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发生的事一下在江名危脑中闪过,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
“嗷!”游泾倒吸一口凉气,悲伤道,“宝贝,打个商量……能不能先松一下我的头发?”
江名危一愣,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一股蓝色发丝,忙撒开手。
“都要被你薅秃了。”游泾摸了摸自己被扯到的那片头皮,从江名危摊开的爪子里捻出两根蓝发,往她眼前晃了晃。
江名危:“……”
她一声不吭地盯着游泾。
“没事吧?肩后背后还疼吗?”游泾小心地凑到她肩上,闻闻嗅嗅,“我把老医生找来给你看了看,那老太太竟然还说要夸你会撞,伤的都是她会医的地方……”
江名危目光微微下滑,看向紧紧贴着床的大水缸,和那水缸里的几大块冰。
游泾的大半身体泡在水缸中,那一段尾巴上隐约可见一大片伤痕,像是被烫或烧出的伤疤,露出一大片本该隐藏在鳞片后的皮肤。
游泾:“……宝贝?”
江名危撑床想坐起来,却刚一起身就摔了回去。
“躺一躺!”游泾忙伸手勾着她的腰,“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江名危贴着水缸侧躺着,微哑着开口说:“我想看你的尾巴。”
“……哦。”游泾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尾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我尾巴现在不好看。”
江名危默不作声,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不知是先前泡海里久了还是怎么,眼里红红的一片。
游泾被这目光盯得没法,抱着尾巴:“……给你看。”
江名危于是终于在游泾的松气声下转开目光,落在那尾巴上。
“看好没有?”游泾被这目光看得不上不下,猜不准她这是要做什么,背后都差点冒出汗来,“……宝贝,我没事的,这点伤对尾巴来说过几个月就好了。协商团和你们一个方向跑的,没怎么被炸弹波及到,这个结果不是很好吗?”
在游泾的注视下,江名危目光不动,缓缓伸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捻住了游泾露在水面上的尾巴尖。
游泾:“嗷!”
除了那一眨不眨盯着她尾巴尖的眼神,江名危其余面色几乎一切如常:
“炸弹炸了哪些?”
游泾浑身僵硬,迟钝地消化了一下她的话,险些觉得自己要听不懂人话了:“……哦,炸了三个人,一个在我手上,一个被控制住没乱跑,还有一个躲在船上把船弄爆了。船上的那些兵牺牲了几个,协商团的协商员还都活着,当时她们救生筏没有跑太远,被掀翻了,几乎都呛了两口水,有几个轻伤重伤,都先歇着了。”
江名危轻轻“嗯”了一声:“其他军舰?”
游泾:“同时炸了,救不了。”
江名危:“你的人撤开了吗?”
“及时撤开了。”游泾顿了一下,邀功般补充道,“陆地那边你也放心,我们都有按你提前预计的去做。现在爆炸的消息应该已经传过去了,协商团和那个张舰长一伙人都安置在我们这里。”
江名危颔首,轻声轻气地问:“这船?”
游泾点了下下巴,指代不明道:“楼下押着最后一批呢。”
江名危点了下头:“你记得及时下船。”
“……嗯嗯,我之后会的。”游泾不知为何,被那轻声轻气的语气弄得反而紧张,她眨了眨眼,看着那只捉住自己尾巴尖的手,“……宝贝,那现在呢?”
江名危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那笑意因为她苍白的脸色与显得有些脆弱与单薄。
“现在?”
游泾心里警铃大作——当初在海面上就是被她这副小脆皮的模样欺骗了!她一世英名人鱼王现在可知道了,绝不会不会相信这笑容下面有什么好事!
游泾想到这里,尾巴尖忍不住抖了一下。
江名危用柔软的虎口卡住她的尾巴,食指缓缓上移,顺着尾巴纹路,蹭过她的每一寸尾尖,最后停在离尖端一寸的地方。
游泾呼吸急促地喘着气,无害地睁圆了眼睛,试探地小声问:“宝……贝?”
江名危安静地看着游泾的眼睛,张开苍白的薄唇,然后将尾巴尖含在了舌尖。
游泾咬牙:“呜!”
