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又一次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并将蝙蝠公子前来邀请过他的事告诉了石观音。
石观音没有立刻说话,但表情很不好看。
蝙蝠公子说与她合作,但从始至终未曾坦然相待,连与她朝夕相处的那位“蝙蝠公子”也是假货,再信他简直有鬼。
“他不可信。”石观音道,“我要养伤,你自己看着办。”
无花点头,顿了顿,问道:“南宫灵……”
石观音:“别管他。”
“好。”
无花应下。
他们母子之间亲缘寡淡,但石观音如此果断地放弃南宫灵依旧有点出乎无花的意料。
倘若是他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石观音能舍弃南宫灵,便也有舍弃他的一日。
黑心母子间的弯弯绕绕晏游没那么清楚,但能猜到路数。
但那些和在松江府走支线剧情的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蔺尘星之所以会到达松江府,是因为他被薛家庄的薛衣人请去为薛笑人治傻病。
薛笑人年轻时走火入魔坏了脑子,一傻傻了三十年之久。刚开始,薛衣人请过大夫来医治自己的弟弟,但没有一个人能治好薛笑人。
由于请的大夫太多,痴傻的薛宝宝见到大夫便发疯尖叫,在他痴傻的第四年,薛衣人放弃治好自己的弟弟。
年轻的薛笑人和薛衣人很像,不苟言笑,终年皱着眉头,而薛衣人对剑道精益求精,自己追求剑道极致,也逼迫自己的弟弟追上自己的步伐,不可落于人后。
薛衣人是「天下第一剑」,薛笑人却始终是「天下第一剑的弟弟」。
在薛笑人疯癫之后,面对着总是开心欢笑的薛宝宝,薛衣人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见过弟弟的笑脸。
他开始后悔,开始放任,开始躲避薛宝宝,投身于剑道,仿佛如此才能忘却自己作为兄长的失败之处。
时隔三十年,薛衣人年岁渐长,隐居山庄,回首往事,只对弟弟有愧,愧疚与日俱增。
兄弟二人见面不识,辈分称呼错乱,薛衣人开始怀念幼时二人相互扶持的时光。
由于薛衣人壮年时无意识的无视,山庄上下对薛笑人并不重视,如今他住的院子无人修缮,破烂不堪,下雨滴雨,刮风漏风,而薛衣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今年薛衣人偶然间走进薛笑人的院落,见到院中景色萧条,一派荒凉之感,全然不似人住的地方,于是震怒。
尤其是发现薛笑人已经失踪数日,而山庄中的下人没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薛衣人更加生气,在山庄中发了脾气。
山庄中的下人瑟瑟发抖,说薛二爷经常跑不见,但最终都会回来,努力为自己辩解,却更让薛衣人不悦。
他甚至忍不住指着儿子薛斌骂道:“只见你整日向你叔叔发牢骚, 怎么不见你替他打点院子!你这张嘴就只会说掷杯山庄的姑娘的事吗!”
薛斌委屈不已, 不敢辩解。
薛衣人愤怒了两日,又隐隐有点后悔,怪自己这些年不敢面对弟弟,导致下人与家人都不将薛笑人放在心上。
就在他生气了两天之后,薛笑人从外面安排好自己的杀人生意,回到了松江府。
他刚进松江府便听说薛家庄的庄主重金悬赏他的消息,将薛笑人吓了一跳,悄悄在城中转了一圈,理清状况,便化妆换衣,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薛家庄,被守门的门童急切地领进山庄,去见薛衣人。
“薛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一路大呼小叫,热闹无比,薛笑人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几乎笑不出来了。
天真的薛宝宝见到了薛衣人,只见兄长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拍拍他的肩,说出一句让薛笑人傻眼的话。
“笑人……我会请来蔺尘星治好你的。”
薛衣人语气坚决地说。
薛笑人心中一跳。
“……总得试一试。”兄长的语气十分沉重,近似于喃喃自语,“是我的错。”
薛衣人以前并不关注蔺尘星,只知道对方揭露左家女儿的病重是装病,直到过去的对手李观鱼被蔺尘星治好旧伤,薛衣人才对他的医术有了确切的认知。
在薛衣人不知道的地方,弟弟受了多少欺辱,他不知道,但这与他脱不开关系。
糊涂三十年,心若稚儿,并不是件好事。
薛衣人语气沉重,薛笑人一时失语,做不出反应。
他呆呆地看着兄长,心想:太晚了。
于是神医蔺大夫离开水母阴姬之后显露踪迹,被薛衣人请来薛家庄。
薛笑人知道蔺尘星曾点出左明珠装病的事,但装疯卖傻三十年,薛宝宝堪称另一个他,薛笑人有不被看出是装傻的自信。
而果真如他所料,蔺尘星看他一眼,径直说:
“治不了。没救了。”
薛笑人:……
薛衣人皱眉道:“你只看了他一眼,如何断定的?”
