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她都秉持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思,被各种事情推着向前,随意做出选择。
只是偶尔,也会有点真情。
小季大人一直不否认自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即便只有一把破伞,也坑坑巴巴地给别人撑着。
但同情心泛滥的人,容易被骗,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譬如此刻的季容妗。
她自认为沈竹绾算是她唯一真心相待的人,所以在她的事情上向来尽心尽力。但从影二的那些话从她脑海里过上一遍后,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竹绾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根“燃香”会倒下,甚至连往哪边倒都设计好了。至于那些流言,也压根在她的掌控中。
她那么尽心尽力不遗余力去做的事,压根就是多余的。
季容妗看着对面的沈竹绾,捏着手中的猪面具,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把面具卡在脸上装做误入书房的猪窜出去的。
但太过丢人,小季大人虽然随意,但不随便。
三人的房间内,空气是如此安静,以至于影二有些窒息。
半晌,沈竹绾似是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再睁眼时,清棱棱的目光带了些凉意:“影二,自去领罚。”
影二终于得到解脱,激动离去:“……是。”
季容妗不解地看着影二跑得飞快的背影,心想她竟如此变态,领罚也这么积极。
回过神,季容妗忽然意识到书房内只有她与公主两人了。
思虑一秒,季容妗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嘻嘻哈哈地将猪面具戴在脸上,走到沈竹绾身边满眼笑意:“公主,看我这面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沈竹绾透过面具看着她满是笑意的双眸,半晌,指节轻扣桌面:“方才都听到了?”
季容妗面具后笑容不变,眨眨眼:“什么?”
显然,小季大人在知道和不知道之间又一次选择了装傻充愣。
沈竹绾便注视着她:“此事我的确事先便知晓。”
“其实公主殿下不必解释。”季容妗放下手,本资源由滋源君羊已无二儿七五儿吧椅收集面具稳稳地卡在她脸上,肿胖的猪脸显得有些滑稽:“不告诉我自然有不告诉我的理由,我也没想知道那么多。”
她想了想,依旧笑着:“或许是怕我这里走漏风声,或许是为了大局考虑,又或者有什么旁的理由,但在我看来,都不重要。”
都不重要,因为不管是哪一种理由,得到的结果只会是沈竹绾在提防她,不信任她。
与其自取其辱,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沈竹绾静静看着她,看她笑容深处平静的底色,听她故作轻松的话语,目色平静:“若我说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呢?”
季容妗的脑子因为这句话卡壳了一下,愣愣重复:“为了我?”
“也不全然。”沈竹绾垂下眸:“还为了本宫的私心。”
季容妗盯着她,直觉告诉她,不应该相信这个狐狸般的女人,但还是竖起了耳朵。
“本宫从没有认为驸马做的事是多此一举。”沈竹绾站起身,与她面对面,轻声道:“更没有拿此事寻驸马开心。”
她伸手覆在那张面具上,眸色悠远,声音却淡淡:“本宫只是在想,在父皇母后去后,难得会有人这般护着本宫。”
滑稽的猪头面具被拿下,露出少女的脸颊,沈竹绾便看着她的双眸:“本宫贪恋这样的感觉,所以未曾告诉驸马。”
少女果真是没有笑着的,只是天生一双笑眼,挤一挤便是含笑的模样,因此,装开心对她而言很容易。
但如今面具被取下,沈竹绾终于得以看见那掩藏在面具下的不安和难过。
少女所有的猜测都往最坏的地方想,沈竹绾大抵知晓原因。因为已经在心中预演过最坏的结果,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很快接受。
她看着少女低垂下去的眉眼,轻叹:“驸马可是生本宫气了?”
