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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能够猜得出来。”那道声音仿佛在叹息，但仔细一听，又只能听出一片平静。
“还挺难不猜出来的，毕竟我跟你拥有一样的思维方式。”修语气同样平淡地回复道。
“是吗？”那道声音把电子化处理给去掉了，只留下与他一模一样的声线，“我还以为经历不同，你的性格也应该发生改变才对。”
“或许确实改变了。”修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过了许久，那道声音主动开口道：“你没有别的问题要问我的吗？”
“要问些什么？既然本质上我们是同一个人，那你的回答我应该都能猜到，询问只是多此一举。”
“总会有所不同的——根据终端系统中对上千万人数据的分析，以及实验员们做出实验的结果来看，塑造一个人性格往往与他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改变一个人的记忆，那么他的性格也会随之改变才对。所以，拥有与我完全不一样记忆的你，思维方式也应当同样有所改变。”
修发出了一声轻笑，但并未反驳：“这样的话，我确实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吧。”
“我想要知道，如果你是修，那个作为实验体存在强行融合世界主脑的修，那我又是谁？”
【修】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林佑。”
修，不，应该说是林佑再次发出了轻笑声，只不过这一次莫名能够从中听出几分讽刺。
“林佑是被林迟池冠上了这个名字的初代实验体，还是那个被投放到现实世界里被林家收养的林佑？”
“如果硬要说的话，林佑只是单单代指你。”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彻底抛弃了这个名字？这可是你怀念父亲的唯一念想。”
“你想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错。”【修】的语气很冷漠，几乎已经到了冰冷刺骨的地步。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林佑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那看起来我们确实不太一样。”
【修】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林佑低下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了闭双眼：“我是你分裂出来的一部分，系统也是你做出来的。那么，你将我投放到现实世界之中，到底有何目的？”
“系统确实是我做的。”一阵轻缓但又不容抗拒的推力自他的背后袭来，原本藏在袖口的实验室门卡自动飞出，打开了那道纯白色的门。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原因了。”
白发少年进入到光门后那片漆黑的虚无之中，身形逐渐淡化，最后消失不见。
林佑睁开眼，面前的景象已经从空荡荡的平台变为了一间实验室，布局倒是与凛冬城内的实验室极为相似。
他低垂下眼睫，眼底的情绪翻涌，混杂在一块难以分辨。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就会知道结果了……吗？
他站在原地停留了很久，直到系统终于小心翼翼的上线，对他小声说话时，他才重新抬起头，步伐坚定的向着一个准确的方向走去。
【宿主，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林佑直接略过无数道实验室的门，堪称冷漠地回答道。
啊，难道这个表现是没有事情的样子吗？系统很茫然，但是系统不敢直接说出来，想要安慰些什么，但是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是两头都不讨好的行为，只能再次缩回了自己的角落里。
果然，我的统生好艰难……论宿主和上司本质上是一个人的时候，系统应该怎么做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这必定是个十分困难的课题——并且他还没有参考项，毕竟修只创造出了它一个系统。
系统不再说话了，林佑也懒得再提出新的话题，记忆回归后的他轻而易举地动用权限直接找到了自己目标的房间，连验证都没有，验证直接暴力破解打开了门。
门后果然是他预想之中的场景——身体呈半透明状的年时站在房间的中央，看到他的身影，露出了十分猖狂的笑容；而在他的身旁围绕着四块光屏，上面是熟悉的面容。
“初代，你的速度有点慢了啊。”年时的眼中满是居高临下的傲慢，属于崔蒂斯的那块光屏缓缓的飘到了少年的面前，将那张沉默不语的脸向他凑近。
“崔蒂斯阿姨和我们已经等很久了哦，你——”
咔。
那块光屏如同被击碎的玻璃，瞬间破裂开来，化成了一地的碎片，随后转化成数据流彻底消失。
年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
“你，你怎么能直接删除人类的数据？”
林佑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冷，抬起手打了三个响指，其余的光屏也应声而碎。
