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馈回来的信息让男人迷惑了:为什么是这里?这个商场究竟有什么特殊,甚至温蛮当天遇袭,有很大原因也是刚好出现在那里。而那一天温蛮又为什么去,司戎至今仍不知道。
祂想要进去,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拽住了祂,这大概是他做人最成功的时刻了。
最后,祂只暗窃窃地伫在这个令祂无比憎恶的商场大门外,像一只痴望主人、无比忠诚的狗。
……
商场方和珠宝店知道温蛮就是当时遇袭的三名人质之一,后面商场主动联系温蛮,给予了他相当多的优惠,差一点就把温蛮在珠宝店的这笔大额消费给免了。偏偏温蛮认为对戒具有特殊的意义,怎么也坚持要自己付款。
所以商场方的歉意与诚意就转化为其他形式,这次来,温蛮得到比上次更为细致尊贵的招待。
“温先生,这是您定制的对戒。”
温蛮从盒子里小心地拿出属于他的那一枚,试了一下,大小正合适,于是放回去,拿起另一枚。这枚不能试戴出最好的效果,但温蛮通过摩挲即可以确定,这个戒圈届时套在司戎的无名指上也一定刚刚好。
温蛮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
“谢谢,我很满意,也没什么需要再修改的。”同时他也表示出今天就带走的想法。
商场外、公司里,祂和人类的皮囊都感受到了由茧晶传递而来的爱人当下切实的喜悦,可以说,这一定是温蛮近日最开心的事情了。
情绪不会骗人,茧晶也如实反馈。
司戎觉得自己又焦虑了,因为他不知道温蛮究竟是在为什么而高兴。是物,还是人。这种焦虑的情绪司戎甚至只敢拿来折磨自己,半点不愿意在温蛮面前表现:一来显得他不诚恳,用人类可能会认为的不正当手段得来讯息;二来显得气短,仿佛在那个不知名事物面前矮了一头。
明明他才是温蛮承认过的爱人。
拥有唯一的伴侣关系。
“何秘书,你觉得老大有在听我说话么?”
休菈眨巴眼睛,扑腾了两下祂的小翅膀。人类的躯壳是很好用,不过偶尔休菈也会想用原身自由地呼吸,而在一个缪一的身边,暴露在人前的风险直接降为零。
何景微笑回应:“你觉得呢?是什么让你产生美好错觉了,休菈。”
“好吧……”休菈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其实我要说的事还挺重要的。”
“当然重要。”何景表示他很认同,“只不过你要先省略前头那一大长串关于你怎么诓那个许示炀的人类和你做交易、而你又被狠狠拒绝了的部分,老板他大概就从你讲这里的第二句开始走神的。”
毕竟不是所有的异种都是何景这样的缪一,在拥有绝佳的追踪和捕捉能力的同时,也拥有了八万个心眼子。阿戈斯就一个心眼子,全长在祂的爱人身上,跟着爱人跑了。
“你应该只和他提温蛮。”
“哦。”
休菈表示懂了,于是马上实践。
“老大,我觉得温蛮可能有点问题。”
何秘书的方法真的很管用,老大马上就回过神了,就是休菈感觉那目光有点渗人。
休菈身后的何景扯了扯嘴角,对小海豹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同情和怜爱。
迎着目光,休菈嘿嘿地尬笑了两声,颤巍巍举手表示要更正一下答案:“那天老大还没来救场的时候,有一大堆人类争着要当人质来换温先生,这个……应该不算正常的人类魅力吧?老大你要不要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当然啦,我没有说温先生坏话的意思!我就是怕温先生身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到时候成了个大麻烦——哎哟!”
小海豹直接在空中被黑漆漆的触肢抽打成了一个皮球,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撞墙。
司戎暂时抽回了注意力,他看向何景,用眼神真诚地表示他的疑惑:这种情商,就算套了人类的壳子,出门不会被打吗?
何秘书微笑地摊手,表示本体浑身结点都代表一个心眼子的祂真的很难理解休菈这种缺心眼小废物的想法。休菈刚才在提那个叫许示炀的人类时态度那么忿忿,大概就是被揍了。当然,休菈在哪挨谁的揍,都不奇怪。
“老老老大……我是说,温蛮那种情况……”休菈滚来滚去,滚去滚来,“会不会是有别的异种盯上他了……”
难为休菈退而求其次,想出了一个相对中听的理由。当然,本质上休菈都不过是想反映他看到的古怪,给司戎提个醒,让他关心注意自己的伴侣。
司戎可以确保没有别的异种近温蛮身,起码目前没有这么不识好歹的家伙,而如果要说温蛮有什么秘密,他又怎么能做探究的事情呢,他甚至连温蛮去商场做什么都已经勉强忍住不去探究了。
“谢谢你,休菈。”
司戎真诚地假笑,同时举起手机屏幕,亮给休菈看。
“正好蛮蛮在关心你的身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复比较好?”