江名危嘴巴不松,却渐渐地不笑了。
她的唇角微微耷拉了下去,眼里早就漫上的水汽又浓郁了几分,却还是始终看着游泾,像是要把她从头到尾都收进眼里。
游泾扶着水缸,费劲地探身去亲她的眼睛。这一亲,就不可避免地让江名危闭了眼。
凉而微咸的东西随着双眼闭合溢出,顺着眼尾的弧度滑入鬓角。
游泾探着脑袋,一一将凉软的嘴唇贴了上去,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江名危的脑后。
“没事了,都没事了,我也没事的呀,宝贝。”游泾的手指滑到江名危下巴,挠着企图让她松口,悄无声息地一边龇牙,一边终于将被捂得温热的尾巴尖尖解救了出来。
她微微俯身,用自己的唇代替它的位置,含住了江名危失色的唇瓣。
“回去……”江名危声音含糊,轻轻吻了下游泾的尾巴尖,“去陆地领个证?”
“人鱼也能办吗?”游泾沮丧地揽着她,“协议还没签下来,估计办不了。我稀罕那群两脚兽给我给证明认可?我要你就好了。”
江名危把额头贴在她的脖颈上:“那加紧定个戒指,一周内就让你戴上。”
“戒指?”游泾抖了抖尾巴,手从床边一探,拉过那件新的王服。
江名危面露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游泾已经伸出爪子,飞快地往王服上一薅,掌心就躺了枚一指半宽的珍珠。
江名危默不作声地看了眼王服上空荡荡的线头:“……”
游泾尾巴尖抖了抖:“看我的。”
说罢,就控制着尾巴尖开始切珍珠,切着切着,一个用力过猛就切坏了,大珍珠就这样断成了几瓣。
江名危:“……”
“意外,意外。”游泾把碎珍珠扒拉开,又扯过王服,往另一侧同样的位置一薅。
江名危眼角一跳,欲言又止:“……”
“等着。”游泾低头继续划,这次小心多了,也花费了更长的时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角,映得游泾的侧脸格外柔和。几缕透蓝的发丝落在珍珠的碎灰里,而发丝的主人却无暇顾及。
游泾屏住呼吸看着手里的珍珠,江名危则放轻呼吸地看着她的眼睛。
“好了好了。”游泾尖着手指拿起那个珍珠切成的小圈,放在手心吹了吹灰,托到江名危眼前,眼睛亮亮地说,“戒指。”
江名危没忍住笑了,想伸手,却又先问了一句:“你要给我戴么?”
游泾捉住她的手腕:“那不然还给谁?”
江名危展开手指,全身的感官仿佛都几种在了那一小寸肌肤上,感受到珍珠小圈凉滑的触感划过指节,带起一片细微的酥痒。
在那枚造型奇特的小“戒指”推到底的同时,江名危用另一只手托起一缕蓝色的发丝,闭眼俯首,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像是一个回应,或许也是一个承诺。
在心里无人听到的地方,江名危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顺势靠上了游泾的肩,带着一点从水缸里带出的潮湿与水汽,与她轻缓而紧密地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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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再来一小段后续,正文就结束了(喵的呜呜太晚了写不完了白天继续(呜呜谢谢等待!!!(然后后面还会有番外的(其实也不算(反正就是主线之后的事情~
第41章 【正文完】潮流
231013
政务部宽敞的大会议室内,穿着两色作战部统一服装的人整齐地坐在会议桌的两侧,已然爆发了为时一个钟头的争吵。
有人扬声道:“早说了,人鱼那群畜生根本就不是能和谈的对象。现在好了?协商团里多少优秀的领导,我海战部三艘配备齐全的军舰,全军覆没在海上——我们需要有人为那些牺牲的战友们做一个解释!”
对面的人一片沉寂。
有海战部的人嗤笑道:“先前协商团第一次去,有某位人物在,坐游艇都相安无事。这第二回去,那位人物跟着人鱼负罪潜逃,协商团三艘军舰就都瞬间交代在了那里——这么一看,那位潜逃的某人可真是有面子啊,就是不知道,她区区一个商贾,背后给她撑腰合谋的,是否还另有其人啊?”