季容妗不自在地撇开眼,没有说话。
生气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生气应当有点,但更多的是难过。
是了,那些被她故意逃避的问题,在当时得以解决,可后来再想起时,便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心尖,密密麻麻的遍布着疼痛。
季容妗从前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如今看来,她只是习惯性遗忘罢了,待某天记起来时,又是连绵不绝的痛。
她没有告诉沈竹绾自己内心的想法,可沈竹绾却早已猜到,并肯定地告诉她,她不是不信任她,她做的事也不是多余的。
小季大人向来好哄,在沈竹绾说出那些话时,她其实已经不生气了,甚至于连那一点自艾自怜的难过也消下去了。
但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又想,不能这般轻易地原谅,否则沈竹绾这个狐狸肯定还会再犯。
她平静地看着女子,正欲说话,女子却微微撇开头,缓慢地,将她先前丢在桌上的猪猪面具卡在了自己脸上。
猪头是滑稽的,可面具后的那双漂亮的凤眸却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静静地盯着她瞧。
沈竹绾眼睫微掀,轻声:“驸马还气吗?”
季容妗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很难想象,公主殿下会戴这种滑稽搞怪的东西。
但笑完后,又莫名觉得心像放在温水里泡了似的,发软发烫。
公主殿下待她真好,竟愿意这般哄她开心。
瞧着季容妗笑出声,沈竹绾便放下那面具,目露无奈:“不生气了?”
季容妗从她手中拿过面具,卡在自己脸上,飞快地道:“刚刚生气!但现在不了。”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方才,被影二发现时,我是考虑过装作不小心掉到书房的猪,然后吭哧吭哧窜出去的。”
沈竹绾目露惊讶,旋即笑了出来。
沈竹绾其实不常笑,或者说不曾笑得如此明媚。她脸上的笑向来是得体的,端庄的,又或者是不达眼底的,但这般眉眼生花的笑,季容妗也只看过这么一次。
她一时看愣了眼,回过神后,便松了一口气跟着她一起笑。
彼时的影二在影一处领着罚,心中还在愧疚着不该多嘴。她不知道的是,那边两人已然笑得眉眼生花,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针锋相对。
.
打那天后,京城的流言风向忽然变了。
有传言道,祭祀上砸死的人是不支持公主为政的人。再结合鱼腹剖书,老牛说话,佛像箴言等事,京城的流言已经彻底变成,公主乃是天命所归,凡有不敬之人便会为上天责罚。
季容妗所做的事到底不是多余之举,至少配合着沈竹绾放出的话来看,效果极好。
但祭祀那日出事,到底需要有人背锅。
负责此事的礼部尚书常青山便是那背锅侠,虽没有性命之忧,却被摘掉官职遣送回家闭门思过。
季容妗心有不忍,瞧着常青山脸上劫后余生的笑容,顿时更加不忍。
告别那天,季容妗眼含不舍:“常大人,本官真是舍不得你离开啊。”
常青山虽感到逃了一劫,但也有些不舍:“季大人,日后我游山玩水路过此地,会来找你的。”
季容妗:“……等等,你回家不用继承家业经商吗?”
常青山微笑:“不用啊,家里有大哥二哥,我只负责吃喝玩乐。”
季容妗收起不舍:“……告辞。”
这令人嫉妒的财富,她想到自己还欠公主一万五千两,心中顿时更加不平衡。
常青山好笑,旋即脸上露出些悲伤:“季大人不懂,太有钱也是一种烦恼。”
季容妗:“我愿意替你承担这样的烦恼。”
常青山摇摇头:“你不懂。”
季容妗:“……”拳头硬了。
言归正传,常青山上马车前忽然凑到她耳边,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其实在下至今未曾婚配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心悦公主殿下,可惜,可惜……”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季容妗:“本官给大理寺捐赠钱财,其实也是为了能通过季大人,为公主效力。”
季容妗震惊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常青山悠悠:“是啊。”
季容妗:“你难道不知道朋友妻……”
常青山接话:“朋友妻不客气。”
季容妗:“……”
没想到你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竟然如此狼子野心胆大包天不知廉耻口出狂言!