……
温蛮拿到戒指,下一步要做的就是送出戒指。他只能想到一个场景最为合适,毋庸置疑,是他们的新家。那么难免要了解一下新房的装修进度。
如果是温蛮和设计师全程对接,温蛮估计会在看到设计师每天穿鞋踏进拆除干净的毛坯房时就率先崩溃,所以之前温蛮刻意让自己忽略了装修的整个过程。有时会从司戎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装修的事,但温蛮只负责了解结果,不会特意去追问细节。
也就连那位设计师修易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温蛮只知道进度非常喜人,效果绝对满意,这种说辞让温蛮难免有了期待和想象:就像对戒定制的速度超乎预料得快,也许新房也是呢?
可对方也刚刚经历了枪击劫持,温蛮觉得这会如果问装修进度,未免太不人道,所以还是让司戎帮忙问候一下设计师的身体。
发完信息后,温蛮还是选择去新房看看。
他想清楚了:无论房子装修到什么样的程度,他都可以现在去看看;如果他现在就想把戒指交付出去,无论房子装修到什么样的程度,都不影响它是两个人的家,值得温蛮在那里送出戒指。
温蛮还特意拐去买了一次性的拖鞋、手套还有酒精喷雾。打开门之前,温蛮都已经做好了可能会遇到热火朝天施工现场的心理准备,可门开了,一切都静悄悄——
屋子是那么得完美,完美得贴合司戎的描述与评价,完美得契合温蛮的心意与期待。就是这种完美在速度上过分超出预期,简直到了非人的地步,让温蛮在满意和崩溃之间反复横跳。
茧晶感知到爱人强烈的情绪,跟着微微共振,阿戈斯马上又将全副心神投入了这边。
司戎终于注意到温蛮现在在哪里。
休菈哎哟一声,又被弹飞出去。过了一会,祂啪嗒着小翅膀,又顺溜地回来了,很自觉地问:“老大,我又说错哪句话了?”
司戎定定地看了祂两眼,然后微笑地叹息。
“休菈,你是不是被蛮蛮发现身份了?”
要不然为什么温蛮会突然问起休菈,并且现在人在新家。司戎甚至觉得,也许早些时候去的商场,都是温蛮确认休菈身份的整个流程的必要一环。
一定是在那,温蛮得到了什么线索。
会是什么?会由谁给予?
而温蛮也会知道他的身份吗?
温蛮已经确认他的身份了么。
这似乎已经不是属于休菈的危机,而是他的。
第63章
“现在,没有我允许,不可以说出来。”
“所以说, 当时找休菈,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何秘书感叹。
司戎瞥了眼在前头开车的何景,薄唇抿出讥讽:“这会说的纯属马后炮。”
何秘书双手一摊:“可你当时也不会听我的啊。”
司戎选择性忽略了对方作为人类正在驾驶时做出的这么危险的动作, 毕竟他们又不是真的人类。
在茧晶感知到爱人的情绪并进而感知他在哪后,司戎主动联系了温蛮。这次温蛮没有回避地直接告诉了司戎他在新家,所以司戎现在就在赴约的路上。
司戎望向窗外, 车水马龙之中的那些身影才是真正的人类。祂们只是套了人类的壳子。当然,这个“壳子”的技术在司戎不断研发下已经相当成熟,可以说,他甚至能让任何一个非人类都有机会套上壳子成为人类。
这是他从阿戈斯的拟态能力中试错无数次才逐渐研发出的一项技术。至于司戎他自己,他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主动变成人类的了。
可以惭愧的说,远在遇见温蛮之前, 说不定还在温蛮出生之前。
现在来看, 遇见温蛮之前的日子实际上很荒芜, 单调得司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厚重。
他甚至也许是阿戈斯里的长命种。
人类把阿戈斯划分入“共生系”, 本质上是因为祂们对伴侣的爱可以做到共生共死。而其他阿戈斯们的伴侣大多受限于它们自己种族的寿命, 阿戈斯也就陪伴着早早泯灭生命。
所以, 司戎可以算作是阿戈斯里最离经叛道的那一个;在遇到温蛮以后,他时常觉得自己是最差劲的那个。
当一个差劲的阿戈斯偏偏还拥有伴侣,好像是命运好心的馈赠, 可得到后也恍然,这是命运给予的歹毒惩罚。它让司戎体会了最美好的幸福, 但伴有隐患, 让他除了与爱人共生,还与胆战心惊的心虚伴随一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怕自己不坦诚, 怕爱人因此离开……心虚演变为后悔, 甚至没办法理解当初那个轻率的自己,想要回到过去亲自绞杀那个鲁莽的自己。
如果换一种方式再遇到温蛮,他的整个过程会不会表现得更好?
