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话有些无厘头,顾惜朝忍不住想笑,安静地站在原地看他们对话。
雷羿挠了挠头发,想不出头绪,快哭了。
他好不容易回趟京,又做了件蠢事。
鹅是晏游的鹅,晏游想了想,担起责任。
“既然如此,你如实向上禀告便是,鹅是我的鹅,如果需要赔偿,只管来找我就好。”晏游说道,“明珠……我会先取出来。”
雷羿看着他,问道:“亲手取吗?”
晏游和善地微笑:“那不如你先留下,拿了明珠再回去交差?”
雷羿疯狂摆手:“我得赶紧回去报告,就不留下了,还请小晏先生辛苦一下。我先去与其余二人汇合,暂时不知上头如何安排,但之后可能会前来叨扰一番。”
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天才嘎嘎两声,拿脑袋蹭蹭晏游的腿,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破事。
晏游学它:“嘎。”
小天才:“嘎!”
晏游:“嘎。”
小天才:“嘎嘎嘎!!”
晏游扭头去找蔺尘星拿泻药,他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吃过亏,结果一个不留神,栽倒一只鹅身上。
沾了屎的明珠他也不想拿啊。
顾惜朝领着小天才跟上,心里的想法同样十分坚决:他也不要拿。
“我不拿。”蔺尘星听清前因后果,爽快地递出泻药,同时坚决地表达了不情愿。
顾惜朝举手道:“我去准备热水和不用的废锅,我也不拿。”
晏游没有说话,表情深沉,顾惜朝便以为他默默担下了这项任务。
小天才什么都不懂,吃下泻药,又在院中四处闲逛,脚步慢慢放缓,顾惜朝一个不留神,它跑没影儿了。
估计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顾惜朝去通知晏游,后者点点头,淡定不已,顾惜朝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去拿?”
晏游道:“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想去拿吧。”
顾惜朝:“……也是。那怎么办?”
晏游道:“看着办。”
他站起身出门,院中一侧的墙头冒出一个脑袋,追命笑眯眯地问:“办什么?”
他只隐约听见后面两句,什么都没想便出来发问,只是不知为何,晏游看见他后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数次还要灿烂。
追命:……有点不好的预感。
“麻烦你了,小追。”
晏游讲清前因后果,拍拍追命的肩膀,语重心长。
此时他们站在墙角处,小天才啄了啄追命的腿,迈着八字步欢快地走远。
追命转身就想走,晏游一把拉住他,笑容真诚。
“所以你见着我那么高兴就是因为这个?”追命十分痛心,“别拉我!松手!”
晏游把火钳塞给他:“当然不是,看见你很高兴是真心的,但你能来帮忙,我会更高兴。”
追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最终他还是任命地用火钳夹出三个流光溢彩的宝珠,顾惜朝举着瓢浇水将其轮流冲刷一遍,最后又由追命丢进滚烫的热水。
鹌鹑蛋大小的珠子在沸水中起伏,追命心情复杂:他来晏游这儿串门可不是为了做这种事的。
沸水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 四周的温度似乎也升高了一些, 顾惜朝额外搬来两个小矮凳,追命道了声谢谢,在旁边坐下。
晏游热情洋溢地提着炊壶带着杯盏走过来,语气爽朗:“来来来,神医特制的暖身茶,小追辛苦你了。”
追命摇头晃脑:“有酒吗?暖身的话我只认酒。”
晏游:“没有。”
追命:“我贡献那么大……”
想喝酒不过分吧……
晏游:“我没让你用手拿已经很说得过去了。”
追命:“你还想让我用手拿吗!?”
最终追命还是喝了所谓的神医调配的暖身茶。
味道很不错,甘甜清香,一口下肚,通体暖和。
追命又要了一盏,十分稀奇:“这茶真好喝,起效也快,我能带茶叶回去吗?”
晏游点头:“好啊。毕竟小冷是冷血,确实得暖暖身子。”
只是名字是冷血而已。
追命木了,经验告诉他如果顺着晏游的话扯下去话题会歪到天边,他权当没听见,只是疑惑道:“怎么不见那位神医?”
