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段闲屏脱力半跪倒在地,抬头便见白故羽一柄金色长剑抵在他眉心:
“闲屏,你今日可是犯了大错。”
“掌门师兄!”仇相照收了剑飞回落云台,上前挡在段闲屏身前,求情道:
“今日之事皆是因我一人而起,还请掌门师兄莫要怪罪他。”
“无碍。”段闲屏扯了一把仇相照的衣角,后者立马回身将他扶了起来,段闲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仇相照便像明了了似的,即刻松开了段闲屏,从他身旁绕过去,往身后黎天星所躺的地方去了。
“我带你回山了再治你的罪。”白故羽微微瞪了段闲屏一眼,收了剑,给人下了一道禁制,封了他的法力,而后转身道:
“众仙家,今日之事实在是误会一场,离宗主,令郎被害之事,我定会查明,还请离宗主网开一面,让我将人都带回去,日后我定会给贵派一个交代。”
“呵,”离云染冷笑一声,“死的人是我的儿子,说网开一面就网开一面?段掌座毁了我门中神器天河印,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这……”白故羽面露难色,思忖片刻后答道:“我赔给您一把青刃弓如何?”
“掌门师兄,”段闲屏闻言拉了白故羽一把,冲他摇了摇头,却被白故羽轻轻推开了手。
青刃弓是何物?
那乃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界圣物,是由九十九只神鸟青乌的脊柱所制成,只要在剑矢上面注入被追踪者的气息,便可于万里之外寻到那人,被射中的无论是凡人还是妖魔,仙神,初中箭时没有任何反应,但七日内必定慢慢灵海枯竭,散去三魂七魄而死。
就算是十个天河印,也抵不得一把青刃弓。
果不其然,离云染答应得很爽快:
“既然白掌门都这么说了,本尊主也不好不领情,人您尽管带走便是,不过,”他说到一半,又变了脸色:
“我还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自然。”白故羽颔首回礼,刚转身就被突然奔过来的程棠撞了个趔趄。
“阿星!”程棠一把扑到黎天星的身前,一双眼睛还有点红红的,望着仇相照道:
“师尊,阿星还好吗?”
“放心吧,他没事。”仇相照方才已经探过黎天星的脉,发现他除了有些灵海虚弱并未有什么不妥,原先破损的两魄也已经被段闲屏修复得差不多了,便同程棠将人扶了起来,不过才刚迈出步子,仇相照便觉得身后有一道灵风袭来,虽然不强但却充满敌意。
“何人?!”仇相照急速回身,将那道灵光挡了回去,望舒剑直抵阮阿眠眉心。
“你?”仇相照看她眉心一团黑气,似乎有些不对劲,伸手一探才发现乃是长生镜内那树妖的一道气息,顿时生了警惕,一掌就要击在她额头,却被阮阿眠抢先了一步。
只见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就有一缕黑烟从她之间溜出,以极快的速度迅速钻入了黎天星额头的孔雀羽印记间。
怀中的人痛苦闷哼一声,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仇相照的衣袖,开始急促的喘息起来。
而阮阿眠却是突然清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道:
“我这是……怎么了?”
