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灭完火的僧人们赶到。
主持轻轻叹气,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竹绾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拉着沈炽的手,声音比平日里更为冰冷:“此事我会给主持一个交代,寺庙所有损失,本宫全数负责。”
主持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闻言只道:“诸位未曾受伤便好。”
话是这么说,但季容妗能看出来,主持略微好了些的语气。
打发走僧人后,先前出去的影卫押着两个黑衣人回来了。
为首之人跪地:“殿下,射箭者共二十人,逃走三人,死于属下等手中七人,服毒自杀八人,还剩两人被活捉。”
“带回去。”沈竹绾居高临下瞧着两人,某一刻,季容妗看见了她眼底压抑着的令人通体发寒的杀意。
“事后本宫亲自审问。”
“是。”
影卫分出几人押送他们先行回府,余下的人处理寺庙内剩余的尸体,或是继续值守。
季容妗瞧着面色冷肃的沈竹绾,轻声询问:“公主,你没事吧?”
沈竹绾这才像意识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缓了缓,摇头轻声:“我没事。”
季容妗又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小皇帝的头:“陛下,没事吧?”
沈炽在经过初时的惊怕后,如今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只是眼中依旧挂着点泪花,闻言摇摇头,捏着沈竹绾的手紧了紧:“我没事。”
季容妗便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夸赞了他两句,复站起身与沈竹绾对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季容妗很有自知之明地告退,今夜小皇帝受了惊吓,想必会粘着沈竹绾一同睡才是。
一直到回了房间之后,季容妗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
颀长的身躯几乎从床头占到床尾,季容妗躺在床中央看向半空,单手压在头顶,有些神游天外。
方才幸好小皇帝没有出事,若是他真的出什么事了,季容妗甚至不敢想象到时候的沈竹绾会是何种神情。
幽幽叹了一口气,季容妗心想,沈竹绾平日里虽对小皇帝管的紧,可在她心底,沈炽一直是最重要的家人。
季容妗思绪兜兜转转又落在了接连两次刺杀的人身上,会是谁呢?
揣着满腹猜想,季容妗沉沉睡去。
.
距离国安寺之行过去小半个月,沈炽身边的护卫加强了许多,至于那两个不幸被活捉的倒霉蛋,季容妗未曾见过他们。
只是从影二口中得知,那两人受尽折磨,到现在也不肯说出背后主谋。
不说归不说,沈竹绾好似不怎么在意。
只是季容妗偶然间听说,最近一些日子,朝堂上何栗那一派的人都过得很惨淡,不是家中铺子突逢变故,便是儿孙或是旁人出了事,何栗更是因为被一件杀人的案子牵连,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
十日过去,依旧没能上朝堂。
而影二,现在终于不需再每日盯着茅房了。
过去一个月,季容妗每日都能从影二那边得到相同记录的纸条——上面写着莲夏今日的所作所为,与谁一起说了哪些话。
大多数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对话。
莲夏一直没有动作,每日就是安安稳稳地工作,也不嫌脏和累,好似真的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容身之所。
这样的情况下,季容妗到底有些心难安,将她调到了洗衣裳的地方。
而影二,虽然不用每日面对茅房,但依旧需要监视着莲夏,并记录她的一举一动。
临近八月末尾,天气依旧有些热,但比之盛夏那会,早晚凉快了许多。
季容妗将躺椅搬到树下,乘着傍晚的夕阳,摇摇晃晃地摆着手中的扇子。
再过几日,便是七夕节了啊。
七夕节,多少年轻男男女女期盼着的日子,就连季容妗这种已经成婚的,也很是期待——主要是期待着一些吃喝玩乐。
她正躺得舒服,同时想着七夕节要不要找沈竹绾一同出去逛逛。
毕竟,年轻人嘛,总是在家里很容易闷坏的,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才是。
