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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休夜身后有几日，对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休夜寡言少语，对两人的跟随并不在意，陆小凤唯一一次见到他笑，竟然是在他杀人的时候。
“陆小鸡快看！”
司空摘星猛地一拍陆小凤肩膀，伸手指向远处。
黄沙之中一点鲜绿，如暗夜明灯。
是绿洲！
相比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见到绿洲的激动，休夜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绿洲非是海市蜃楼，而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猛子将头伸进水里，纵情享受着久违的凉意。
“那少白头呢？”
陆小凤还在水里咕咚咚喝水，司空摘星抬起头抹着脸上的水珠，奇怪地发现一起踏进绿洲的休夜不见踪影。
陆小凤抬头，果真不见休夜，只有树枝摇曳之声。
穿过斑驳树丛，向深处走去，看见休夜盘腿坐在池塘边，往水囊里灌水。白发垂在肩侧，在一片浓绿中如叶上新雪。
司空摘星凑过去：“你也要喝水吗？我还以为你不喝水也能活下去。”
陆小凤凑到另一侧：“你为什么要往沙漠里走？是要找什么吗？”
休夜一言不发，默默地塞好水囊的木塞。
“你太烦了，叽叽喳喳像鸡一样，所以休夜才不会搭理你，对吧？休夜。”
“不对，分明是你这猴精更聒噪，对吧？休夜。”
互相死死瞪着对方，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忽然听到休夜开口。
“你们都很烦。”休夜冷淡地说，“闭嘴。”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齐刷刷地安静了一小会儿，随后默契地振奋起来：“你生气了！？”
【……他们怎么是这个反应？】系统喃喃自语。
【一直没有情绪波动的人表露出生气的情绪，当然会引人好奇的。】晏游说，【要我我也好奇。】
但休夜不能被攻略，目前的休夜是个行走的杀器，莫得感情。
两人话一出口，休夜不言不语，但手中剑缓缓出鞘， 一截寒光从司空摘星眼前晃过。
司空摘星飞也似地退回安全距离。
陆小凤后知后觉地瞄见那截冷光， 脸色一变，瞪了眼司空摘星，硬是没有动。
休夜拔剑起身，剑光从陆小凤头顶划过，剑尖直指身后的树丛。
陆小凤嘴角带笑。
树丛被拨开，露出一队包裹严实的人，个个周身气势严肃，为首之人举起手中铜牌：“我等乃龟兹国国王座下护卫——”
这么说着，小队长却已经看见休夜那头醒目的白发，表情不由更加严峻起来，态度也带上一丝重视，在得知他们的身份后，邀请他们前去龟兹国做客。
虽然是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同邀请了，但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往白发剑客身上飘。
陆小凤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
比起两撇胡子，显然是白发更加引人注目。
司空摘星向陆小凤挤眉弄眼：你嫉妒了？
陆小凤瞪回去：放屁。
龟兹国是一个小国，所谓的国王也不像皇帝那样高高在上，但依旧有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
面对前来做客的三人，龟兹国国王命人备上美酒佳肴，盛情款待。
休夜默默地缩在角落里喝葡萄酒。
【嗯，古葡萄酒，真有味道。】晏游只能在心里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不过没有未来的好喝。】
系统没有装载食欲也没有能够吃美食的硬件，粗略一瞥，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你有这种感受也是当然的。】
【唔……】晏游沉吟了一会儿，【听你的声音吃饭有点吃不下去啊……不能来点更好听的声音吗？】
【电子音是出厂自带的，最初确实有很多宿主反馈声音辣耳朵，】系统在正事上没有用武之地，已经逐渐习惯和晏游闲扯，【所以我们装载了多种语音包，萝莉音正太音少年音少女音御姐音大叔音青年音等等等——你想要哪一个？】
【夹子音。】
【……这个倒是有。但是，】系统嘀咕着，【你的癖好真独特啊……】
它调出语音库，装载夹子音，清咳一声，开始说话：【听起来怎么样？据说是最受欢迎夹子音榜榜首。还要我多说几句吗？】