蔺尘星没有多做辩解,让薛笑人闭眼躺平在榻上。
薛宝宝叽叽喳喳不配合,在榻上扭来扭去,晏游都有点佩服他的素养。
“闭嘴。”
蔺尘星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摁在榻上。
他伸拳猛揉薛笑人的太阳穴,痛得他龇牙咧嘴。
“宝宝好痛!宝宝讨厌你!讨厌你们!哼!”
蔺尘星又一次干脆地说:“治不了。没救了。”
精分到这种程度,压根没有治疗的必要,对别人来说的异常已经是薛笑人的正常模式了。
现在薛二爷是薛宝宝模式。
薛衣人皱眉不语。
薛笑人在榻上打滚发火:“宝宝好疼!啊!好疼!讨厌你!”!
第228章 一针见血
薛笑人仗着自己是个傻子肆意发疯,妄想赶走蔺尘星, 口头上狂说讨厌讨厌讨厌, 手头上却干尽欠打事。
他之所以装疯卖傻,只是因为困于兄长薛衣人的阴影,武功并不比人差劲,“疯”了的薛宝宝依旧有一身好武功。
眼瞧着不愿配合看病的薛笑人在屋内撒泼打滚,将装饰与桌椅弄得破破烂烂乱七八糟,险些误伤蔺尘星,薛衣人只好将薛笑人赶到院里,让他自己玩。
蔺尘星被薛衣人带到隔壁完好的屋中商量薛笑人的病情,薛衣人不满于蔺尘星过于果断的结论,认为只凭按太阳穴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晏游心道你弟按个太阳穴就开始发癫,要是轮刮眼眶那还不得上天?
当然,蔺大夫态度十分之严肃,不留任何回转的余地,面无表情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薛衣人道:“你和笑人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怎么断定他治不好了?”
蔺尘星和薛笑人一句话都未说过,只有薛笑人单方面地说“宝宝讨厌你。”
薛衣人认为,蔺尘星至少得同薛笑人聊一聊,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又是什么状态。
这才称得上是一个尽职的大夫。
蔺尘星道:“不必和他说话,我和他只对上眼睛就知道他——”
他的声音被屋外的吵闹叫嚷打断,薛衣人和蔺尘星一起站起身,朝外走去。
外面药材遍地,纸张乱飞,薛宝宝甩着蔺尘星的药篓转圈,为了逼蔺尘星走,他还使出了步法,运步如飞,矫健轻盈。
“宝宝讨厌你!讨厌大夫!赶紧走远点!”
他仿佛是拿蔺尘星的药篓泄愤似的,一边挥舞着药篓,一边踩过那些药材和散落的纸张。
山庄中的下人自然制止不了他,围在一旁哭丧着脸,无力地叫道:“二爷!二爷!”
真敢做啊。
晏游不生气,只想把药材和纸张全塞到薛笑人嘴里。
药材是他辛辛苦苦地挖来炮制的暂且不说,单说散落的纸张,那可是为了完善蔺大夫的人设由他亲自一笔一划写的手札,整整三本,虽然是打着让游戏人物扫几眼的意思,但这未免太糟蹋了。
薛衣人见薛笑人闹得如此不像样,黑着脸出声制止,弟弟的名字刚喊出口,身边蹿出一道黑影,直冲薛笑人而去。
蔺大夫挥舞着一旁捡来的扫帚扑上去,气势汹汹,表情严肃,谁都不觉得他会打中薛笑人,可他偏偏扫帚横扫一大片,呼了薛笑人一脸灰,扫帚还正好重重敲在他腰间。
薛宝宝吃痛,大叫道:“你个坏蛋!”扬起手里的药篓朝蔺尘星丢去,正好落在蔺大夫怀里,抱了个正着。
蔺尘星环抱着药篓后退,目光鄙夷,言语犀利:“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没个正经样,你真是任性又自私。”
这是基于薛笑人本人不傻的评价,薛衣人没多想,薛笑人听了却是心中一突。
薛衣人走上前来:“笑人心若稚童, 确实任性, 蔺大夫还请见谅……笑人!?”
他道歉的话说了一半,薛笑人骤然间扑倒在地,引得薛衣人惊呼一声,赶忙伸手去扶弟弟。
“宝宝站不起来——坏蛋!你对宝宝做了什么!大坏蛋!”
