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上双目的无花更添一种出尘气质,便有弟子胆大地盯着他瞧。
宫南燕警告似地一一看过去,那些弟子纷纷垂眼避开,不敢再瞧。
宫南燕心中冷哼一声,牵起绳子率先抬步,而绳子的另一端握在无花手中。
无花只知道他们愈走愈偏,人烟渐远,竟是进了山。山间门幽静凄凉,待听到流水潺潺之声,无花被请上一条轻舟。
轻舟顺流而下,不知行了多久,忽然有弟子惊呼一声。
宫南燕问道:“怎么了?”
那弟子指着不远处的水面,道:“那是不是一个人?”
众弟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黑影靠在岩壁上,随水微动。
轻舟已至对方身边,宫南燕定睛看去,竟是一个男人。
那人面色苍白,湿发沾在脸侧,仍有意识,双目晶亮,脆弱而坚韧,在这昏暗的山间门犹如落入凡间门的落难仙人。
他撑着墙壁对她们露出一个浅笑,旋即失力,跌进水中。
水声在四周回荡,轻舟之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无花听到了一切,知道是有人落难,而那人还活着。
七绝妙僧无花大师只有一个念头:
还不如死了。
变数自然是越少越好,没有更好。
只是无花大师仁心动天下,慈悲为怀,如果铁石心肠一言不发那就是崩人设了。
于是无花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各位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无花是水母阴姬亲自点名的佛理大师,宫南燕不敢不听他的话,否则若是无花在水母阴姬面前提到此事,极有可能惹水母阴姬生气。
水里的青年被捞上船,在昏迷中被她们带入神水宫。
山谷之中,景色优美如画,瀑布倾泻而下,静谧幽然,恍如世外桃源。
无花被弟子带去安置,而宫南燕则去向水母阴姬禀报,并提到了那位捡到的青年。
听到是无花说要救人,水母阴姬顿了顿,道:“无花大师慈悲为怀,等那人醒了将他送出宫。”
宫南燕点头应是。
“你走吧。”
水母阴姬知道宫南燕在等什么,可她今日没心情。
宫南燕掩下失望,恭敬地退了下去。
被捡来的那名青年昏迷了整整两日,时而发烧冒汗,时而通体冰凉,照顾他的弟子好几次都以为他不行了。
而那两日中,无花与水母阴姬谈佛说理,对坐席间门,如痴如醉。
他发现有一位名为司徒静的弟子似乎尤得水母阴姬看重,这份重视极为隐秘,与宫南燕得到的那份看重并不相同。
无花有了想法。
而这时,步明灯苏醒了。
晏游跃跃欲试,自从去年年底大号和无花交手致其重伤,他就没怎么关注过这位大师。
看无花大师如今有心思来说佛法图谋不轨,想必已经身心都已经痊愈啦!
晏游aka二号马甲步明灯,同样图谋不轨,摩拳擦掌。
步明灯身体虚弱,苏醒后依旧面色苍白,偶尔会止不住咳嗽,每当咳嗽时,脸上便会带一层病态的嫣红,病美人不外如是。
女孩子心思柔软,弱不禁风的步明灯引起了神水宫中女弟子的怜悯和心疼。
【baby,你太baby了。】系统直感叹。
【那你就不心软吗?】晏游望向镜子,即使镜面模糊也能看出步明灯有多么憔悴,他自己都觉得可怜了。
系统麻了:【……但凡你往水里跳的时候犹豫一秒,我就会心软。】
晏游说不能厚此薄彼,无花大师悠闲那么久,是时候丰富一下彼此的日常生活,给他添点堵了。
于是步明灯离了京城直奔神水宫所在的山城,在无花等人进山时往水中一跳,顺流直下,被宫南燕带入神水宫。
无花在被揭下面具之前,将慈悲为怀的大师人设刻入骨髓。晏游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就算宫南燕不肯救他,晏游也能让自己直接飘进神水宫。
……虽然山里的水是真的冷。
总而言之,步明灯在神水宫的待遇只比无花差一点点,比寻常的闯入者好上一百倍。
宫南燕是水母阴姬的左右手,询问步明灯的事也由她经手。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宫南燕冷冰冰地质问,仿佛没看见步明灯虚弱的模样,“若是你有不轨之意,劝你趁早打消念头滚出去。”
步明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宫南燕:“什么意思?”
