶然从一个路过的流浪歌手那里听来的,调都不一定对,大概搜不到吧。”
“哈……”赵筠失望地皱眉,但转了下眼珠,又直接从旁边拿过了手机,跟着抓着他的手臂,锲而不舍地期待:“那要不然你再弹一遍?我马上‘听音识曲’一下!这么好听,肯定不是一天两天能磨出来的吧?总有几段在调上……你再弹唱一遍呗!说不定就能找到的!”
“……都说了不在调上了。差别挺大的,词我也是乱记的。找不到的,再弹一次也未必弹得出来。”在西装小胖墩无意识朝简陋置物架上某个封面还沾着油点的本子上转头的过程中,陈禾极其含混敷衍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并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想听歌吗?你们最近流行什么歌?我弹那些给你听吧……”
“可我现在不想要其他的,就想要这首啊!”妹妹扑着抱住他的手臂,装可怜:“哥~哥~……”
“……我真的弹不出来。记不住了!”被她磨得烦躁的陈禾猛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弓着背,抱紧了怀里的吉他,皱着眉瞪她:“要听其他的就听,不听拉倒!刚才的不知道!”
“……不听就不听!有什么了不起的!既然不是我想要的,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不起!”被他这忽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大发脾气的赵筠一下子脾性也上来了,坐在床上和垂耳兔一同炸毛,怒气冲冲地回瞪他:“不过就是一首破歌而已!不弹就不弹嘛!你突然朝我发火干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干嘛忽然这样!真烦人!烦死了!”
“你们大人都是这样的吗?!真是烦死了!”
“……”她骤然尖锐的声音和话里的内容让陈禾愣了,继而连脊背上的全部汗毛都竖了起来,期间早不知什么时候攀到他肩上的西装小胖墩抱着他的脖子,寂静而不间断地拍着他的后颈;同样从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直直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的赵筠也顿住了,瞳孔迅速渐显出和他如出一辙的缩小;肩上的垂耳兔炸着毛,紧紧地贴着她的脖子,即使她并不知道。
就在此时——
“嗡……嗡……”陈禾手机的绿色来电亮起,两人和自己的异能物都将目光投了过去,见上方显示的“姑姑”两个字,两人两异能物的瞳孔顿时都缩得更加厉害了……
两双琥珀色的眼睛重新相对,陈禾抿了抿嘴,朝赵筠使了个眼色,后者连把头甩得连辫子都打在了自己脸上,并且迅速从刚才气冲斗牛的状态转换为了双手合十、满脸可怜兮兮的恳求姿势,堪比上香的跪姿虔诚,十分标准,就差直接来一句“你是我的神”了;陈禾:“……”
“……”陈禾给了这个墙头草一个白眼,吸了好几口气,给自己做了十几重的心理建设,才硬顶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小心翼翼开口:“……喂?”
“喂?陈禾吗?你妹妹是不是在你旁边啊?让她接电话!……”
“……”听到电话里尖利女声的赵筠立刻闪出了两米多远,拉出了小房间里的极限距离,警惕地朝他摆手张口提示他说自己“不在”;陈禾瞪了她一眼,正想照她的说法来,对面就来了句——“我晓得她在!我听到东西响的声音了!这狗东西是不是还专门挪远了?!你把电话给她!”
“……”赵筠直接当面给他磕了个头,拿出了自己装可怜本事的最高等级面对他。
“……没有。是我刚好在腾东西,弄到响。她出去买酱油去了,没回来。”陈禾再次瞪她一眼,示意她坐好别作妖,捏了捏鼻梁,使劲吐了口气,对着那边:“天都要黑了,你吃了饭没有?生气归生气,莫把自己身体搞坏了……”
被护住的赵筠对着他嘻嘻地笑,从陈禾肩上下来、跳到她边上的西装小胖墩就去抓扯垂耳兔的耳朵——在能量无实质交换的情况下,倒也没出现双方什么能力互通的现象;看不见小胖墩的垂耳兔可能是被揪得耳朵疼,连赵筠的眉头都疑惑地皱了皱。瞟到还扒着妹妹的衣服,向着自己得意扬眉的小胖墩的陈禾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连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都没那么刺耳了。
“……嗯,好,就先这样。过几天我再把票给你们买好,你到时候过来接她就行。而且她都走了,我姑父也不在家,你也不要老待在家里啊,趁这几天出去耍一下转一转,至少心情好些……嗯……钱够,你不要担心这个。她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最后一句承诺完,电话那头终于音落,拿下手机亲眼看到少了绿色、恢复了正常的页面,陈禾才总算松下了胸口提着的那口气;随后转过眼看回赵筠——
后者肩上的垂耳兔毛已经重柔顺了下来,鼓了鼓嘴,一秒都没多犹豫地爬了回来牵他袖子,眨着眼可怜巴巴:“对不起啊~哥,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
她不断地抬眼觑着他的脸色,歉疚地小声:“我就是,没控制得住……我刚刚那个样子,是不是很可怕、很恐怖、很像她……吓到你了啊?”
“……”注意到她随着抬眼不断向上又向下扇动的睫毛和十二分小心的表情,纵使再如何觉得刚刚那一幕的可怖,陈禾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按紧了弦钮,在拽着自己衣领的西装小胖墩一直叫嚣着“要给她一个教训!孩子就要从小教起!”的声音和其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也没再多责怪,只是从她手里扯出了自己的袖子:“没事……以后注意就好了。我也没怎么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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