“你这是何意。”一个穿着陆战部作战服的人冷笑,“我部高副还在调查当中,司法部尚未给出结果,你倒是空口给人断罪了?我看司法部不如倒了算了,你去做,效率还更高啊。”
陆战部所在的区域爆出一阵配合的哄笑。
一阵不紧不慢的敲桌声响起,打断了会议室内的吵闹。
唐伟仪坐在海战部为首的位置,将手收回胸前,缓声道:
“如今最要紧的是协商团的事情。协商团本为‘协商’而去,为的是和平,冲的是和睦。我方只带了区区三艘军舰,原本就是为了表示和谈诚意,却没想到反因火力薄弱而做了己方协商团的催眠符。数十年来,人类人鱼间虽小有摩擦,却从未有大量动用炮火的案例。如今人鱼不分青红皂白,攻击我方协商团,导致协商团及随行军舰全军覆没,这无疑宣告了彻底敌对的态度。”
他转向主座:“部长,请您下一个决断。有关协商计划、相关案件及间谍的审查,都需尽快处理,也好给我们牺牲的领导与战友一个交代。”
白发的老部长揉了揉额角,缓缓睁开眼:“协商只能暂且搁置。但是人鱼岛上的那些人类是我们的同胞,我们务必拿到他们的审理处置权,即便是有罪,也要在人类的土地上处置,那些人必须接回来。”
政务部的人颔首,接着部长的话,纷纷开始议论接回那些人的方案。
“……潜逃人士江名危为百川集团现任总裁,其母江丰如今尚在陆地,我们从江名危受审开始便对其一直予以监控……”
“……现或可以采取一些手段,令其配合联系江名危……”
“……据消息称,其与人鱼族内一位权贵关系甚密,或可借此让她协助送回岛上众人……”
唐伟仪微微抬了抬下巴,放松地听着政务部诸人的商议,并不插一句嘴,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再怎么商议,那些“罪人”可都回不来了。他在心底凉凉地想。
“唐副,”下属压低声音附耳道,“那个人鱼做事可靠吗?”
唐伟仪笑意更甚:“你指望那人鱼可信?我根本没打算说服她。那鱼恨极了人类,我只要给她递一个杀人的借口,她就一定会把那些人杀得干干净净。”
下属松了口气,笑着奉承道:“您一向算得准……”
“嘭——”
大门传来一声巨响,会议室内的议论声齐齐消音,众人停下手中的事情,齐刷刷地看过去。
“紧急情况,请诸位领导谅解。”门外身穿司法部整齐制服的人举着证明道,“接上级指令,请海战部唐伟仪副负责人协助我部调查。”
唐伟仪耳畔“轰”得一声,在这句声音的压迫感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站起身,不自然地朗声笑了几下:“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司法部的人声音一板一眼:“我部收到证据,海战部唐伟仪副负责人涉嫌泄露作战部机密、私通外敌、谋杀我族公民及重要证人等多项罪名,请您配合调查。”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唐伟仪强作镇定地笑了两下,声音却几乎劈了叉:“怎么可能——”
司法部的人挥手,有人立即上前强制控制,一路押出会议室。
“你松开——这是污蔑!”唐伟仪被摁作了一个屈辱的姿势,不断地挣扎着,却被松垮的腹部和四肢拖累,被牢牢摁着后脑勺,“松开,我会走,松开!”
没人敢回应他。
一时间,整个政务部对他一行避之不及,生怕被他一个眼神拖累进这场猝不及防的大案中。
政务部门口,荀练之坐在轮椅上,目送着押送车开走,收回了目光。
她伸手挡了挡正空的日光,操控着轮椅进了政务部大厅,和两院的人汇合。
整个政务部随着方才高楼层的抓捕行动而陷入骚乱,不少人都在四处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您好,”荀练之找到问询处的人,“请问可以把大厅屏幕调成新闻吗?”
问询处的人看出了她的身份:“好的,播放新闻是政务部大厅应做的事,我会立即请示组长,获批后第一时间调整。请您稍等——荀教授。”
荀练之被认出,也没有表现过多的惊讶。她面色如常地微笑颔首:“多谢。”
几分钟后,宽阔的大厅内,四处的屏幕都开始了同步的新闻转播。
一线记者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这里是东北省丽景市店集镇,被困海上孤岛的最后一批受害者已经在半小时前平安抵达港口,由地方司法部第一时间派人对接……”
大厅内想起密密麻麻的讨论声,其中不乏因为急于迎回“失踪”“死亡”的亲朋好友的人,他们原本是自发地组织起来,向政务部递交信件。
“什么?这就回来了?不是听说人鱼不放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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