小季大人如是想。
摇椅前的古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深绿的叶子掉了几片,一只灰色的鸽子从树叶间隙钻出,咕咕叫着落在了季容妗肩膀上。
季容妗看着这只灰色的鸽子陷入了沉思,她记着和江楠语传信用的鸽子不是灰色的。
虽然搞不清状况,但她还是从鸽子腿上取下信,顺手拿了两颗葡萄放在手心喂鸽子。灰色鸽子精瘦矫健,一看便不是江楠语能养出的样子。
她养的那只传信白鸽胖的让季容妗一度觉得它飞不起来,传信全靠溜达。
送走矫健的灰鸽,季容妗打开那张字条,上面的字苍劲有力,写着:百味茶馆见
落款单字一个叶。
季容妗便知道,这应当是叶漉传来的信。
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季容妗一思索,觉得也正常,毕竟商人消息最灵通,叶漉家大业大,稍微打探一下便知晓了。
只是让她有些尴尬,毕竟她在叶漉那留的名号可是季小宝。
季容妗没多耽误,起身活动了一番身子,便朝着信件上说的百味茶馆去了。
百味茶馆坐落于一处环境清幽的地方,茶馆很大,前有翠竹池塘,后有乘凉古树,来来往往的人皆是穿着讲究之辈。
季容妗在二楼出看见了坐在边上的叶漉。
依旧是一身玄衣,不过是细节处的花纹有所不同。脸上的面具还是她见过的那个,瞧见她来,便扬起了唇。
季容妗走到她对面坐下,笑着:“叶姑娘找我何事?”
叶漉先是笑了笑,旋即开玩笑道:“季公子的话说的,若是无事,我便不能约着友人前来喝茶?”
“当然可以。”季容妗转了转茶盏,轻笑:“不过比之喝茶谈心,我还是更喜欢与叶小姐在马场上见面。”
叶漉点头:“说的也是,不过今日我找你来不是与季公子喝茶贪心的。”
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到季容妗面前,笑道:“这是第一批货物带来的利润,按照比例分给季公子,是两百两。”
季容妗瞧着那递到自己面前的银票,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快?”
她还以为至少要等到两个月以后才能拿呢。
“是。”叶漉笑着:“分成不是按月份拿,而是按成交的批次拿,换而言之,或许此次一个月,下次可能便是三个月。”
“原来如此。”季容妗收下银票,笑容更甚了些:“真是麻烦叶姑娘了,这么点银子,还要劳烦你亲自送来。”
“不麻烦。”叶漉眼睛一转,忽然看向一处,旋即慢悠悠收回视线,看向季容妗:“季公子是一个人来的还是?”
季容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是我一个人来的,怎么了吗?”
叶漉眸光微闪,道:“没什么,兴许只是看错罢了。”
茶馆拐角处,影一心有余悸地出了口气。他虽然武功比影二高,可在伪装侦查方面,还是不如影二来的隐秘。
方才不过是多往那边看了两眼,便被那带着面具的女子发现了。
看来还是应当慎重才是。
.
夜间,沈竹绾回到了府上,影一如往常一样将驸马的行径交给了沈竹绾,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可能被发现的事。
沈竹绾目色淡淡:“你是保护她的,有何可心虚的。”
影一愣了愣,片刻后眸中划过一丝明悟,点头称是。
沐浴完后,沈竹绾便躺在床上,边看书边等待少女的到来。
没过多久,少女便到了屋内。
她很是熟练地躺在她身侧,抬眸瞧她:“公主,陛下如何了?”
从国安寺回来后,季容妗每日都会问沈竹绾,沈炽的情况。
说来也是因为她前些日子在宫中待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少女以为陛下出了什么事。
不过实际情况是,沈炽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被吓着了,所以这几日才会有些粘她。
眼下少女又问出这个问题,沈竹绾便回她:“已无大碍。”
言罢,又加了一句:“明日傍晚,本宫便可回来。”
肉眼可见的,少女眸中划过一丝喜悦,很快又将那一丝喜悦掩下,坐起身漆眸明亮:“那公主,几日后七夕您要与臣一同出去逛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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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七夕?”沈竹绾思索少顷:“那日应当无事。”
“怎么?”沈竹绾目光落在少女那张略显期待的脸上:“驸马想与我一同去?”
