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盯着他们看了看,头一扭,转身就走:“我不想说。”
被踹了一脚又动弹不得的几人在地上躺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得以动弹,期间其余收到消息的雷家人纷纷赶来,而这时风萧已经跑远了。
亲眼见过他面容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描述出蛊师的模样,特征明显——一身张扬夺目的银饰当啷啷响,手环、耳饰、项链、衣链,一起在冬日的暖阳下闪闪发光。
风头正盛的杀手终于浮出水面,但是只知道他的模样,而不知道他的名字。
作为极少数的知道其名字的人之一,司空摘星听完好事者绘声绘色描述那日的场景,陷入沉默。
司马摘心。
……那是谁??
司空摘星自认和风萧正正经经交换了姓名,却没想到风萧竟然根本没有记住。
他有预感,“司马摘心”这个名字大约会伴随他一段时间,提起他司空摘星,便会有“司马摘心”。
……司空摘星并不是很想要这个别名。
被陆小凤知道大概会笑死。
风萧在雷家手下露过脸,看到他面容的还有茶棚中其余六七位茶客,即使身着最简朴的服装,还戴着帷帽,但风萧从始至终不曾摘下银饰, 这一点有时便会作为发现他踪迹的线索。
对于风萧的去处, 小道消息颇多,不知真假。
小道消息之一的地方是一个经济繁荣,商人云集的繁华城市。
司空摘星便想着风萧会不会去那里,于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念头特意去了一趟。
在城中最大的书坊里,司空摘星守了两天,没见着人,想了想,又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
酒楼一般会招说书先生揽客,有钱的闲人们听完书,顺便吃顿饭,或者吃过饭,出门遛趟弯,再顺路来酒楼外听听书。
月华如水,灯明如昼。司空摘星在酒楼里听说书人说书,听了两句,觉得有几分耳熟——竟是小晏先生的书里的故事。
司空摘星因着风萧的推荐对“小晏”写的书多有留意,发现确实如风萧所说,中原看小晏写的书的人不少。
小晏先生只是小晏先生,竟然没几个人知道晏姓后面跟的是什么字。
司空摘星闲来无事,在书坊中装帮工时翻看过一本。
台上说书人讲的正是小晏的第本书的故事内容。
时人并非人人都有习字读书的机会,不识字者占多数,说书先生们见小晏的故事颇为流行,且内容有趣,语言通俗易懂,便搬到台上,当作闲暇时间的娱乐故事讲述。
台上的说书人讲得有趣,司空摘星听得津津有味,目光一转,瞥见二楼栏杆处有一人伸手搭在栏杆边,手腕上的银环微微晃荡着。
那姿态恣意的少年正是那位把他干的事捅出去还记错他名字的风萧。
司空摘星:“………………”
你竟然还真在这里。
偷王之王的心情很是复杂。
风萧正闭着眼睛听人说书,耳朵听见司空摘星有意发出的动静,便睁开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来人。
司空摘星还是初见时的那张脸,惨绝人寰,辣人眼睛,风萧的丝毫不留情面地狠狠皱起眉头。
“你既然会易容,为何不弄张好看的脸?”少年问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揍你。”
司空摘星在他对面坐下:“我怎么觉得即使我弄了一张好看的脸,你还是想揍我?”
风萧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用赞赏的语气道:“你怎么知道?我讨厌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不管是谁,我都想揍。”
司空摘星猜测道:“……莫非有会易容的人得罪过你?”
风萧的语气更加赞赏:“有。他叫王狗蛋,喜欢易容骗人。我讨厌他。”
仿佛闹别扭一般,风萧说起王狗蛋时的态度很是嫌弃,有种孩子气的……幼稚。
司空摘星盯着他看了半晌,默然无语,心情很是复杂。
王狗蛋……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这个名字吧。
风萧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疏离中带着冷漠,虽然同他说了几句话,看似好言好语,气氛和谐,但见司空摘星没有挪位的想法,还是皱了皱眉,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司空摘星鲜明地感受到他的排斥,不由一噎,道:“我就想亲自告诉你,敝姓司空,非是司马,名为摘星——是手可摘星辰的‘摘星’。”
风萧歪了歪头,道:“司空摘星。我知道了。”
司空摘星看着他。
两人面面相觑。
风萧道:“干什么?扰人清静要天打雷劈的。”
司空摘星笑了笑:“这地方是个好地方,我能和你拼桌吗?”