常青山终于还是坐上了马车,冲她摆摆手笑着:“季大人,日后有缘再见。”
季容妗也摆手微笑:“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常青山:“……”
作者有话说:
好哄的小季大人:她都愿意戴那么丑的猪猪面具哄我了,她能有什么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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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入了秋, 天气逐渐凉起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公主府敦实厚重的屋瓦上,在地上落实片片阴影,叽叽喳喳的鸟立在屋檐, 不时从这头飞到那头。
“喵”
一只黑猫轻巧地跳上墙沿,又顺着墙跳上屋顶, 阳光将它的皮毛照的油光水滑,看起来便十分好摸。
黑猫跳上屋顶后便就地窝在瓦舍凹陷处, 黑宝石般的瞳孔中装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人影正努力地顺着它先前走过的路径往上爬, 爬的咬牙切齿, 相当艰难。
黑猫漫不经心地舔着爪子,兽瞳中有几分人性化的挑衅。
艰难爬墙的人影眼中冒火,咬牙道:“小黑,你还我毯子!”
此人正是季容妗, 自从祭祀事件后, 小季大人的生活便安稳了不少, 除却上下朝值班大理寺外, 生活中便只剩下逗小黑玩。
江楠语自与她一同去花满楼后又没了身影,季容妗猜想她应当是又被江太医关禁闭了。至于叶小姐, 她似乎忘记还有自己这么个欠债人,五千两银子至今未找她取。
常青山兜兜转转边赶路边游玩,应当还在路上。
季容妗是个被动的人, 向来不会主动交朋友, 便导致了她如今下了朝之后,遭殃的就是小黑。
可惜小黑是只高冷的猫,除了对公主投怀送抱外, 旁人一概不理。
在小季大人的坚持不懈下, 小黑终于在昨天晚上, 被她不情不愿地抱到了床上。季容妗当时笑得像个逼良为娼的流氓,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今天早上怀着美妙的心情醒来,正准备给小黑一个早安吻,睁开眼,人傻了。
昨晚盖得分明是上好的狐皮毯,今早起来,狐皮毯多了好几道爪痕,甚至漏了光,穿在身上可以直接变身性感小季在线发牌的那种。
季容妗额头青筋直跳,一抬头,始作俑者正趴在床头懒懒地看着她,仿佛在说,这就是强迫本喵□□的下场。
于是休沐的小季大人便一路从房间追到外边,如今又要爬到屋顶上。
冬梅在一边喊她:“驸马,小心点,小黑只是一只猫,您与它计较什么啊?”
季容妗满脸心痛,脖子青筋都在用力:“你知道这毯子是谁的吗?是公主的!被它撕得走风又走光,这让我怎么和公主交代?”
冬梅看着驸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往房顶走的模样,小声道:“公主兴许压根没想要回去呢。”
小季大人没听到,眼见着恶猫就在自己眼前,她缓慢地往那边移动着。
冬梅瞧着心也跟着揪起来:“驸马,您小心些,别……”
“哗啦啦”
瓦片碎裂声伴随着小季大人高声的“救命”,让冬梅咽回了口中的话。
“嘭”
又是一声,小季大人终于落了地,穿的本就乱七八糟的衣衫全然铺开,从中露出一张绝望的脸。
这下,在公主的账簿那,她又要多欠几笔巨款了。
是的,小季大人这些日子的成就包括但不限于,今日炸了厨房,明日撞断名树,后日上房抓小黑不小心压塌屋顶。
短短半个月,公主府的账房支出多了大半。
后来,公主也被她弄得无可奈何,便与账房说,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便将账记在小季大人头上。
迄今为止,除却那一万五千两外,小季大人因各种事情,又欠了公主府五百两。
季容妗伸手捂住脸痛苦哀嚎,从指缝看向上方的大洞。
那里,一只黑猫探头探脑嘲讽地“喵”了两声。
“……小黑!”季容妗垂死病中惊坐起:“今天逮住你我就把你做成猫毯给公主送去。”
季容妗愤怒地从地上站起来,没走出门,便迎面碰见了影二。
影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了句:“送猫毯不如送人毯。”
季容妗瞬间抬头:“大胆,竟然教唆本官给公主送面首!”
影二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屋顶上的大洞,而后拿出随身纸笔来:“维修费用约莫十两纹银,瓦片等费用约莫二两纹银,地面砸坏等……共计二十二两纹银。”
在季容妗满脸菜色中,影二终于停了笔,缓缓道:“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驸马可能得卖身给公主才能还得清。”
冬梅在一边适时叹了口气:“驸马可别忘了,您这个月俸禄刚刚上交完。”
季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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