蔺尘星的神医之名已传至江湖各处,朝廷中有专门收罗整理天下消息的部门,步明灯又与蔺尘星同行,神侯府对神医的消息尤为关注。
“他怕生,不敢见人。”晏游随口道。
顾惜朝在一旁默默地点头附和。
追命有些费解。
传闻里的蔺神医嘴毒且不留情面,对病人和病人家属铁面无情,怎么晏游嘴里的神医像另一个人?
沸水咕噜咕噜冒泡,晏游用火钳夹出来晾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明珠更显得价值连城。
可惜了。
在场的三人想法一致。
追命还是想见一面蔺神医,晏游捧着三粒明珠去熏香,顾惜朝去收拾院子里的炉火,他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晏游身后,如愿在燃着炭火的隔壁房间看见一位正在烤火的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看向追命的眼睛里满是戒备。
追命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起来这么像坏人?
隔壁房间晏游捣鼓捣鼓,整好之后关上门退出来,对追命道:“你看,这就是怕生。”
少年立刻道:“我这叫安不忘危。外面人这么多,总不能人人都是好人,只有时刻保持警惕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晏游指指自己和追命:“我们都是好人哦。”
蔺尘星“哈”了一声,没有说话。
追命干笑两声:“蔺大夫比我想得还要年轻啊……”
就是太年轻了。
传闻中说神医是位少年,追命还以为是十六七岁,应当与冷血一般大,结果竟然还估高了。
不管怎么看,蔺尘星都只有十二三岁,眉眼间稚气未脱,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年纪。
蔺尘星严肃道:“我奔四了,比你大。以貌取人是只有呆子才会做的事。”
追命:“……”
他看向晏游,一脑袋问号。
晏游道:“呆子,他可以当你哥了。”
追命:……牛头不对马嘴!
姓名:追命
状态:〈???〉
追命带着蔺尘星调配的茶包告辞,晏游挥手道别,大声道:“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还能派得上用场!”
追命也大声道:“你先处理好你家大白鹅惹来的事再说!还有我就站在你面前!声音不要那么大!”
晏游:“好!!我知道了!!!”
追命无奈地看他一眼,捂着耳朵走了。
步明灯今天估计会歇在宫中,晏游懒得做晚饭,便说要带蔺尘星和顾惜朝去外面吃顿好的。
顾惜朝伸手:“我能做晚饭……”
晏游敲桌子:“我有钱,想吃什么尽管吃。”
顾惜朝收回手,却还有点小顾虑:“如果六分半堂找你要债……”
三粒明珠价值连城,却沾了屎。
若是六分半堂不接受洗干净的明珠……那该怎么办?
晏游大手一挥,毫不在意:“我还没背上债呢。今朝有酒今朝醉。”
于是顾惜朝没有了意见。
蔺尘星更没有意见。
一大两小出现在晏游常去的酒楼,晏游爽朗地向掌柜打招呼,入座后三人各自点了菜。
晏游问蔺尘星:“我是个好人吧?”
蔺尘星奇怪地看他一眼:“仅仅是请吃饭你就觉得你是好人了?那种菜的农夫烧菜的厨师端菜的小二是比你还要好的好人了。”
晏游:“你,真是麻烦啊。”
顾惜朝:“嗯。”
蔺尘星:“哼。”
六分半堂。
雷羿办事不力的消息经层层递进,被最上头的人听了进去。
雷纯居于闺阁,侍女将听来的消息告知于她,提及本该被送与她的明珠被小晏先生养的大白鹅吞吃入腹,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小晏先生总共出了三本书,雷纯三本都有,闲暇时便会掀开阅览,书中故事千奇百怪,令人神往。
故事类型不一,但从传闻中来看,那位小晏先生是位心性洒脱之人。
雷纯并不觉得恼怒,反而感到有趣。
但如何处置那三粒明珠,以及办事不力的雷羿,并不能由雷纯决定。
狄飞惊是可以决定的人之一。
雷羿站在堂下流汗,他入六分半堂这么多年,从没有像今年这样见过那么多次狄副堂主。
他从前日思夜想盼着见大人物一面,现在却只想把办错事的自己打一顿。
狄飞惊在沉思。
纯儿应当不会生气,但那明珠……即使晏游弄得再干净,她也不会收下了。
狄飞惊见过晏游养的那只鹅,趾高气扬, 气焰嚣张, 却不曾想竟嚣张到如此地步。
“让他用等额的珠宝赔偿便是。”狄飞惊语气柔和,“毕竟他不知情,是无妄之灾。”
我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雷羿心酸地想,问道:“可要约定期限?”