风萧沉吟片刻,不知道究竟想了什么,道:“你换张脸。”
司空摘星从善如流地换了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
风萧点点头,又道:“转过去,别看我。”
司空摘星戏弄心起:“我不。”
风萧吃惊,微微睁大眼睛。
下一秒,他拎起一旁的竹篓挪到对面的桌子边。
这次轮到司空摘星吃惊地瞪大眼睛了。
“不要来打扰我。”风萧冷淡地说,“我是打算好好听故事的。”
司空摘星便真的没去打扰他。
小晏先生的故事确实很有趣,司空摘星看过几次,也有些入迷,买了一本塞在身上,便理解风萧的喜爱。
认真听故事的风萧……乖巧得不像话。
司空摘星看了不远处全神贯注的少年一眼,很快将目光投向楼下的说书先生身上。
酒楼中这段小小的谈话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但酒楼背后的主人却注意到了二楼的异族少年。
那身装扮,和那样的年纪,大约不会有别人了。
原随云抚摸着窗沿的木框,一言不发,而他身后的心腹屏气凝神不敢多言。
他不能亲眼看见那位蛊师,但听描述大致能做出判断。
蛊师……能为他所用吗?或者说,那位蛊师有什么价值?
精通蛊术的异族少年,据说是「十只手」门下的杀手,成就非凡,仇人众多,又与雷家结仇,名声几乎远超原本的「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必然有许多人想要他的命、或是他的能力。
原随云心中几番思量,做出决断,淡声吩咐下去。!
第68章 一口黑锅
对于三号马甲被大反派原随云盯上了这件事,晏游一开始就有所察觉, 不如说是他仔细在城中点兵点将, 在众多或大或小的反派据点中点到了这位蝙蝠公子名下的酒楼。
原随云此人因幼时失明心有不甘,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化身蝙蝠公子,以蝙蝠岛为据点做出种种恶事。
坦白讲,晏游恶心他。
身有残疾,目不能视,非自己所愿,然而他人又有何过错?
原随云双目失明,便要缝住别人的眼皮,将其困在蝙蝠岛上,供人玩乐,偌大一座销金窟,全由他一人的不甘与恶意铸就。
因自己的遭遇而以不甘的名号摧残折磨他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卑鄙小人为自己找的借口。
江湖online中反派何其多,原随云给人的好感与其风光霁月的外表成反比,最为恶心人。
从这方面来说,原随云也许是一个合格的反派角色。
冬日已至,寒风凛冽,酒楼中温暖如春。
酒楼中的说书人并非天天都讲小晏先生的故事,风萧每天特意在酒楼门口停一停,若说书人讲的是小晏先生的故事,他便走进去,不是的话则毫不犹豫地拔腿离开。
原随云的手下发现这个规律,便请说书人这段时间门天天讲小晏先生的书。
有钱不赚是大傻叉,除了听众的赏钱还要酒楼方面给的钱,说书人毫不犹豫地专挑晏游的故事讲。
晏游:…………羊毛也不是这样逮着薅的啊?
风萧果然被吸引,连着来酒楼的三天,原随云派出的人手悄悄接近他,还没有靠近,司空摘星蹿出来提着酒往风萧面前一怼。
“来,喝酒!”
风萧:“……不喝。”
司空摘星:“喝一点嘛!我很少请人喝酒的。”
风萧:“不喝,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继上次分别后,司空摘星和风萧在路上偶有相遇,他顶着那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在风萧面前混了个脸熟。
两人之间门的关系并没有太热络,但碰面的时候还是能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话。
司空摘星这次来找他,并非只是为了来劝风萧喝酒。
风萧在此地停留的时间门太久,酒楼中更是人多眼杂,注意到他的人来来往往少说有数十人,猜出他身份的人更有十余人。
司空摘星见风萧转身欲走,道:“你最好不要出去。”
风萧不解:“你还能管我出不出去?”
司空摘星见他当真一无所知的模样,心中奇怪,道:“你杀了黑龙寨的少寨主,街上全是搜查你的人。你不躲起来,还打算去哪里?”
风萧更加不解:“什么少寨主?我最近可没有接生意。”
司空摘星愕然道:“不是你?”
