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缀在休夜身后,千言万语,百种思绪,凝结于心,却无法表露。
若是他有休夜那等卓越的剑法……报仇雪恨,轻而易举。
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梁斐远慢吞吞地回到家里。
听说剑神西门吹雪还在四方城,梁斐远悄悄跑去见他。
还是那家客栈,他曾在这里和那位好心的年轻人交谈,但那时梁斐远不曾注意到路过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不是那么好见的人,梁斐远只远远见了一眼,此后再未见过他。
梁斐远天天早出晚归,义父不好对他责骂,但眼见他愈来愈过分,便挑了一个日子温和地劝诫他。
“梁兄想必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义父叹气,“斐远……不要让你父亲担心。”
梁斐远低头,抿唇,心想会担心他的人早已不在了。
又是一天深夜,梁斐远在外游荡许久,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回家,家中一片寂静。
也许义父已经歇下了。
梁斐远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他的房间和义父正相对,只要不惊动义父,就能免去一顿责怪。
月色皎洁,只有虫鸟低鸣,有一瞬间,梁斐远忽然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房门吱呀声响起,义父房间的门被推开。
梁斐远:“义父……”
他看清对方的面容,吃了一惊,毛骨悚然,声音弱了下来,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那是一个表情疲惫的青年,目光阴沉地看着他。
“你是何人!?……义父!”
梁斐远看见对方身后的地面上躺着的轮廓,愈发忐忑不安。
青年挑起半边眉毛,讥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叫自己的仇人为义父的蠢货。”
梁斐远呆在原地,缓缓咀嚼,终于回神:“……你什么意思!!?”
青年道:“你那好义父被你父亲握了把柄在手中,又贪恋他的钱财,与乎阑山的山匪谋划,劫财害命。这封信,便是他们勾结的证据。”
梁斐远后退一步,表情难以置信。
“……你又是谁?义父、他、他还活着吗?”
“我?我叫齐佑。”青年说道,“至于你这义父,他当然死了。”
仿佛对他问出这个问题感到好笑,齐佑露出了笑容。
“……我能看看那封信吗?”
齐佑将信扔给他。
梁斐远打开那封信,一行行看下去,眼眶通红,双手发抖,恨不得给房间中的尸体再捅上几刀,以泄心头之恨。
“我呢?你打算拿我怎么办?”梁斐远抚平心情,声音嘶哑地发问。
齐佑道:“我不杀你。”
“那带我走吧。”梁斐远说,“你杀了他,我之后同样无处可去。带上我父亲的钱财,你我共用,一起走。”
齐佑讶异地挑眉:“我是通缉犯。”
这样你也要跟着我走么?
梁斐远瑟缩了一下,但仍旧坚持道:“没关系。”
齐佑笑了一下:“那你就和我走吧。”
一位姓张的典吏因整整一日没有当值,被发现死在家中。
尸身完好,没有外伤,死因是窒息而亡。
在张典吏的手下,发现了一封信。
信中正是张典吏与山匪勾结时的交流内容。
吴梦枫得知了这桩奇怪的案子,张典吏收养的义子正是其谋财害命的商人之子,而那位义子如今下落不明。
是何人将信留下,以及梁斐远的去向,他是否和张典吏之死有关,种种问题困扰了查案人员。
尸体被发现后的第二天,隔壁州府传来消息,说乎阑山匪死伤半数以上,其余尽数下山投案自首。
有人在他们的饮食中下毒,吃一次死一堆,最终食物短缺,惊惧不安,那群山匪只好下山。
吴梦枫悚然,在山匪食物中下毒的人,莫非是杀了张典吏的人?
这案子牵连甚广,吴梦枫一边展开调查,一边写下案宗,备份,并交给汴京总部。
下毒杀人者不少,各地区的六扇门中有许多记录,汴京最多最齐全,有些案子发生在各地,实际上却有可能是同一个犯人下手。!
第127章 沙漠破事
时间回到司空摘星与风萧一起离京,分道扬镳的那一刻。
“滚远点!”
风萧一脚踹上司空摘星的屁股,把人送下马车,“我没有收你车钱已经够大方了!”
司空摘星龇牙咧嘴:“我好歹当了你的车夫,你收钱才奇怪吧!”
