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经过一日的消耗,大乾更是已经日薄西山。
这场战争到最后,所有人都在拼命,他们拖着残躯,高举长刀,报着以一换一的打法,不要命地往前冲,眼含热泪口中高喊“大乾万岁”。
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身后就是家人朋友。
“杀啊!”
他们前赴后继地死去,不知疲倦,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苟活,林长存,迟猴,季容妗,林不悔,所有大乾士兵都在以死阻碍这群人。
血色染遍长空,大地汇聚血河。
沈竹绾站于城墙之上,目光紧紧随着那道身影,几乎是只刚刚寻到那人,一道身影便忽然走到她身旁:“公主,影二传信来,说陛下失踪了。”
沈竹绾猛地按在城墙边缘,最后用目光看了眼那道身影,匆匆道:“保护好她。”
“是。”
沈竹绾的来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时间延长,季容妗握着长刀的手开始颤抖,太长时间的战斗让她精疲力竭,如今挥刀只是机械性的动作。
不止是她,所有大乾士兵都是如此。
楚国人一茬接一茬地上,大乾士兵以飞快的速度减少。
季容妗干净利落地再度砍了一个人的头,
扭头对抗身边偷袭之人时,余光却瞧见一柄长枪自苟活胸膛贯穿。
“噗嗤”
喷溅而出的猩红将季容妗眼前染成一片血红,一片嗡鸣声中,苟活的身影在她眼中放慢无数倍。
他看见她狰狞的面孔,眼角的猩红,还有不断跳动的,被贯穿的胸膛。
耳边传来一阵呼啸。
“苟活,你为什么叫苟活?”
“因为我家里人知道我要上战场,特地给我改的,希望我活下去。”
繁杂的记忆纷沓而来,季容妗的脖子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毕露,她叫道:“苟活——”
苟活朝她投去最后一眼,微微张唇,却没能发出一个字。
他倒了下去,转瞬被埋没在尸体中。
季容妗反手砍掉那人的脑袋,想要往他的方向奔去,可楚国士兵围住了她。季容妗过去不得,愤怒涌上心头,下起手来更是不留情。
可她到底已经战斗了一日一夜,围攻的人过多,她不留神期间,长枪便要贯穿她的胸膛。
寒风侵袭而过,一人拿着长剑挡在她面前,剑身一挥,那围攻之人便倾数倒了下去。
影一一边开路,一边对季容妗道:“驸马,快走。”
季容妗知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抬眼望去,却见林长存与林不悔正被一圈人围攻,大批大乾士兵已然死去,如今留下的人一人至少要应对五人。
季容妗甚至没有答应要走,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便传来:“走?往哪走?”
是南宫青荇。
季容妗正要握刀上前,影一却将她的马往她面前一推,道:“驸马,走!这里交给我!”
季容妗飞身上马,快速朝着林长存与林不悔的方向奔去,她自后边杀开一条血路,顶着一身鲜血对两人道:“走!”
林长存一抹鲜血,三人形成鼎立之姿,余下的大乾士兵挣扎着过来,于一众楚国士兵中掩护着他们往城门撤去。
这些士兵分明可以自己逃走,可却舍弃自己的性命,掩护他们离开。
然而楚国士兵又怎会如她们所愿。
血色长空下,无数支箭羽自空中射来,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势必要将他们所有人网列其中。
周围静寂无声,她能看见士兵们面目狰狞眼含热泪地向她们扑来,将他们护在其间,能看见雨点般的箭羽逐渐变大穿破士兵的身体,却听不见一点声音,仿佛在演一场壮烈的哑剧,代价是所有人的生命。
世界变成了黑白色,季容妗被箭羽穿破身体时,才清楚地听见,箭羽穿透身体传来的细微的“噗呲”声。
“铛”
“铛”
“铛”
楚国传来的撤兵铃响彻大地,季容妗倒在地上,听见南宫青荇怒声喊着:“撤退!后方有人来袭!”