步明灯又接着摆手。
宫南燕懂了。
“……你不能说话。”
步明灯笑了一下, 点头。
他一直温温和和的, 目光沉静,又脆弱不已,连宫南燕都不好在他面前继续冷着脸。
宫南燕拿着步明灯写的纸去向水母阴姬禀报此事,字如其人,句句有条有理。
晏游随随便便地给了个借口,步明灯说旅行至此,听闻此山在夜晚有流萤飞舞,心生欣赏之意,然而不慎掉落急流之中,再加上忽然病发,以至于顺水而下,浑身无力。
他郑重地感谢了她们的救命之恩。
宫南燕道:“他说他叫步明灯……宫主,他莫不是江湖上的那个人?”
步明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不止武功高强,据说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水母阴姬垂眼看着步明灯的字,淡淡道:“等他养好身体便让他走吧。”
宫南燕应是,又接着道:“可要让弟子同他保持距离?”
水母阴姬冷笑一声:“不必。这里是神水宫,倘若他不知礼数犯了错,该如何便如何。”
宫南燕恭敬地点头,水母阴姬让她离开,依旧一脸冷漠,宫南燕终于无法抑制心中情思,投去含怨带痴的目光。
水母阴姬无动于衷。
宫南燕无奈离开。
步明灯当然不可能举止失礼,他与所有女弟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作为神水宫中的另外一位男性,无花自然而然地同他有了交流。
无花听说过步明灯,可了解不深,毕竟传闻多是道听途说,暧昧模糊,不足为信。
无花并不主动同他说话,但抚琴时步明灯会在一旁倾听,两人坐在亭中,宛如一幅画。
于是偶有神水宫弟子投来一瞥。
晏游来这儿是为了刷任务进度,步明灯的人设导致他不能直接给无花添堵,但可以间门接添堵。
当无花与水母阴姬论完佛理之后,便看见司空静正与步明灯交谈。
其余弟子目光警惕,大有步明灯有任何失礼之处,便会立刻拔剑的意思。
步明灯眉眼低垂,从司徒静手中接过一个拇指长度的小木雕,对司徒静微微笑了笑。
无花在这一刻,忽然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江湖online》的主剧情开始时天一神水已被无花骗走,司徒静也已自尽而亡。
无花接近司徒静是为了天一神水,他拿了天一神水后一去不回,只可怜这姑娘被骗色后惶恐不安,怕水母阴姬怪罪责罚,竟自尽身亡。
那晏游就从头断了这份孽缘,顺带给无花大师添点堵。
好歹步明灯也是魅力值95的马甲,有头发又是病弱美人,好歹比一个和尚更吸引人吧。
晏游暗搓搓地想。
他不打算欺骗姑娘家的感情,所以步明灯的一切行为都合乎礼仪,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而司徒静如他所想,有了捡到步明灯的木雕这一小故事之后,比起无花,她的目光更多地放在步明灯身上。
无花是个和尚,不问红尘一心向佛,又时常讲经,神水宫弟子见他在台上高洁不可侵犯的模样,对他只有尊敬之心,不敢生出任何亵渎之意。
与无花相比,步明灯的脆弱模样更容易令人心软。
本来做好□□打算的无花:“……”!
第143章 矛盾爆发
神水宫弟子对步明灯的好感度与日俱增,她们自幼便在神水宫,一直以来对男人的印象都糟糕透顶,可步明灯温和沉静,举止彬彬有礼,对这样的人,很少有人会讨厌起来。
水母阴姬久居院内,并不常在神水宫中走动,上上下下皆交由宫南燕以及另一位女弟子打理。
至于水母阴姬的亲生女儿,司徒静,她待遇与寻常弟子不尽相同,可她本人似乎没有任何自觉。
步明灯坐在湖泊旁的石桌边,凝望着如镜的湖面,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悠远。
在《江湖online》中,根据水母阴姬好感度的高低落入湖里后的功效还不同,好感度高则回血,低则掉血。
可水母阴姬厌恶所有男人,初始好感度为零,看见是个男的则立刻降为负,是个女的则立刻上升。
男性玩家纷纷说她不讲道理,但npc讲什么道理,一旦被水母阴姬打入湖中,要么立刻回城,要么苟延残喘再回城。
至于那些没有性别之分还没有人样的种族玩家……一率为负。
这导致在进行这一剧情章节时全游弥漫女装风气,众玩家纷纷比美,场面一度辣眼睛。
还有一位玩家的骚操作让晏游赞叹不已——那货扮成石观音和另一个玩家扮演的雄娘子亲亲我我,作死想看修罗场。
结果不必说,另一种意义上的修罗场出现了。两人被发现身份后一块被水母阴姬全游通缉,一上线就有神水宫弟子追杀,偶尔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刺客玩家火上浇油。
——晏游是火上浇油的那个。
可是在这里,步明灯不是会贩剑的人设。
耳畔传来脚步声,步明灯望向来人,是司徒静。
司徒静有些窘迫,上前问道:“步公子,之前你掉落的木雕,是你亲手雕的吗?”