狄飞惊道:“两个月之内。”
雷羿领命退下,第二天,他将这事转告给晏游。
晏游撑着门框,若有所思道:“你来得也太快了。我能只给钱么?”
雷羿站在门外,见晏游没有半分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遂面无表情道:“不行。我们副堂主说一不二。”
晏游叹了口气。
“好了,我懂了。我努力。”
雷羿想了想,试探道:“我记得上回,就是你和步公子一起遇见我的那家酒楼,你不是向一位后来的公子打过招呼么?”
晏游奇怪道:“那不是你们家副堂主么?”
雷羿讶异道:“你知道?我以为你们私交甚好,我还奇怪为何副堂主一句话都不提你的事呢。”
晏游道:“你去那家酒楼之前我和他偶尔会在那里见面,低首神龙除了狄飞惊没有别人,我自然认得他。但你去过之后我便没再见过他了。”
雷羿莫名抱歉:“对不住……?”
晏游一副“原谅你”的模样:“你知道就好。”
雷羿:“……那就请小晏先生两个月内找到同等价值的珠宝,截止日之前我会耐心等您。”
晏游道:“上回忘了跟你说,苏杭的婚礼很喜庆,新娘子十分高兴。”
雷羿捂着胸口败退。!
第61章 天赐良机
晏游背上了债。
这债的来由和他本人毫无关系,但惹债的是他的鹅。
也许叫“休夜”的都是热衷于惹麻烦的存在。
晏游没头没脑地想。
六分半堂没有将三粒明珠收回,看着被几人齐心合力清洗干净冒着香气的明珠,晏游思考该如何转手。
他的包裹中有更加珍贵的珠宝,六分半堂的要求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只是对一位“平平无奇的说书先生”来说,三天不到便满足要求太过古怪。
想必正是因为如此,狄飞惊才会给他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期间找到靠谱的珠宝商买到同等价值的珠宝,确实不算什么难事。
“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事。”
晏游盯着小天才,沉思片刻,磨刀霍霍向白鹅。
小天才满院子乱飞,嘎嘎惨叫,十分无辜,仿佛在质问晏游为什么如此狠心。
顾惜朝大惊:“你要吃了它?”
晏游手中菜刀转了一圈,笑意盈盈:“不,吓吓它。平常懒得管,但这下不教训它不行。”
小天才狂叫:“嘎嘎嘎嘎!!”
晏游居高临下瞥它一眼,大白鹅乖乖地收敛翅膀,鹌鹑一样跟在他身后。
顾惜朝小小一个却忍不住替他忧心:“但你打算怎么办?那三粒明珠卖掉能抵价么?”
晏游拍拍他的肩,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两个月内我能处理好。你不是要和步明灯回洛阳么?不用替我担心。”
说到步明灯,他去宫中两日有余,皇帝原本还想多留他一段时间,但只要拿出回老家过年的事说一说,理由合情合理,皇帝念及他身世坎坷,便不再提留他的事了。
宫中步明灯偶遇方应看,后者是皇帝面前大红人,见到步明灯这个大红人时十分高兴,笑道:“我早就听说步公子回京一事,却不知该如何与你见面,步公子如今居于何处?待出宫后我择个好日子上门拜访。”
步明灯口不能言,方应看便伸出手掌让他写字,习武之人随意将脉门露于人前乃是大忌,方应看却坦荡无比。
言语亲和随意,行为中满是信赖之意,任何人一个人经过这番对待心中都难免触动,只可惜方应看面前的人是步明灯。
步明灯用手指在其掌心写字,双目微垂,模样安静,手指一笔一划,写出一个“晏”字。
方应看感受一番,惊讶道:“步公子住在小晏先生家吗?”他笑了笑,像是在为步明灯高兴,“两位一见如故,关系比我想得还要好。”
步明灯微微一笑,一副赞同的神色,被说与晏游关系好,他似乎很高兴。
方应看笑容不变,心里却想到自己派人去晏游家门口堵人无果,连一面都没能见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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