【真是奇怪的榜单啊。】晏游若有所思地说道，【听得我脑袋疼，试试别的。】
【那试试正太音……】
在旁人眼里沉默不语的白发剑客，实际上是在和他脑袋里的智能生物研究语音库，但由于表情阴沉，导致旁人都不敢向他搭话。
龟兹国国王一一敬过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酒杯朝着休夜时有些犹豫，但仍高高举起酒盏，大笑道：“阁下想必就是休夜休剑客了，闻名已久，果真气度不凡！本王敬你一杯！”
休夜竟然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盏。
那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笑，却阴森无比，仿佛下一秒就会拔剑斩来，龟兹王手一抖，酒差点洒下，他佯装淡定地笑了笑，一饮而尽。
不笑的人忽然微笑时会很可怕。
在场的其余人或多或少都认识到了这个道理。
龟兹王向往汉人文化，帐下亦有许多自中原而来的门客，见到陆小凤等人后显然也有这种想法，热情洋溢地留他们在此处落脚。
盛情难却，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答应下来。
休夜也答应了下来。
龟兹国国王很是心喜，瞥见休夜腰间长剑，笑道：“三位可认识西门吹雪？本王听说他在中原有‘剑神’之称，与陆大侠是朋友。”
陆小凤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西门吹雪的名字：“当然认识，我和西门也确实是朋友……”
龟兹王抚掌大笑：“那两位真是有缘，那位西门吹雪正在此处做客呢！”
陆小凤：……等等？西门吹雪也在沙漠？
西门吹雪平常除了杀人不会出门，陆小凤此刻的惊讶不亚于方才看到休夜微笑。
龟兹王对西门吹雪礼遇有加，他所住的地方条件优渥，陆小凤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缓缓地擦剑。
天下的剑客都视剑如命，每逢停下歇息时，休夜会就着篝火和大漠的月光垂首拭剑。
晏游（休夜.ver）：其实只是因为不用睡觉又不能违反人设所以只能擦剑而已。
——如果是本体在场的话绝对会拉所有人围在篝火旁玩你拍一我拍一。
陆小凤对西门吹雪多次被抢人头一事毫不知情，在那之前他已经被司空摘星坑进沙漠可怜兮兮地进行日光浴。
朋友偶遇，自然要问对方近况，陆小凤问起西门吹雪为何会出现在沙漠之中，白衣剑客缓缓打量着面前长剑，神色肃穆。
“我遇见了一个人。”西门吹雪说，“想看他的剑。”
陆小凤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个人是不是有一头白发？
——虽然想这么问，但问不出口。
西门吹雪察觉到什么，平静地看向陆小凤，目光幽深。
姓名：西门吹雪
状态：〈正经〉
“那个人”正在欣赏龟兹国的风景。
夕阳将白发染上暖橘，而青年注视着天边的斜阳，神色冷淡且阴郁，给人以不可直视之感。
一行人从远处走来，被侍女簇拥着的女子行如弱风扶柳，面色苍白，唇色不点而朱，眉头轻蹙，有几分西子捧心柔弱之感。
一行人在休夜身后停下，那女子注视着休夜，唇边扬起一丝笑意，柔声道：“听闻宫中有贵客，阁下想必便是那位贵客了？”
休夜回首，望进一双如春水般妩媚轻柔的眼，见他看来，春水漾起碧波，笑意如丝。
一旁的侍女介绍道：“王妃，这位是休夜休公子。”
“休夜公子？”王妃状似惊讶，目光缓缓从面前青年的白发上扫过，落在那张无动于衷的漂亮脸庞上，“妾身对休公子的壮举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真英武不凡。”
“你耳朵真灵。”休夜冷冷开口，“听到的真多。”
王妃的随从皆倒吸一口凉气，那侍女忍不住提声道：“休公子——”
王妃拍了拍侍女的手，制止了她，对休夜柔声笑道：“是妾身失礼了，请休公子见谅。”
休夜眉头微皱，阴郁之色更显，拒人千里，与四周隔起一道无形的围墙。
犹如冰冷的而脆弱的，山巅的雪。
王妃轻笑一声，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得体地向休夜告别，在随从的簇拥下离去。
姓名：石观音
状态：〈兴奋〉！
第8章 绝不比剑8章
休夜态度无礼，王妃在宫中始终和善亲人，众人心中对他不满，这里的事很快便传进龟兹王耳中。
龟兹王自然大怒，还没等得及去找休夜算账，便又有人紧急来报，报西门吹雪携剑去见休夜，陆小凤正在劝说。
龟兹王又缩了回去，并吩咐下去，让附近的卫兵默默退远，若是两人遇上，不用阻止。
西门吹雪周身剑意凛然，望见那一头刺目华发，目光幽深，静静站至休夜面前。
