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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柠的杏眼瞪得无比之大之圆，抽回右手蜷成拳头藏起指甲搭在腿上，认真严肃地反问，“妈~妈？你是说，你儿子我是垃圾桶，他，他倒了一副墨镜进来？”
尾音极其不可思议。
林雅笑得乐不可支，急忙拉住儿子的手扯回来，继续磨下一根手指。
“诶呀，妈妈是话糙理不糙，你懂就行。”
很难懂。
但是可以勉强懂一下。
陆柠鼓了鼓脸颊，闷闷地不做声。
林雅道：“相亲本来就是目的性很强烈的，比找工作更现实。你没有社会经验，很正常。多相几个就好了。妈妈会再帮你介绍的，不要把过去的人放在心上。”
她伸手，捏着儿子精巧的下巴，左右转动转动。
“我儿子多标致啊，你那个死鬼爸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就这点外貌基因了。”
陆柠抿着唇，任由妈妈摆弄脸，无言以对。
林雅又换一根手指头：“再说……即便是相亲结婚，你们也是共同过日子。你看他那是跟你过日子的人吗？现在网上有句话说得多好，叫做向下兼容。他现在愿意兼容你，你当然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他哪天不愿意兼容你，要你向上了，你怎么办？”
陆柠继续沉默，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
林雅叹气：“你要明白，即便你想努力兼容他。可不是你一个人努力就能办到。你千万不能忘记，他即便再有钱也是踩着祖产，祖上三代都是有钱人。你能越过那些祖产去向上兼容他吗？”
陆柠想到对方那一身行头，随随便便一件西装都贵的要命。
他感慨：“哎，而我只是个普通人。”
林雅轻哼：“你死鬼爸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往上三代全是贫农。我好不容易努力奋斗到现在，也还是最多拎个小几万的香奈儿。我拿得出一只爱马仕的钱，可是我也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买爱马仕鳄鱼皮啊。”
林雅女士战斗力爆表，说的陆柠心服口服。
对啊，他们又不是自由恋爱。
本来就是相亲谈条件。
现在这样，也是注定如此。
不是他个人可以左右的。
两只手的指甲都磨完了，陆柠自己揉揉指尖，修得很圆润。
他开心地张开手臂抱住妈妈：“不愧是专业的，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
林雅女士将这把珍藏多年的旧指甲剪放好。
这是她发家致富的第一把工具，一辈子随身携带，如今只偶尔给儿子修指甲。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的相亲对象。既然你说他是很有钱的人，网上有资料吗？让我看看。”
“有的。”
陆柠其实悄悄找过了，蒋明易会出席一些重大的经济论坛，会有一些很正式的新闻专访。
他打开平板找到有蒋明易正面和全身照片的财经专访，递给妈妈。
林雅女士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妈妈你认识他？”
陆柠震惊地凑过去。
林雅摸了摸嘴巴，声音轻轻：“妈妈刚才说什么了？”
陆柠：“……说了很多啊，就是有钱人什么跟我不合适之类的。”
林雅尴尬一笑，看着儿子眨眨眼：“如果长这么帅，还是可以合适合适的。”
“………………………………”
陆柠无语地拿回平板：“妈妈，你当年就是这么看上我爸的！你忘了吗？”
林雅轻咳两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那个，他多高啊？这个照片比例还不错，腿长，但是看不出总的身高。”
陆柠已经翻来覆去地看过拿回家的健康报告。
“一米八七。”
林雅眼睛一瞪，跟儿子瞪眼的表情类似，仿佛在合适的基础上已经加码到了“就这个人吧”的意思。