风萧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模样嚣张得不行:“赚你的大钱去吧!”
如果司空摘星知道中指的意义,他会立刻向风萧比中指,但他不知道,所以司空摘星龇了龇牙,冷哼一声,走了。
与司空摘星分道扬镳的第二天深夜,风萧的顶头上司亲自现身,一身黑披风,面容隐在兜帽下,兜帽下还戴着面具。
薛笑人冷笑着道:“看样子你在汴京过得有滋有味,乐不思蜀。我若是不传信于你,你还当自己是第十只手么?”
风萧下巴微抬,不服且不屑:“你懂什么?我这不是出来了。”
薛笑人磨了磨牙:“我懂什么?我懂你这些时日一件正事也没干!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求你杀人吗?知道我把求你的案子都扔给别人了吗?”
风萧还是那副样子:“求我也没用。”
薛笑人心梗,手下不服管教,他还无可奈何。
深吸一口气,薛笑人缓缓道:“不要忘了,你答应入我门下时说过什么。”
风萧是把双刃剑,既能让他的组织扬名,为他敛财,却并不可控,难以琢磨。
但好在风萧是个重视承诺的人。
“我当然不会忘。”风萧说,“你也不要忘了你说过什么,你说过不会管我。”
“这不是管教,是督促。”薛笑人如此解释自己此次前来的意义,又道,“那个叛徒正在西域,你快去。”
风萧瞥他:“他怎么成了叛徒?”
在汴京时,风萧收到薛笑人的传信,说中原一点红刺杀休夜失败,此后杳无音讯,不接任务,被定为叛徒。
风萧记得中原一点红,对方曾经住在晏游家里养伤,沉默寡言,经常帮忙。
那是风萧第一次和自己的同事见面。
中原一点红是「天下第一杀手」,但风萧开始活跃之后,这名号被安在了他头上。
两人都不在意这区区名号,风萧对中原一点红更是毫不在乎,有次薛笑人想让他二人见面,风萧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所以这次他一问,薛笑人便觉得有些奇怪了:“……你怎么会问他?”
“我在汴京见过他一次。”
薛笑人皱眉,中原一点红刺杀休夜失手,按理说组织内的杀手会相互帮助,风萧本应该主动出手的。
但风萧和休夜似乎关系匪浅。
他没有多说些什么,回答了风萧之前的疑问,道:“他被一个女人迷住,不愿再杀人。”
薛笑人神情阴冷,语气阴森:“我教养他这么多年,竟因一个女人忘了教养之恩,白眼狼一个。对叛徒不必手下留情,你下狠手也无妨。”
风萧:“你自己怎么不去杀他?”
薛笑人:“他不值得我出手。”
风萧哼了一声,罕见地没有反驳他,百无聊赖地道:“话说完了?”
薛笑人一梗:“…你走吧。”
风萧便真的走了。
风沙漫天。
中原一点红声音呼吸急促,身上伤口在狼狈的躲藏交手中再度迸裂,墨色的衣裳被血浸透,混着泥沙,惨不忍睹。
曲无容握紧他的手,中原一点红紧紧回握,千言万语,不必言说。
中原一点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护送曲无容回沙漠的路上,两人互通心意,约定曲无容将药膏送回石林洞府,寻一个机会,向石观音说明离开之意。
但石观音重伤难愈,心情不佳,在曲无容开口之前,她提前发现了曲无容的变化。
她竟然莫名地断定曲无容外出一趟,有了心上人。
那时石观音挑明此事的表情,曲无容甚至不敢再回忆。
阴冷得不像石观音,甚至有几分狰狞。
石观音说,曲无容好歹是她自幼抚养长大,愿给她一个机会,将曲无容软禁起来。
和曲无容一同长大的柳无眉当初也说自己有心上人,恳请石观音放她离开。
石观音给她一杯茶,允她离去。
但这次轮到曲无容,石观音却不肯放她走了。
曲无容在汴京时,曾向蔺尘星询问过拥翠山庄少庄主夫人柳无眉的病,小神医说,柳无眉只有心病,既没有中毒也没有重病。
石观音骗了柳无眉。
被软禁的那些天,曲无容滴水未进,滴米未食,模模糊糊地想了许多。
最终,曲无容想,他要和中原一点红一起离开。
下一秒,长剑破开房门,黑衣剑客闯入房中,眉间一点朱砂,目光灼灼,喊她:“无容!”
