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两人上来后,叶向杨脸色实在黑的有够吓人,他觉得不合适开口。
两人坐在后面,浑身湿透,冻得轻微哆嗦。
可叶向杨只字不语,沉默着,反复检查易乐身上的情况。
到底哪里伤了,伤口多大,为什么这里也有血,那里也有。
他越找越慌,眼圈发红。
最后,还是易乐抓住了他的手,默默地扯下领带,仔细地包好了他不停流血的手背。
“我没事,受伤的是你。”
船上,蒋正飞因为那一绊,失了准头,打偏到地上,木屑碎片反弹到了叶向杨护在易乐背后的手。
应该扎了进去,在水里被冲掉了。
易乐不如叶向杨抗冻,嘴唇有点发紫了。
叶向杨几番开口,都说不出话,后怕一阵一阵地袭来。
他按住易乐的肩膀,力气几乎失控,知道会把人弄疼,就是控制不了。
“你知不知道、”他哽住难以继续。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他吼出来。
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后悔了,从一开始,蒋正飞敢拿枪指着易乐的时候,就应该不顾后果地把人解决掉!
那一秒里,反应差一毫厘,易乐都不可能完好。
“谁教你那样的!谁他妈让你挡了!”
“你多能耐啊,啊?”
“房间里也是,外头也是,你能不能顾着自己一点?”
“你非要我难受吗?!”
“你就不怕死吗?”
这脾气.......这嗓门.......不愧是他远叔的儿子。
隔壁方文都被震得不住回头,这是怎么个剧本?求爱不成改发飙了?
而易乐半点不自觉,小心掰下他受伤的手,抚平领带的褶皱。
看到慢慢浸出来的血色,嘴唇抿得用力。
“.......没不怕死、”他纠结了一秒,像掐了后半句,再开口便开始“以理服人”。
“第一,当时很混乱,蒋正飞不一定能瞄准。”
“第二,假设真的打到我,也不一定是要害。”
“第三,方文哥接应很快,我们来得及去医院急救。”
“第四、”
“你给我闭嘴!”叶向杨被气得红了眼,按住人后脑勺,压到唇边,吻上去,狠狠教训了番。
“唔.......”
心那么硬,舌头却那么软。
那头,方文吓了一跳,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尺度,差点没控稳方向,把两人都颠得晃了下,正好分开。
叶向杨满脸的哀怨,叹了口气,把人搂进怀里,衣服湿哒哒的裹在身上,这样抱着其实很难受。
但易乐乖乖的,没有动弹。
“.......你吓死我了。”
叶向杨的心疼,就像衣摆下滴出的水,滴滴答答,淌个不停。
易乐“嗯”了一声,却没做表态。
叶向杨知道他倔死了,怕是以后还敢。
良久,两人才分开,叶向杨又想低头亲一亲他,易乐却拦着,慢慢替他摘了脸上的假鼻子。
好奇地看了两眼,放在一旁。
他露出笑容,“戴着它,亲我,我不习惯。”
像跟别人亲一样。
叶向杨无奈地笑笑,指着自己的眼睛,“那这个呢?”
叶向杨平时是偏棕色的瞳色,这会儿,因为美瞳,染成了彻底的黑色。
易乐凑上来,眨了两下眼,湿漉漉的睫毛太挠人了。
他说:“这个,好看。”
叶向杨任他看着,答:“嗯,像你的,一样好看。”
作者有话说:
小叶:我也是你的.....
第65章 新年
【回家】
细雨绵绵,无声无息地发酵着寒意。
丝丝缕缕地铺满每一寸怀念故人的角落。
墓碑上,杨静的笑容,温柔灿烂,是叶向杨从未见过的年轻模样。
那本该是一个张合照,杨修庆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愿我爱的人,余生顺遂”。
杨静熬过了最后一个新年,在大年初一的时候,离开了她所热爱的人间。
除夕祭扫,傍晚已经过了高峰。
远远望去,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叶向杨,背影挺拔,格外瞩目。
他温柔地注视着墓碑上的人,语气像小时候一样调皮。
“妈,明天你的杨大导演,会带白玫瑰给你。”
“我就空手来了,别生气啊。”
最开始的时候,他总会遇见杨修庆,无论早上,还是下午。
两人寒暄过后,大多是无言的沉默。
杨静不在,无人哄着,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可说、要说的。
后来才知道,新年伊始,最该亲朋欢聚的这天,杨修庆只会留给一个人,陪着她说说不再变化的过去......