季容妗嘴角终于缓缓咧开一个笑。
援兵到了。
他们做到了。
她不是不堪大用之人。
意识模糊之际,季容妗扭头朝着城墙的方向看去,前两日站在那的青色身影已然不见,只有大乾的旗帜孤零零地立在城墙。
眼底的光黯了下去,季容矜眼前逐渐模糊,水迹顺着眼角滑落,她的身体逐渐失去力气,呼吸逐渐变缓。
她出现了幻觉。
模糊的水渍中晕出一个白裙的清冷女子,她双手落在自己腰间,缓缓收紧,贴在她耳边说着,本宫亦不想失去驸马。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大家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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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京城。
宁王带兵占领京城当日, 叶漉带着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包围了皇宫。
五万人在二十万人面前自然不堪一击,战局毫无悬念。
晚霞层层晕染天空,深红色宫门从外缓缓打开, 玄色衣袍女子踏入宫门,身后的士兵从两侧快速往宫内冲去。
与想象中不同。
没有血流成河的景象, 只有一片静谧,阳光透过枝丫的间隙, 在地上落下斑驳的碎影, 间或一缕风拂过, 那树叶便悠悠下落,卷出一道舒适的弧度。
叶漉仿佛早便知晓宁王在哪里,自进宫门后,便径直带着士兵往一处宫殿行去。
宫殿名为忆相思, 是留存着先帝与先后物品之所。
士兵将门打开时, 屋内杂乱不堪, 而南宫恙正站在书桌一隅, 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画。
不同于往日总是作男子装扮,着深色衣袍, 戴狰狞面具,今日的她换上了浅粉色百褶如意裙,长发散落, 面白如玉, 金光披在她身上,竟有几分花间仙子的感觉。
她神色惘然,并未理会那些将她团团围住的士兵, 只是伸手抚着画面上的人, 脸侧划过两行清泪。
叶漉无声地望着她, 既未让士兵打断她,也未曾松懈。
半晌,南宫恙勉强笑了笑,将手中的画抚平放在桌上,转眸看向叶漉。
士兵立即提枪对着她。
南宫恙抹了抹眼泪,直直看向叶漉,笑道:“到底还是公主和叶阁主技高一筹,为了引我上当,竟然舍得季太傅去死。”
叶漉掀眸看她,自面具后静静与她对视。
“既然都是引我上当的招数,想必叶阁主的身份也是假的,如今我已败,倒是真好奇叶阁主到底是什么人了。”南宫恙朝她走了一步,道。
叶漉拦下那些士兵,轻声:“你们都出去。”
士兵面面相觑,到底还是听从了她的命令,簌簌离去,将门带上。
屋内只剩下她们两,叶漉走过南宫恙,到那书桌前拾起了南宫恙先前拿着的画。
画上,俊逸的男子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去折那娇嫩的杏花,眉眼尽是宠溺,他身侧站着一个娴静温柔的女子,眉目温和地看着父女两。
画面定格的这一刻,男子眸中的幸福与欢喜几乎跨越时空迎面而来。
叶漉将画放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看见喜欢的人与别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南宫公主是什么感受呢?”
她转过身看向南宫恙:“嫉妒?不甘?伤心?亦或是愤怒?”
说着,叶漉看向凌乱不堪的屋子,玩味道:“看来很是愤怒才是。”
南宫恙脸上的笑逐渐收了回去:“这与叶阁主又有什么干系呢?”
“什么干系?”叶漉摇头失笑,片刻后缓缓摘下脸上面具,轻声:“硬要说的话,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我的母亲……”
玄铁面具缓缓被摘下,露出一张令南宫恙瞳孔骤缩的面孔来。
“很惊讶?”叶漉抚了抚自己的脸:“是没想到,在刚出生时就应该被你吩咐掐死扔到河里的孩子,怎么活下来了吗?”
南宫恙一句话说不出口,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张与宁王肖似的脸,除此之外,先前与这双眸子对视的熟悉感终于知道从哪来的的。
这双眼,与南宫恙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稳婆没将我掐死,而是将我装入水盆放入河中,被一户人家捡到,后来战乱,那家夫妇战死,我便被托付给了季太傅的好友,几经周转,又到季太傅府上住了一段时日。”叶漉回想着道:“说起来,还真是坎坷的经历呢。”
南宫恙听得有些失神,放在袖袍中的手指收紧了些,眸中闪过些旁人看不懂的光泽,像是下了某种决定。
片刻后,她脸色平静地有几分诡异,她目光古怪地看着叶漉,道:“果然……”
叶漉扬了扬眉,弯唇:“果然?”