可上天对一切生物都那么得公平,时间不会重来,过错无法弥补,自大和轻慢是每一个种族都可能出现的致命问题,它们全都要跌跟头,尝苦头。
“是的,一百次,我可能也都是那个选择。”
现实里,司戎回答。
“所以呢,现在您打算怎么应对?”何秘书问出关键。
“我会在他面前承认我自己。”
男人的口吻非常轻易,让人真真感受到他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疯子,所以他的自我认知准确,一百次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好在疯子似乎还有一点仅剩的理智和良心,只打算暴露他自己,不会连累别人。
“也许我在找休菈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向温蛮他坦白的准备。”司戎像是对自己说一般,低语了这么一句话。
何景听到了,深表赞同。
“我想是的。”
“祝您好运。”
车总会开到的,也不知不觉就到了。司戎下车,他让何景回去了,不用管后续。无论结果如何,还从没听说过哪个阿戈斯需要外人来收拾烂摊子的。
司戎自认差劲,但还不想突破底线,差劲到这种地步。
……
司戎从电梯上来,门开,迎面就见到了温蛮。
温蛮就在入户的位置,看上去似乎始终都在这。司戎脚步一顿,随后快步走到他跟前:“怎么不进去?”
他表面平稳,维持着最后一点仅剩的体面和伪装。有坦白的决心与缺乏坦白的镇定,二者并不冲突。司戎想,他现在就在这样的节点,坦白或是粉饰,无论往哪边走,这个微妙的平衡都会被打破,他都有可能在某一边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温蛮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我进去过,有点后悔。”
司戎觉得自己没有呼吸了。
温蛮也表现得有些游离,而原因随着他的陈述铺开。
“我觉得我进去得有些太轻率了,所以退了出来。刚好你和我说会过来,我就在这里等你,想着和你一起进去。”
“这样啊……”
司戎附和着,可他依然没有能从断头台上走下来,只是从死刑变成了死缓,拉长遭受内心恐惧折磨的时长。
他摘下了无意义的眼镜,让自己的眼睛露了出来。下班了,回家了,在他们家的设计里,属于外界的那些东西就理应在这个玄关脱下、摘下,然后才可以进入里头。
“让你久等了。蛮蛮。”
司戎说道。
大门打开即是浴室,在温蛮阐述的设计里,这可能是全家唯一一个四面有墙的封闭式空间了。浴室里头宽敞,分区细致,但又几乎毫无隐私,倘若有两人同时在这个空间,对彼此的一举一动都能了若指掌。
这样有些尴尬的设计,在这个本来就奇葩的要求上诞生,却贴合极了温蛮的心理:
家也好,情感关系也好,温蛮要求对外有十足的排他性,对内又要做到全无隐瞒,什么都可以被直白地拿来袒露。
温蛮看着司戎,当着他的面,开始一件件地褪除身上的衣服。灯光很明亮,爱人很晃眼,这是司戎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看见。
司戎已经知道这是让人血脉偾张的场景,他也的确自发地受到爱人强烈的吸引;可同时这又是一个无比圣洁的过程,他看到了最完整、最干净、最坦诚的温蛮,他的爱人。
他的爱人、祂的爱人,一步步走向他。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爱人的目光会指引他,司戎就在这无声的过程中有了自发的领悟。大衣鞋袜这些早就在外头了,在这里被褪除的就只有衬衫和领带的这一层。
在脏衣篓里,温蛮的、司戎的,是不再细分你我地堆在一起。
水温很适宜,真正落在皮肤上却觉得烫,又没动开关,那就是彼此在加温。
水花打在手背上,手指落在皮肤上,温蛮伸手碰了碰司戎的鼻梁和眼窝,似乎在表扬他很自觉先摘了眼镜。那是在浴室里最鸡肋的东西了,也最影响和爱人的亲吻。
司戎顺从本能,异种的本能、人类的本能,他在此时此刻低头亲吻温蛮。尝到唇肉的温度,尝到水珠,甚至有点嫉妒水珠比自己先得到爱人的温度,所以报复心地把它们都消灭。
温蛮微微仰起头,配合着司戎的身高,也躲避着不断从喷头淋下的水。
拥抱和亲吻都在逐渐紧密,一切都是自然发生,不受理智支配,也根本想不起理智。他们在浴室,在热水的冲洗下,由内到外都完成了一次净化。所有亲密的行为,都是彼此温情的梳理,擦拭、抚触,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梳理毛发梳理羽毛,这个世界上羡煞旁人的伴侣发生在各个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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