风萧眨眨眼,眼里满是困惑。
黑龙寨的少寨主今日凌晨死于房中,死前腹痛如绞,哀嚎半夜不止,黎明前一命呜呼。
他的死状与风萧曾经下手的目标万分相似, 于是黑龙寨寨主一边哭他死去儿子, 一边悲痛地吩咐寨中弟子去城中逮风萧。
风萧往酒楼来时,黑龙寨的人马才刚刚冲进城中。
司空摘星在路边蹲了一会儿,从好事人口中听到前后缘由,恍然大悟,又不知道风萧到底走没走,来酒楼一看——
风萧正悠悠哉哉地在老地方听书呢。
司空摘星以为他胆大,但此刻看风萧反应,似乎凶手并不是他。
他正想继续说,酒楼外冲进来一群人四处打砸,楼下一阵喧闹尖叫,为首之人提着一根狼牙棒,一脸络腮胡,神情凶恶,目光逡巡一圈,直勾勾地落在二楼栏杆旁露出一个脑袋的风萧身上。
男人怒喝一声,道:“无耻蛊师!!还我少寨主命来!”
他话音还未落地,身后的打手便提着武器冲上楼。
司空摘星麻溜儿地拉开自己和风萧的距离,飞快道:“你是要逃还是迎难而上?”
风萧瞥他一眼,与此同时,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惊叫一声,密密麻麻的黑虫从脚向上蔓延,将他们包得严严实实,不似人样。
有用轻功飞跃而来踩在栏杆上的人,被迎面袭来的飞虫吓了一跳,脚下不稳,一脚摔落。
以虫潮为界,黑龙寨的人被齐齐整整地拦在楼梯口。
络腮胡还站在堂下,神色凝滞,似乎有点没能理解目前的状况。
风萧轻飘飘地道:“毒虫。不怕死的话尽管试试。”
从络腮胡怒喝出声到这副光景前后不过须臾,风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酒楼里从一开始的喧闹到此刻的寂静都拜他所赐。
没有敢听风萧的话试试。
试试就逝世。
蛊师在这方面从未让人失望过。
“你,给我说清楚了。”少年慢吞吞地走到栏杆旁,目光落在络腮胡脸上,居高临下,气势凌人,“谁无耻?”
大堂中的人该躲的躲,该散的散,中央只有络腮胡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他一心认定风萧杀了少寨主,纵使此刻情况明显对他不利,络腮胡依旧扯着脖子道:“你无耻!见钱眼开便杀人的小人!杀了我们少寨主还不承认?!无耻!”
风萧怎道:“我是杀手。杀手不见钱眼开难道还免费杀人吗?”
……这话有道理。
但现在是该说这种话的场景吗?
司空摘星靠在椅子里沉思,视野里风萧一脸倨傲,对下面黑龙寨的人继续道:“你们家少寨主我不曾见过,也没有雇主让我杀他,他怎么死的也与我无关,但我不允许别人诬陷我。”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杀了少寨主!”
“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他吗?”风萧不耐烦地皱起眉,他分明不耐烦至极,却依旧耐着性子和络腮胡掰扯,看来相当不想被诬陷,“无凭无据的是你们。”
络腮胡哑然。
事实上他们确实没有证据,只因为蛊师最近在城中,而少寨主的死状与江湖人所知的十分类似,所以他们才如此断定罢了。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原先在酒楼深处喝酒吃菜的人因为外面诡异的寂静而纷纷出门,待看到众星拱月般站在栏杆后的少年,以及下方古怪的人群,又悄悄退了出去。
但也有一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姿态潇洒地在风萧身后不远处站定,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笑着道:“恕我冒昧,此处并非各位谈话的好地方,酒楼要做生意,几位若是要谈,不妨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谈。”
来人衣装华丽,模样英俊,手持折扇,仿若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无需千金便能引美人一笑。
司空摘星看见他,眨了眨眼。
别人看见他,也眨了眨眼,恍然道:“金九龄!”
金九龄是六扇门的名捕,奢华又高调,马要骏马,酒要美酒,吃食要佳肴,衣服要华美,女人要漂亮。
在四大名捕横空出世前,他是江湖上最有名气、也最为人称道的六扇门捕快,如今依旧名声在外,威望素著。
司空摘星欠过他一个人情,见到他时总矮了一头,不动声色,并不言语。
风萧扭头看他,微微眯眼,道:“金九龄?”
他的语气中是纯然的疑惑。
金九龄身为六扇门名捕,插手此次骚乱情有可原,但风萧从未听过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的身份,态度十分之冷淡。
“正是在下。”金九龄笑起来时彬彬有礼,潇洒俊朗,“我理解阁下被冤枉后心中不快,但还请各位不要让酒楼的主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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