薛笑人没说假话,他确实浑身无力,真气无法运转,似乎内力尽失。
他如往常一般质问蔺尘星,心里惊涛翻涌,难掩震惊。
这分明像是中了毒!
在场之人中唯一能下毒的只有蔺尘星。
薛衣人搀扶着弟弟,闻言看向蔺尘星,眉间拱峰,他将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知道蔺尘星没做什么可疑的事。
只是挥舞扫帚当然称不上可疑。
蔺尘星背着着自己的药篓,伸手指指地面四散的物品,淡淡道:“谁叫他动了大夫的药篓?连里面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下手,活该。”
薛衣人:“……”
薛笑人:“宝宝没有做错!宝宝不活该!”
晏游有点佩服薛笑人的厚脸皮了,到这种时候还能坚持装疯卖傻,心脏真是坚强。
薛衣人命山庄内的下人收拾地面散落的物品,想邀蔺尘星进屋去谈,但蔺尘星没看他,弯腰去捡地面散落的书页。
兄弟两人只好先行回了屋中。
薛宝宝萎靡不振沉默不语,薛衣人对着他沉默良久,没有说责怪的话,只是道:“你现在不懂……若是蔺尘星能治好你,你会感谢他的。”
薛笑人的心情十分沉重,连嘲笑兄长被自己欺骗的心情都没有了。
薛衣人走到门边,院中蔺尘星不断弯腰捡纸页,下人分成两拨,一部分去拾药材,一部分去捡纸页。
纸页散落各处,星星点点,一眼望去全是白纸。
薛衣人低头,看到门后缝隙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
他伸指夹了出来,略微一抖,上面的字迹印入眼中。
和蔺尘星稚嫩的外表截然相反,是相当成熟而锋利的字迹。
【在海岛的第二天。】
【通过阅读之前的手札,我知道了我自己的来历。既是大夫也是病人,为什么我不能治好自己?】
……
【过去的回忆不属于我,失忆之后的人生才属于我。】
【我会是个好大夫。】
……
薛衣人困惑地眨了眨眼。
看这上面的内容,蔺尘星自己似乎也有怪病……。
“你在看什么?”
院内收集物品的进度已到达终点,蔺尘星捧着一沓纸走上前来,见薛衣人手中拿纸,露出一点不大高兴的神色。
“落在门后了,给你。”薛衣人云淡风轻地将纸递给他。
蔺大夫接过,瞄了眼上面的内容,薛衣人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略显僵硬的神色。
此人也是经历复杂之人。
薛衣人心想。
“蔺大夫,劳烦你替我弟弟解毒……他做了错事,我替他向你道声不是。”
薛衣人郑重提出要求。
不止薛笑人觉得太晚了,晏游也觉得薛衣人如今想当个好哥哥实在是太晚了。
百岁过半,半截身子入土,薛笑人到死也摆脱不了杀手组织老大的身份,他已经干了所有有违薛衣人原则的事。
“如果你想让他恢复正常,最好不要让我替他解毒。”蔺尘星面无表情地说,“他看起来像是因为讨厌我而偷袭我的人。”
薛衣人想也不想道:“我弟弟才不会做出那种卑鄙之举。”
晏游有点怜悯薛衣人了,你弟弟早就不是什么小白花了,论卑鄙的事做的比你还多呢。
“他方才做的事便不卑鄙吗?”
蔺尘星平静地质问。
一针见血。
薛衣人看到蔺尘星怀里乱糟糟的书页,以及药篓里露出的药材,哑口无言。
“……我希望对他的身体没有害处。”薛衣人想为弟弟争取到一点权益。
“我知道。”蔺尘星认真地道,“我是大夫,不会让他死的。”
薛衣人轻轻颔首:“劳烦你了,我会让人为你准备房间,若有需求,尽管向下人们提。”
蔺尘星点头。
薛笑人:……等等!不是治傻病的吗!“不会让他死”是什么意思!
他愤怒地想发疯打断两人的对话,但吸入的各色各样的药粉逐渐发挥作用,困意涌来,眼皮上下打架,喉咙也仿佛被黏住了一般,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
薛笑人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薛衣人和蔺尘星商量完,回头见到薛笑人安静地沉睡,眉间漫出一丝怅然。
蔺尘星一张口,说了很煞风景的话。
他说:“首先,让人替他把脸上洗干净。丑得像见了鬼。”
薛衣人:“……好。”
实不相瞒,他也这么觉得。
薛笑人开始了自己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武功被封,不能动用武力逼迫蔺尘星离开,若是使些戏弄人的恶作剧,蔺尘星也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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