所以叶向杨都会提前一天来看杨静,好不打扰他们。
脚步声临近,侧目,是身着黑大衣的易乐,他捧了束百合。
眼神小心翼翼的,藏不住忐忑,“我......打扰你了吗?”
叶向杨笑笑,示意他过来,看着易乐放下花束,仰头,摒去眼角的潮湿。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今天该去换药。”易乐说。
叶向杨抬手瞄了眼手背上的纱布,不以为然,“很小的伤,我自己就能解决。”
估计是医生给易乐打的小报告。
“我......下午看了邮箱里,你的资料。”
所以,知道了叶向杨妈妈去世的时间,也自然能找到这里。
陆陆续续的,易乐的邮箱会收到整理出来的叶向杨的情况。
其实多有重复,但因为他一直没表态,对面乐得拿钱继续。
他能发现多少,取决于叶向杨愿意让他知道多少。
而叶向杨对他,毫无保留。
“哦?”叶向杨挑眉,勾了勾他的手指,“易总上班不干正事,这么关心我?”
最近.......那些事还没处理完,易乐应该很忙才对。
他惯爱调笑,想驱散这点悲伤的气氛。
很意外的,易乐反握住了他的手,“叶向杨......”
“能多告诉我一些吗?”
“不是从别人那里,而是从你嘴里。”
叶向杨愣了愣,低头说好,可回忆涌来,塞满出口的时候,却不知该从何捡起。
他久久才开口。
说起来,当初自己真的太傻了,明明到处都是破绽,却依然固执地认为,易乐就是叶松远的私生子,他才是所有的元凶和根源......
现在大约能明白,那不过都是逃避。
对父母原本的裂痕视而不见,沉浸在本该圆满的假象中,天真地以为可以挽回。
“我后来才承认,他们并没有那么相爱。”
“离婚,对彼此就好。”
“天底下离婚的家庭多了去了,这并不算大事。”
“只是,她的病,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易乐,她想让我走的,可是我没办法。”放她一个人。
“而且那时候,我也保证不了能和我老爹心平气和地相处。”叶向杨想象了下那样的画面,笑了笑,现在也不行。
“我妈说的没错,我们有时候挺像的,很冲动。”
易乐也浅浅扬了嘴角,似是被勾起了什么类似的回忆。
“易乐......”叶向杨拉了拉易乐的手,想让人离自己近些。
但易乐瞥了眼墓碑上的杨静,很顾忌。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叶向杨只好自己凑上来。
“易乐,我很不喜欢你那天说的话。”
——注定不幸。
易乐表情微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与不幸,我也有,你也是.....但你不能因此,放弃幸福的权利。”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糟。”
“易龙没有背叛你,他只是不够聪明,你叔叔你自己知道的。”他从背后轻轻揽着人,笑声入耳,“我这么说他坏话,他估计会打人。”
“你父母的事也总有一天会查清楚,你这么乖,这么努力.......”
“叶向杨,”易乐往前动了动,阻止叶向杨的亲昵,很别扭地说,“不用安慰我。”
“好,我们小易总不爱听,那我不说了。”
“我、”易乐欲言又止,折腾半天才说,“我想听关于你的。”
叶向杨又笑了,易乐的耳朵染着红,余光里,照片上的杨静温柔地看着他们。
妈,我现在这样,就很幸福,请你放心。
慢慢地,叶向杨跟怀里人,吐露了深埋心底的过去,他的无可奈何。
“我当时......很混乱,很绝望。”时隔六年,那种走投无路的阴霾轻易笼罩回来。
“我一直以为叶松远才是混蛋的那个.......”