季容妗忙不迭点头, 期待道:“臣想去逛一逛。”
毕竟从穿越至今,眼前这个七夕算是大乾最为盛大的节日。年轻的男男女女在一起,总会有许多热闹可看, 季容妗喜欢往热闹的地方钻。
沈竹绾心底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若只是逛一逛, 驸马随便寻一人便可,何故找本宫一起?”
季容妗怔愣片刻, 真诚道:“因为七夕向来有情人的与情人一同出去, 没情人的才与好友一同, 但眼下……”
她说着,瞧了沈竹绾一眼,才继续道:“臣与公主名义上是夫妻,所以, 若找旁人出去, 不太妥当。”
确实不太妥当, 关键是, 能算得上好友的,如今只有江楠语留在京城, 七夕又是那么一个暧昧的节日,即便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女儿身,一同出去总是不好的。
万一在途中再遇到有心人, 那她费心大早的名声可就完球了。
“只是如此?”沈竹绾侧眸, 幽幽问她。
季容妗藏在被中的指节捏了捏,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
不过确实不全是那么官方的理由, 她也有几分私心。
平日里沈竹绾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无论在哪, 她所在的地方总是与旁人的画风不太一样,仙气缥缈如画中仙人,带着不入尘世的疏离。
季容妗想瞧一瞧,倘若身处市井小巷,这位仙子是否会沾染几分烟火气。
“只是如此。”季容妗心虚一瞬,回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沈竹绾目色深了些,盯着她的时间也略有些长,半晌才转过头去,轻叹一声应下:“本宫知晓了。”
季容妗暗自欣喜,很快便钻进被窝,熟练地揽上公主殿下的腰肢:“那夜安了公主殿下?”
背过身的女子半晌未曾说话,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把手拿开。”
季容妗:“……哦。”
果然不下雨的天气,公主殿下是不给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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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盼万待,七夕终于到了。
季容妗早早便起身,将自己衣柜里的衣裳全数拿出来,一件一件换上,而后让冬梅给自己选出一套最为合适的。
冬梅麻木着一张脸,看着自家主子将那一件红色衣袍撂下,口中还说着:“这件不行,太过艳丽,公主殿下向来喜欢素色,况且穿出去也太惹人注目了,我们怎么玩。”
冬梅沉默地微笑着,并提醒:“驸马若再折腾下去,要赶不上上朝了。”
季容妗这才勉强作罢,套上那身红色官服匆匆赶去上朝。
冬梅在她走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从几日前开始,驸马便开始为今日做起准备了,小到头饰配件,大到衣袍款式,全数进行了细细的筛选。
用她的话说就是,过节嘛,自然要盛装打扮。
不过,任凭她怎么折腾,每次换完衣裳,腰间的香囊却是每次都带着的。
冬梅不知道那香囊属于谁,但隐隐猜测,应当是公主所赠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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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回府后没多久,季容妗便收到了江楠语的传信:晚上与公主出去否?去的话去哪?不去的话与我们一起出去游玩!
对此,季容妗只给了一个回答:出去。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江楠语这厮去哪,当然是因为告诉了,按照江楠语的尿性,说不定会带一圈人去围观。
回完江楠语的信件,季容妗便又如火如荼地开始选起衣裳大业。
最后在玄色和白金色之间停留许久,找到了金喜,询问她今日公主穿的什么颜色。
金喜回忆片刻,道:“公主今日穿的是白色。”
季容妗果断放弃玄色,公主穿白她穿黑,黑白无常出门逛街了这是。
一切准备做好后,季容妗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等待中途躁动难安时,看到了尽职尽责的影二。
彼时她正站在公主府的一棵树下,离莲夏的距离不是很远,但因为树枝足够粗壮,她的身形被全数遮挡。
夕阳西下,灿烂的金光洒落在她的眉眼上。
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
季容妗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旁,出声:“今日七夕,我放你一天假,你不如也出去逛逛?”
影二怔了一瞬,回神意识到自己走神被抓,不自在地别过眼道:“不用,我们影不需要情爱与休假。”
“哦——”季容妗拉长了尾调:“我看你魂不守舍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影二:“……”
她深吸了一口气:“属下只是在想旁的事,一时失职,请驸马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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