即使身体虚弱,但曲无容握住中原一点红的手时十分用力,她在那一刻发誓,绝对不会松手。
从今往后。
两人一路艰险,逃出石林洞府。石观音闭关养伤,发现曲无容被带走,勃然大怒,命手下追杀两人。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但中原一点红又同时被曾经所在的杀手组织追杀,两面夹击,两人都受了程度不同的伤。
最近这段时间,来自杀手组织的人几乎不再出现,唯独石观音的手下紧追不舍。
中原一点红的伤每要愈合,便会因剧烈的动作而迸裂,伤势难愈,加之西域气温多变,隐隐有恶化的迹象。
而此时此刻,石观音的耳目手下围在洞窟之外,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中原一点红握剑,他的剑是杀人的剑,但遇见曲无容后,他的剑是守护的剑。
两人各自握剑,互相凝望一眼,下一秒,外面响起质问声。
“你是谁?!”
没有回复,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面面相觑。
外面一片静谧,片刻之后,一名少年出现在两人面前。
对方披着遮阳的斗篷,耳边坠着银色的耳饰,手腕上一串银环,肤色是小麦色,没什么表情,却傲气十足。
“……风萧。”
中原一点红警惕起来,那个人竟然派出蛊师,怪不得这些天没见其他人了。
若是蛊师,不必交手,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掉他们。
风萧若有所思地打量两人,须臾,很直接地评价:“你们真惨。”
两人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来杀我的?”中原一点红问道。
“你觉得呢?”风萧反问他,“难道我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是为了把自己晒得更黑?”
中原一点红提剑:“既然如此……”
“停。”风萧抬手作制止状,“你的命是晏游和蔺尘星救的,我若是杀了你,他们会不高兴。”
“……?”
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中原一点红用眼神询问。对这位杰出后辈的来意感到不解。
杀还是不杀?
风萧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有一丝天真和漫不经心:“我来向前辈学习呀。”
“学习什么…?”
中原一点红被他这一声不含任何意味的“前辈”弄得毛骨悚然,伤处还在淌血,眼前发黑,但风萧来意不明,他强打起精神,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学什么?我也不知道。”风萧说,“但我目前不想杀你。”
曲无容搀扶着中原一点红,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担忧不已,听风萧这么说,她顿了顿,对他道:“既然如此,你能否给我们一些伤药?”
风萧擅蛊擅毒,毒医相通,他对医术同样略有研究。曲无容在汴京的小院时听到过相关的话题。
事实上,在场的三个人都不是陌生人,除去风萧是来杀中原一点红的人,他们可以说是比点头之交好一点点的关系。
风萧没什么表情:“我的骆驼在外面。”
曲无容一怔,和中原一点红对视一眼,两人互相搀扶着跟在风萧身后。
异族少年满不在乎地将后背对着两人,全然不担心会被偷袭。他有自信,也有实力,中原一点红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虽然不解其来意,却略松了一口气。
一路无话,待走到风萧的骆驼跟前,曲无容上前拿药,中原一点红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风萧离他就两步远,懒洋洋地看中原一点红倒地,又瞧着曲无容捧着伤药急急去扶他起来,担忧珍重之意满溢而出。
他若有所思,不知想了些什么,慢悠悠地道:“这附近有一座小城,若是处理伤口,需用清水,去那里借水么?”
柳无眉困惑起来,风萧似乎真的在帮助他们。
尽管不解,她还是说道:“去。”
然而骆驼只有一匹。
风萧皱起眉头,没有多说什么,任由曲无容扶着中原一点红骑上骆驼。
“没有我的话,你们只有一个下场。”风萧仰头看着曲无容,陈述一个事实,“跟着我,别想跑。”
曲无容淡淡道:“不会的。”
无论如何,风萧那时确实救了他们的命。
沙漠上延伸出人和骆驼的脚印,废墟被抛在身后,前方是一座小城。
小城乃龟兹国治下之城,附近的村落都会去其中交换购买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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