“我还以为你能发现。”白发少年缓缓地走向房间中央的那道虚影，年时脸上的从容淡定再也伪装不下去，想要向后退，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你做了些什么？我警告你，主脑禁止越过委员会直接删除人类数据！我要关闭你的权限！！！”
少年的脚步却并未因为他的话语而停下，反而眼中多出了几分怜悯。他抬起手，年时的头顶顿时出现一圈红色的光环，像是抑制着什么。
“果然，【我】把你的部分思维导向给关闭了，也难怪你一点也不知道。”
随着他轻描淡写的一抬手，那道红色的光环散去，男人的的脸上出现了一瞬茫然，随即很快便转化成了惊恐以及愤怒。
看着他暴怒的脸，林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打响了最后一次响指。年时的虚影顿时从头顶开始支离破碎，属于嘴部的那部分碎片即使掉落下来也依旧在一张一合，只不过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的空荡荡的地面，林佑对于【自己】有了更新的认识。
为了让另一个【自己】安分的走剧情，甚至不惜麻烦造出了几个被封锁了相关思维导向的“人工智能”，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导演。
在清除完自己为自己所设下的【反派】后，林佑抬脚向着房间尽头的一片虚无走去。在踏进纯白色空间内的那一刻，他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化，逐渐转变为了被火焰所吞噬着的实验室，而自己的体型也缩小，被紧紧的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他抬起头，看到了林迟池那张布满了灰尘与血迹的脸。
——属于自己的反派已清除，现在，就轮到他来成为整个故事结尾中的反派了。
第134章 金色的子弹
距离城市反转还有72分钟。
漆黑的高塔之下, 审判机器的玻璃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密不透风的巡逻路线如同绵密的蛛网一般包裹住这一块区域，绝对不放过一点风吹草动。
“咔, 咔, 咔……”断断续续的机关运动声响起，正在对周围环境进行扫描的审判机器十分警惕的将摄像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从机身的侧方弹出枪口，随时准备攻击。
声音的来源是一辆很明显由各种废弃零件所拼凑而成的，有些破破烂烂的小车。它的运行十分勉强，仿佛下一秒就要立刻崩溃。
审判机器的玻璃眼转了转，似乎在评定着这辆机器小车的威胁性，但最后还是缓缓抬起了枪口，准备先一步帮助小车解体——
【程序运行中……混淆程序已启动, 强行入侵程序已启动，成功几率判定36%……入侵中，入侵成功。】
那辆破烂的小车忽然发出了冰冷的机械音, 下一秒, 审判机器的玻璃眼中的红光瞬间暗了下去，枪管不受控制般举起, 电磁子弹向着另一台审判机器发射。
那台审判机器只是安安分分的按着自己巡逻路线前进却猝不及防, 被一颗电磁子弹击穿了机身，电火花顿时冒了出来, 机身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开始抖动起来。
自动修复程序开启，机械臂伸出, 勉强的将破口修复了回去。已经初步拥有人工智能的审判机器疑惑地看向了忽然向自己发起攻击的同伴, 玻璃眼中红光扫射而出, 红线将那台审判机器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 原本只是例行的错误检测，光屏上的结果却十分出乎预料：
【检测到编号x-2560程序被侵入，阵营从友方转化成敌方。】
机身顿时弹出了数十根枪管，审判机器绝不会心慈手软，哪怕是面对着同类也是如此。那台被侵入三秒后便摆脱程序的审判机器刚恢复了数据流运行，就扫描到了同伴对它发射而来的数十枚电磁子弹，还没等它进行自我辩驳，钢铁所做的机身便瞬间被击沉了蜂窝煤，玻璃眼彻底熄灭，像是一坨废铁掉落在了地上。
在消灭掉异常程序过后，审判机器收回武器准备向前查看情况，一辆破破烂烂的机械小车却摇摇晃晃的向它驶来。
随着又一道机械音的响起，方才的场景再一次上演，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电磁子弹横飞，在击碎目标之时，也误伤了其余的审判机器。一片混乱之中，几道明显不属于审判机器的攻击混杂在漫天的电磁子弹之中浑水摸鱼的击落了一台又一台的审判机器，等到终于有一台机器推演出事情不对劲时，这块区域内的审判机器已经被销毁掉了数十台，只留下了十余台机身已经明显磨损的审判机器。
那辆造成了他们互相攻击的机器小车已经在混战之中变成了一地碎片，而在黑塔入口的正前方，赫然已经出现了六道身影。
【入侵者，警惕！入侵者，警惕！】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鲜红的灯光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身影。黑发少年的手指光速在终端上敲击着，光屏之上翻涌而过无数道数据，就在审判机器即将包围他们之时，那道漆黑的铁门终于敞开！几乎只是瞬息，他们便进入了内部，并且死死的将向他们发射而来的电磁子弹挡在了门板后方。
在终于来到相对安全的境地之后，猫耳少女松了一口气，靠着墙缓缓地蹲了下来。
“多亏了有菲德，否则我们一个打五个也清不完啊。”