陆柠哪能读不懂呢？
他将平板放好，给妈妈拉好被子：“好了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睡觉吧，梦里啥都有哈。”
林雅轻轻地拍了下儿子的手背，严肃道：“妈妈不提这个人了。妈妈就一句话，你不管怎么样，找个好看点的。别带个很丑的男的回家，妈妈看着吃不下饭。”
陆柠准备去客厅沙发睡觉，半跪在床沿，抿唇微笑：“妈妈，你这样属于容貌歧视哦~”
林雅躺在枕头上，仰视儿子，眨眨眼：“你不歧视，你怎么不跟又矮又丑的相亲？”
“……晚安！”
陆柠飞奔逃走。
-
几日后，林雅女士带着遗憾离开。
她多次感叹，除却巫山不是云。
儿子无缘多金帅哥。
她也无缘爱马仕鳄鱼皮。
-
再过小半月就要农历新春。
陆柠反而空闲下来，没事儿给郑经理打打杂，三五不时听他说起自己太太和女儿多好多好。
他很喜欢这种时刻的郑经理。
因为他私心会希望爸爸也曾对外人说起过妈妈和自己的好。
最近他多次打开和Z的微信对话框。
某天开始，他最大的遗憾不是他们相亲不成功，而是，电话聊天没有文字记录。
甚至正式相亲那次也是。
如果有文字记录，他会翻来覆去看上很久很久。
有的时候，陆柠也想，可能这样子才好，省去他回顾的时间。
要学习蒋先生，快速地进入下一个环节。
不要拘泥于不该停留的问题和事情。
-
在全公司外地员工都着急忙慌地抢春运的票时，公司发了一则规定调改。
从新的一年二月一日开始，取消内部员工不可以恋爱结婚的规定。
小韩打开邮件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在工位上发出惊叹：“天啊，不仅要取消，文件里说鼓励大家恋爱结婚？我的电脑没中毒吧？”
晓雪皱着眉头往下拉文件：“你往下，还有部分针对有孩子的员工，会增加假期福利和工作日提前下班福利。”
另一名同事道：“明年还要开展至少两次在盛远层面的大范围团建联谊，那我岂不是有机会认识盛远控股的金融美女？”
小韩笑着说：“那我不回我老家了！我要去盛远找找潜力股！”
“哈哈哈哈哈。”屋子里全是笑声。
郑经理打开办公室玻璃门出来：“要命了，这个邮件，为什么我不知道？真是没规矩了！我们人事部，必须要先知道的啊！”
他着急忙慌地冲去总经理办公区。
几个同事全激动地热烈讨论起来。
“盛远控股真不错！”
“这才合理！这才起码是把员工当正常人看待啊！”
“老板突然做人了，我不习惯！”
这些句子零碎地冲进陆柠的耳朵里。
他的耳膜被震荡得，仿佛两把鼓槌在拼命往上面砸。
耳膜都要被砸碎了。
摆在圣诞杯子旁边的手机闪了闪。
Z发来的微信消息。
陆柠：！。！
两只眼睛里同时出现了巨大的惊叹号。
在办公室内外人声鼎沸中，他点开消息。
Z：【君澜的甜橙慕斯，合口味吗？】
第9章
陆柠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被超级大奖砸中脑门的感觉。
大脑一阵白茫茫一阵烟花灿烂。
不知所措到极点。
他知道回复蒋先生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他近乡情怯了。
陆柠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爱上这个男人。
而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恰好合适的结婚对象而已。
妈妈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对方有备而来，带着结婚的强烈目的。
但他也是带着结婚的强烈目的啊。
这没错吧？
三秒钟后。
陆柠魂不守舍、不受控制地回复了。
一棵柠檬树：【那一小时的心情不是很好，一点都没吃出来味道】
这句话出现在微信的浅绿色对话框里时，陆柠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他好像从蒋先生身上学到了一点点沟通的皮毛。
但学会了也没用，因为对方没回复。
陆柠用力深吸气，鼓励自己：没事的！
你已经开始学会如何上桌打球了！加油！