步明灯点点头。
其实那木雕是晏游随手雕着玩玩,不小心雕多后干脆每个马甲身上都配一个,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嘛。
司徒静眼睛一亮,问道:“步公子,你能教我如何雕木雕吗?”
步明灯微笑点头。
两人一起去山间找适合雕刻的木头,至于刻刀,神水宫弟子不得擅自出宫,所以步明灯想办法用废旧的刀剑做了一套雕刻的工具。
司徒静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地多了许多崇敬之意。
他们的互动被宫南燕看在眼中,目前为止两人的举止都未过界,她便什么都没有说。作为知道司徒静真实身份的人,宫南燕隐隐知道司徒静为什么想雕木雕。
必定是送给每隔五年才会来一次的雄娘子。
宫南燕嫉妒厌恨雄娘子,他有自己得不到的爱,也有不知他真实嘴脸一心爱戴他的女儿。
水母阴姬总是说宫南燕像雄娘子,每每看着她都仿佛透过她在看那该死的男人,水母阴姬时而冷漠时而温柔的态度分明,以至于宫南燕总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水母阴姬抒发念想与欲望的替身。
宫南燕爱水母阴姬,可水母阴姬并不爱她。
如果宫南燕知道雄娘子此刻在石观音手中过得苦兮兮的现状,大概会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
但宫南燕还不知道水母阴姬还曾心慕于石观音。
晏游几乎能想象出四人齐聚一场后场面会有多热闹多刺激。
步明灯教司徒静雕刻的场景被人看在眼中,但凡司徒静有空,便在步明灯身侧学雕刻,无花不得不放弃色|诱司徒静的打算,转而将目光放在其他弟子身上。
有资格入天一神水存放之地的只有水母阴姬信任的和在外看守的弟子。
无花知道自己的皮相好,世人大多囿于皮相之美,他凭借这张脸,获益良多。
只是.......无花这次并未在神水宫弟子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敬重有余,并无倾慕。这导致无花稍稍做出一些带有勾引性质的隐晦举动,便会引来惊慌的注视。
好像他做了这事就不是无花大师了。
无花是个和尚,还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大师,有步明灯相比较之后,他作为男人的特征在弟子心中被弱化,和尚大于男人。
无花:......
他当初蒙住双眼,甚至不知道步明灯是个男人,还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人。
若早知步明灯的存在会扰乱他的计划,无花那时绝不会开口。
步明灯和司徒静在长廊下方低矮处雕刻,石桌上摆着纷乱的木料,阳光铺洒,上方树木曲折的影子落在二人身上。
“嘶——”司徒静还不习惯握刻刀,手指又添新伤,血珠在指尖轻晃,她飞快拿起布条缠了一圈止血。
面对步明灯投来的视线,司徒静笑了笑,道:“步公子,我是不是太笨了?”
步明灯摇头。
司徒静又拾起刻刀,垂眼重新雕刻起来,手上的木块长相崎岖,根本看不出她想雕的东西。
“我还有三年才能见到我爹,所以我想在见到他之前能雕出一个看得过去的木雕。”司徒静忽然开口,步明灯安静地看着她,“我明明有爹,却不能想见就见他,好奇怪。”
一直以来,司徒静没有人可以倾诉心里的想法,步明灯总是温和地看她,安静地倾听并指点她,司徒静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倾诉之意。
“宫主只准我们五年一见,长这么大,我和我爹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完。”司徒静对步明灯展开右手,笑容苦涩,又默默地握紧成拳。
步明灯定定地看着他,拾起树枝,在地面落笔。
他想写的是离开,可离字刚写了一半,一旁湖中水剑忽起,来势汹汹,直朝步明灯袭去。
司徒静惊得未能立刻做出反应。步明灯抬手挥袖,铁剑般的水流顿化作绕指柔,攻势减弱,却将两人浇成落汤鸡。
水幕落下,一道魁梧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表情严肃冷峻,正是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
这是步明灯第一次与她相见。
“——宫主?!”
司徒静惊呼出声,手中刻刀掉落,她先是茫然,旋即是翻涌而上的愤怒。
宫主不准她见爹,连向人学艺也不行么?厌恶男人的是宫主,又不是她!
水母阴姬冷冷道:“我准你在这里养病,可不是叫你引诱宫内弟子的。你胆子倒是大,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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