陆小凤在休夜身后向他无奈地摊手，但休夜瞥他一眼，移开视线。
西门吹雪肃然道：“但请一战。”
休夜沉默。
晏游倒是不担心大号会在西门吹雪剑下狗带，因为在游戏里他和西门吹雪是上线必过招，他对西门吹雪的剑招套路得心应手。
在这里和西门吹雪比剑倒是没有问题，毕竟他一开始就看见代表西门吹雪的橘点在龟兹王宫内，当然，连同石观音一起。
在《江湖online》里有龟兹国政变这一支线，玩家需要协助龟兹王回宫，但会因为调查之后发现其中有沙漠恶霸石观音的影子，于是参与其中。
支线的时间点在龟兹国政变之后，但目前龟兹国还没有发生叛乱，而离政变没有多少天了。
休夜是要走红名路线的马甲，如果轻轻松松地和西门吹雪比剑只会刷上好感度。
于是休夜淡淡地拒绝了西门吹雪的邀战：“不战。”
休夜剑术高超，在旁见过他杀人的陆小凤知道这一点，只是他拒绝西门吹雪的邀战却让他惊讶。
“天下剑客如此之多，你为何不去找别人？”
休夜握着自己的剑，眼睛上方覆着一层阴影，神情晦涩。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小凤瞥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这让他呆了呆。
“比剑……有什么好比的。”休夜语气平淡，只是在话语之下似乎隐藏着某些压抑极深的东西，“不和人过招就无法证明自己的实力？只是为了炫耀剑术，希望人能敬畏自己，至于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他直视着西门吹雪，一字一顿道：“我永远都不会和人比剑。”
休夜眼中所含伤痛，此刻一览无余，但他方才所说的话已严重触及到西门吹雪的底线，他拔剑直指休夜，冷声道：“收回你的话。”
剑客过招，是剑术的交锋，理解彼此对剑道的认知，以此来了解双方的剑心。
西门吹雪很失望，他只从休夜所杀之人的身上便能看出休夜剑术高绝，残留的剑意凛冽逼人，会是一名绝佳的对手，为此心生期待。
可休夜竟然说出这种话。
剑之道，在于诚。
休夜不诚，不配用剑。
连比剑的意义都不知晓，擅自断言比剑是为炫耀，纵使有千百种原因，都不是休夜能轻视他邀战的借口。
“你为何习剑？”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习剑十二年，习了什么？剑之于你，又为何物？”
“我习剑是因为手边有剑。”休夜上前一步，咽喉直抵剑尖，一点猩红顺着脖颈淌下，他不为所动，目光沉郁，“剑就是剑，若是那时我手边有刀，我习的便是刀；手边有棍，我习的便是棍。”
“剑，不过是道具，若非用得顺手，你见到的我也可以是在用刀，用棍，用枪，什么武器都可以。”
陆小凤看得心惊肉跳，却不好上前阻止，只能紧紧盯着剑尖，脑子转得飞快。
这剑拔弩张的不管说什么都没用，若是能有个不知情的人蹿过来就好了——
司空摘星那猴精到底跑哪去了！
陆小凤心里急得很，眼珠子一转，瞥见对面屋顶上一个盘膝坐着的人影，表情一僵，咬牙切齿起来。
对面那捧着葡萄的家伙不是司空那猴精还能是谁？！这家伙到底看了多久？
司空摘星贱兮兮地向终于发现自己的陆小凤挥了挥手，继续看热闹起来。
下面休夜脖子处的伤口不断淌血，看起来分外可怖，而他本人则似乎没有痛觉一般，只是执拗地盯着西门吹雪，继续说着：
“我若是不收回那番话你会杀我么？”
他冷笑，眼中沉郁之色愈发浓厚，隐隐显出几分绝望。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那你杀了我罢。”年轻人扯起嘴角，笑容疯狂，“虽然别人都叫我罗刹，可我还没有当过鬼呢。”
西门吹雪目光冰冷，手中剑尖直抵休夜咽喉，他分明一动未动，但剑尖已随着对方的话语而愈发深入。
血已经染湿衣襟，那里显现出一大块深色的印迹。
疯子。
西门吹雪确认了一件事。
名叫休夜的年轻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西门吹雪收剑，深深看他一眼，“你不配习剑。”
“呵。”休夜嗤笑一声，“杀人的工具而已，有什么配不配的？可笑。”
【西门吹雪，仇恨值＋15。】
西门吹雪看起来又想拔剑了，陆小凤大步上前，两边各一掌分别拍在两人肩上，想要糊弄过去：“好了！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不对头的两人终于表现出了默契——各自瞥了眼陆小凤搭在肩上的手，两人看也不看对方一眼，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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