然而，
几十分钟后。
蒋先生就是没回复。
陆柠还特意在电脑上登录微信号。
等了个寂寞。
颓然地松了肩膀，倒在椅子里。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是因为月底的缘故吗？突然这么多福利？”
小韩从洗手间回来，边走边说，“盛远控股是不是天天给员工发福利？我可以跳槽去盛远吗？”
一名男同事问道：“小韩姐，话说清楚，又怎么了？”
在这间办公室，混熟以后，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姐，不管年龄。
小韩道：“行政部说，我们今天派下午茶，有热奶茶和甜品。”
“咻”的一下，隐没在工位里的陆柠忽然站起身。
“什么品牌？楼下咖啡店？”
小韩摇头：“这我不知道。怎么了？你最近有特别想喝的奶茶品牌？”
刚说完，行政部的人已经推着小车车进来：“宝贝们，自己来拿哈。咱们这么熟，就不送到面前了。”
晓雪扭着腰过去，顺便摸一把行政小美女的下巴：“就是，咱们谁跟谁~”
她先拿到第一份，解答了陆柠的疑惑：“英文牌子，HangingGarden？我英文不好，你自己看吧柠宝。”
陆柠迈不动脚，仿佛被钉死在桌边，低头直直地看一眼手机时间。
距离那条消息，刚好一小时。
男同事问：“没中文字吗？”
陆柠上前拿了，回答道：“HangingGarden是空中花园。”
其他人惊讶他知道。
晓雪很骄傲：“当初面试的时候，我就说柠宝英语好，人事部虽然不接待外国客户，可是也需要英文人才嘛！”
陆柠婉转道：“也不是，我刚好知道这家店。”
往回走的时候，小韩好奇：“在哪儿啊？”
陆柠道：“在市区新开的君澜酒店的顶楼咖啡馆，装修也很空中花园。”
小韩轻声道：“是不是很贵？”
陆柠笑了，老老实实回答：“我去过两次，每次都点柠檬水。柠檬水不要钱。所以我不知道价格。”
吃甜品那次，他都忘了还有付钱这事儿。
小韩笑得不行：“居然还能这样？好想去见识见识。”
那边拆了甜品的晓雪道：“是甜橙慕斯啊，柠宝，是你的口味！”
陆柠默默地拿着甜品和奶茶坐下：“是吗？好巧哦。”
心虚。
生怕被大家看出端倪。
手机已经来了新消息。
Z：【帮忙品鉴一下，你的反馈很重要】
陆柠打开甜品盒看到红橙黄渐变的慕斯蛋糕，嗅到酸甜清新的气息。
他重新合上。
一棵柠檬树：【我拿回家再吃，晚上再给您反馈，可以吗？】
Z：【当然】
陆柠的指尖碰了碰蛋糕盒。
他找到了继续聊下去的话头！
太棒了！
但是晚上要说什么呢？
陆柠没想好。
蒋先生也没有再回复。
说公司规章制度吗？
但是好像会重新拉回相亲那天的对话？
万一，蒋先生最近有相亲对象了呢？
陆柠又后悔了。
早知道直接吃甜品，给反馈。
他将吸管戳进奶茶里，用力猛喝两口。
-
不安的情绪蔓延到晚上。
陆柠先上网搜了一份《甜品试吃品鉴报告模板》，了解需要反馈的几个维度。
再一口一口极其认真品尝慕斯蛋糕。
一边吃一边填写简单的反馈内容。
外观：橙色渐变，色彩丰富、健康自然，刺激食欲
味道：甜橙的酸味带来清新感，甜味不厚重，属于清甜，
口感：慕斯丝滑细腻，有清晰层次感
总体评价：好吃不腻。
陆柠将内容全部发过去。
Z：【又悄悄改行去做甜品品鉴官？】
陆柠笑着倒在沙发里：【没有啊，不是您让我做反馈的吗？我学习一下人家模板】
Z：【顺带再反馈一下我的健康报告？】
陆柠：！。！
这怎么反馈？
他拿着手机跑进卧室翻书桌抽屉最底下的文件。
这可是富豪的健康报告，他都不敢乱放。
怕泄露蒋先生的个人隐私。
陆柠拿着资料，靠在床头。
一棵柠檬树：【是不是要给您快递过去？不然放在我这里，很不安全】
Z：【之前为什么不快递给我？】
一棵柠檬树：【？您……也没说】
【我以为您很生气，我不敢主动找您说话了】
Z：【还记得我那句话吗？】
陆柠心道，您拢共说过那几句，我当然记得了！
一棵柠檬树：【您说，如果有人想见您，就会去找您，不会等】
所以这句话证明，他不想去见他？
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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