“我跟他硬碰硬,牵扯进你,每一次跟他吵架,都觉得是发泄,可见到你,又会愧疚不已,”他笑地很疼,“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是个笑话。”
“我想我该恨她,用对叶松远一样的态度对她.......”
“可是她却告诉我,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还有你,叶松远说你不肯治疗......我那时候觉得所有的所有,都糟透了。”
“为什么,每一件事,都那么无力。”
“我什么都做不了。”
易乐忍不住回头,抓住他的胳膊,“你不用做什么,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后果应该自己承担。”
这个他们,也包含他自己。
他的语气,总是这么坚定。
“嗯,你说的对。”叶向杨宠溺地摸了摸易乐的脸。
“可是我爱他们。”
易乐怔住。
“其实多少能理解的吧,事儿都堆到一起了,是人都得乱。关键自己家里一团糟的时候,我还意识到一件自己从没预料过的事,我有点慌了。”
“什么?”
叶向杨捧着易乐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
刻意去忽视,用残忍去抹杀,心安理得之后,是长久的岁月也无法掩盖的思念和痛苦。
在易乐怔然时,叶向杨开玩笑似的,捏了捏他的鼻子。
“别这样,说这些,不是想为当年那些事找借口。”
“就.......”
“算了,越描越黑,当我耍赖,卖惨博同情,易总,多理理我吧。”
叶向杨笑得灿烂,胜过冬日里任何一抹阳光。
倏地,易乐倾身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脖颈间。
“怎么,可怜我啊,想在我妈面前表现表现?”叶向杨戳戳他,带了点鼻音。
易乐摇摇头,只说:“我冷。”
“哦.......那咱抱一会儿?”
“嗯。”
叶向杨回抱住怀里的人,把易乐的围巾围得严实一点。
“还冷吗?”
“冷。”
“那你抱紧点。”
“好。”
易乐穿得比他厚多了,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温暖了被一场冷雨打湿的心房。
雨渐渐停了,雪花隐隐地飘落下来,落地消失,今年看样子,下不了几场,也积不了多深。
两人告别杨静,打算回家的时候,天色已黑。
易乐说他订了位子。
叶向杨向来听小易总安排。
他应该是随叶松远,高低有点大男子主义,难得被易乐看见脆弱的样子,事后回味,总有点不好意思。
正琢磨着怎么找补回来呢,易龙那边打来了视频。
车里,叶向杨自觉回避,易乐倒不在意。
果然,易龙开口就问易乐跟谁在一起。
蒋正飞的事,暂且对外封锁风声,是以,易乐这位心大的叔叔,还不知道自己害了人。
易乐宽宏大量,不动声色。
叶向杨却装不来什么好脸,先前为他开脱是怕易乐想不开......总之,不喜欢易龙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他越听越觉得不妙,二人晚餐怕是要泡汤了。
易龙说易乐之前在国外就算了,现在回来了,过年肯定是要跟他们一起。
易乐婉拒。
易龙一根筋,拿出跟易全的交情压他,甚至扬言一会儿就让司机送他到易乐家门口抓他过去,够莽。
不得已,易乐只好答应。
挂了视频,叶向杨已经启动车子,专心把人送到目的地。
易乐解开安全带,停了停,问:“你要先回去吗?”
叶向杨以为他对自己抱歉,便掸手,随意说:“放心,我回家,该吃吃,该玩玩,委屈不到自己。”
雪簌簌的,暂时不会停。
过新年,易龙肯定会留易乐过夜。
叶向杨尽量不去想,饭桌上都有那个谁和谁。
瞧,催命的电话又来了。
然而,易乐看了一眼就按掉了,他说:“你,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预计一到两个小时,我会回来。”
叶向杨愣完,受宠若惊,“你不过夜?”
易乐低着头,张了张嘴,说:“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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