这个战术是菲德在推演到第218次时推演出的方案。他们在零件堆中翻找出了勉强可以承载程序的零件，并且拼装成了一辆小车。
尽管修在向他们发送定位的同时也赋予了菲德极高的权限，但程序也依旧只能影响审判机器的程序运行三秒钟的时间——只不过三秒钟就足够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这里的审判机器智能程度必定不会高。执法院根本就不相信被流放在这里并且失去了异能力的人能够突破审判机器的包围圈进入到黑塔之中。如果换成地面之上的智能程度，他们的方案必然不会成功。
洛逸神情凝重的抬头向上望去，这种一圈一圈盘旋往上的旋转楼梯让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在海道城的那一次经历。阿七先行一步走了几层上去侦查，再确定只有一条道路后下来向着洛逸摇了摇头。
“只有一条路，没有别的入口。”
“那就只能继续往上走了。”棕发少年眉头微皱，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黑塔的内部没有窗口，明明没有光源却是十分的明亮。一行人沉默地向上走，比起每隔一段路便有一扇门来提示已经上升到哪里的海道城的白塔，黑塔的旋转楼梯仿佛没有尽头，走在半路上，很容易让人心生茫然。
黑发少年低下头看了一眼终端，随即平淡地开口说道：“门外那群审判机器还没有闯进来，不过看情况来说应该也快了。我们必须要尽快登顶，不出预料的话，顶层应该还有一道门。”
“说是要快点登顶，但是现在看不到尽头啊……”纳娜眯起眼睛看着上方，感觉自己快要被转晕了。
“加快脚步前进吧，我能感觉这里与海道城的那一次不一样，不是循环。”
楼道又重新沉寂下来，只留下众人明显加快的脚步声。正如洛逸所说，这一次的旋转楼梯不再是无限循环——因为他们在前进了大约15分钟后，终于看到了尽头。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楼梯的尽头并不是一扇门，而是直接通往了巨大的平台。他们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向着平台冲去，却在冲出楼梯口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穿透了一道屏障，顿时脸色一变。
纳娜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消失的尾巴，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什么也没有。南伊以及阿七的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毫无例外的，在场所有拥有异能的人在踏上平台的那一刻，都无法感觉到体内的异能波动。
原本只感觉异能被抑制的洛逸此时却惊疑不定地发现自己体内的异能仿佛被剥离了出来，那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力量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只留下空荡荡的躯壳。
并没有异能力的景乔有些茫然地看着脸色阴沉下来的几人，迟疑着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红线便向他们切割而来！几人赶紧向两边避开，红线经过之处在地板之上留下了一道深不可测的裂口。
猫耳少女有些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勉强爬起来。她的异能是无时无刻作用在身体之上的，在失去了异能之后仿佛是一个人忽然失去了一只手，身体顿时变得笨重起来，原本轻而易举便能躲过的攻击此刻也要全力以赴才能全身而退。
其余四人虽然不如她那般影响这么大，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应。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异能，都在一定程度上对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有所加强，而如今被剥离了异能的他们身体素质顿时恢复到了普通人的水平，甚至属于治愈系异能者的南伊此时已经不如普通人。
只是如此简单的一道攻击便使他们变得狼狈不堪，但奇怪的是，这道攻击过后便没了后续。
平台上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道锋利的红线只是他们的错觉，但地上那条深不可测的裂口依然在警醒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放松警惕。
空气变得沉重起来，在这紧绷到极致的情景之下，一道身影缓缓的在他们的正前方凝实。在看清男人面庞的那一刻，景乔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瞳孔剧烈地颤抖着。
“审判长大人……？”
听到呼唤声，审判长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前途无量的警官，并且视线扫过她胸前那枚闪耀着的三等功勋章，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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