她幽幽地盯着叶漉,直勾勾地盯着她,露出森森白牙:“果然当初就应该亲手把你掐死,否则最后也不会有这些事,你不仅长得和你父亲一样,就连这份讨人厌恶的感觉,也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叶漉嘴角的笑顿住了。
“我真是后悔,当年怎么没亲手杀了你。”南宫恙道:“像你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出生,你从一开始便是以令人厌恶的方式出现,即便长大了,也一样令人厌恶,季太傅还养过你一段时间,你都能对他下杀手,如今见到你,我只想说幸好,幸好那时将你丢了。”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命运多舛吗?”女人的话一字一句响在她耳边,仿佛怕她听不清楚似的,走近她一步,在她耳边道:“因为你生来就是不祥之人,你这样的人,不配有人爱。”
窗外的光艰涩地渗进屋内,一片死寂中,只有那句“不配有人爱”缓缓回响,回响声逐渐盖过所有声音,愈来愈大,最后“嘭”地一声在叶漉炸开。
光影晦暗,叶漉半边脸在阴暗下,神色模糊不清。
她将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拿开,从口中发出一声嗤笑:“南宫公主是觉得说这些便会打击到我?”
叶漉极浅地弯了弯唇,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抓着剑鞘,因为过于用力,指尖惨白:“在你丢弃我那一刻,我们便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的话对我而言只是耳旁风,还有,如今你是阶下囚,说话客气些,到时候死的时候也安详点。”
南宫恙忽然笑了出来,目色一狠,抽出一旁的剑往叶漉刺去。
叶漉反手挡住,目色平静:“你就这么恨我?”
“是。”南宫恙收回剑往她喉间刺去:“我恨那个人,也恨你,更恨那个负心寡情的男人。”
叶漉侧身躲开,剑身与南宫恙的剑相擦而过,她下意识反手刺出,冷嘲道:“可是那个男人不爱你,甚至早便忘了你,不然这么大的屋子,怎的连一点与你相关的东西都找不到?”
南宫恙一眯眼,下手毫不留情起来。
叶漉一击将她手中的剑打掉,剑尖直直朝着她胸膛刺了过去。
“刺啦”
剑身穿破皮肉发出细微的声响,叶漉双眸微怔,直直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躲?”
南宫恙恶趣味地笑着:“弑母的感觉如何?”
叶漉便明白过来,她不过是想让自己心中再添一道枷锁,无论是先前的话,还是此刻的主动寻死,她的目的都是为了击垮自己的心理。
叶漉眸中最后的波动终于消去,变成了一滩死水般的平静,她抽出剑锋,道:“不如何。”
血色染湿地面,南宫恙看着拔剑后头也不回便往外走的女子,轻轻笑了笑。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门边阳光照到的地方,轻轻闭上了眼,她将自己藏在面具后阴暗地过了这么些年,如今终于光明正大地死在了阳光下。
她带着释怀和平静,想着。
就让她一直恨自己吧。
.
叶漉刚走出房门,一个穿着黑袍的少女便跟在了她身后:“姐姐。”
脚下步子一顿,叶漉扭头对那些士兵道:“进去收尸吧。”
宋楠目光微顿,瞥了眼身后,道:“姐姐杀了她?”
“嗯。”叶漉平静地收回目光:“找到陛下了吗?”
“找到了。”宋楠道:“陛下不知为何躲起来了,找到他时,他睡得迷迷糊糊,问公主回来了没。”
叶漉目光闪了闪,到底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宋楠注视她的背影片刻,跟了上去。
今日的宋楠远不如往日聒噪黏人,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叶漉身后,时不时咬唇,目光流连在叶漉神色,似乎想说些什么。
叶漉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往后你们姐弟想去哪便去哪,悬阁我会解散,留了一笔银子在暗格,你自己去取。”
宋楠咬了咬唇,上前握住她背在身后紧紧抓着剑的手:“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都听到了,你不要难过,我……”
“我没有难过。”叶漉神色平静。
叶漉有一个小习惯,她难过时会紧紧捏着剑鞘,指节发白也不松手,就像现在这样。
她分明很是难过,却始终保持着面色平静,越是如此,宋楠越是觉着揪心难过。
她终究没有忍住上前一步,轻轻抱住眼前的女人,道:“姐姐,她不爱你,是因为被恨蒙蔽了双眼,你并没有她说的那样不堪。即便你的出生不被她所喜,但人的一生又不是只靠一人的观感而定义,你的存在还是会让很多人喜欢。更不是她口中不祥之人,否则我与弟弟早便死了,至于季太傅的死,是他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姐姐,你值得被任何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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