“天星?天星?”仇相照探向黎天星腹间妖丹,竟发现其内息乱成一团,大有堕魔的趋势。
“让我看看。”段闲屏上前了一步,开始替黎天星把脉,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看出来些什么,就猛地被黎天星一把反遏住手腕,黎天星醒了过来,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瞪着他。
“我杀了你!”黎天星怒吼一声,一掌击在段闲屏胸口,震得他从台上跌了下去,一口热血呛出喉咙,伏在地上咳了好半天。
“黎天星你做什么?!”仇相照极力压制住怀中挣扎不止的人,让程棠下去扶了段闲屏靠到一旁。
“他这是中了妖魔之气,”白故羽一道灵息钻入黎天星眉间,想替他平息一下体内魔气,不曾想却让黎天星更加疯狂了。
“这怎么回事?”仇相照快有些抱不住怀里的人,只看着他的背部似乎正在闪着一阵阵金光,似乎是要生出什么来。
“呃……”黎天星痛苦呻吟之间,一手抓了仇相照的衣服咬在嘴里,接着脖间变化出一排金色翎羽。
仇相照不解的抱着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天星,你这是做什么……”不等他说完,眼前就溅起几点红色,仇相照本能的闭了眼,再睁开时,血滴从他睫毛上掉落,已见黎天星脖颈间血流如注,而他手里则抓着一把带血的金色翎羽,正颤抖着手递给面前的人。
“阮师妹……这个……送给你……”
阮阿眠在原地怔愣了半晌,一时似乎还不能接受黎天星就是那只白金孔雀的事实,黎天星却是已经快支撑不住了,那把握在手中的翎羽也快要掉下去。
仇相照看得心急,一把夺过了那翎羽塞到阮阿眠怀中,转势就要将黎天星抱起来,却突然被人抱住了半腰,接着就有一双金红色的翅膀从黎天星的后背生出来,带着仇相照就地一飞冲天,裂空中一记长鸣,两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9章 奔赴
黎天星抱着仇相照一路飞出了苍岚山,直冲千里而外的无量山奔去,其实在他被那道魔气侵染后生出眉间孔雀印记之时,他就已经回想起了前两世所死去的地方——落魇崖的所在地。
夜色深深,寒风料峭。
仇相照被黎天星半抓半抱着在夜空中极速飞行,狂风吹得他额前发丝凌乱,颤巍巍的低头看了一眼地下之后,仓惶的抓紧了黎天星的脖颈,一边自言自语安慰自己道:
“不怕不怕……越高越牛*”
黎天星低头看了他一眼,将人抱紧了些,喘息渐重,一手按在他腰腹,似是融了什么进去,激得仇相照身体猛地一抖,而后惊恐的抬起头来,望着黎天星道:
“甜心,你把神识还给我干什么,你快自己留着,你现在体内气息不稳定,容易暴走,你还是留着”
“闭嘴。”黎天星低声呵斥他一声,抬眼看了一眼前方,沉声道:
“到了,师尊。”
他说罢便收了双翼,抱着仇相照稳稳落地。
此处杂草丛生,周围皆是紫色的污土乱石,地面崎岖不平,旁边立着一块刻着字的绯色巨型石碑。
正是封印了上古魔神夜非翎的地方,落魇崖。
“师尊,你还记得这里么?”黎天星低头看向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往悬崖边渐渐走近了去看。
“甜心快回来!”仇相照怕他掉下去,一把将人拉了回去,刚才黎天星的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惊得仇相照胸腔内心脏狂跳不止,险些将他冷汗都吓了出来。
“师尊,”黎天星轻轻将人推开,睁着一双白金色的眸子看着他,眼尾似乎有些微微泛红,他一手抚上仇相照的脸庞,一手与他十指紧扣。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可是我更忘不掉,师尊,或许现在这一世你还爱我,愿意袒护我,可是之后呢,你还能一直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仇相照立马握住黎天星抚在他面庞上的右手,眉眼之间满是柔情,语气温柔道:
“师尊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我做过一些伤害过你的事情,让你痛苦,绝望,可是天星,你相信我,这一世我绝对不会背叛你,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永远都只相信你一个人,我”
仇相照话未说完,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女子喊声:
“抓住那个妖孽!别让他跑了!”
仇相照闻言回身,只见无尘派掌门玉灵明然领着一群人持剑而来,而在他身后的离云染,则是直接一招皓月惊鸿直冲黎天星而去。
“离云染你这个**!”仇相照怒骂一声,急速唤出望舒剑与之对抗,凰尘剑决与皓月惊鸿相撞,霎时间狂风满天,被震落的青叶如万马狂踏,极其强大的灵流威压,让周围的人一时都抬不起头来。
“仇峰主,适才我等放过这妖孽也是卖你苍岚山面子,可现下他却带您来这魔神禁地,企图唤醒妖魔之力,定是留他不得了!”离云染喊罢陡然加大手中灵息,仇相照因前些日子受得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但他还是稳稳的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一步,因为仇相照知道,此时他绝对不能退,若是退了,黎天星便绝不可能再有活路。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用尽全力一拼,就感觉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师尊,”黎天星在他身后苦笑一声,似乎对眼前境况早已经有了预料似的,平静说道:
“谢谢你。”
仇相照不知为何心中猛然一痛,他惊慌回头,便见黎天星一滴眼泪夺眶而出,望着他微微一笑,唇齿之间吐露出的几个字随风飘散。
“天星!”仇相照脱了手中望舒剑,直转回身,被离云染那一击直中后背,望舒剑哐啷一声掉到地上,剑锋裂了一缝。
黎天星的衣袖从他指缝间溜走,仇相照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半趴在悬崖边看着仰身跃下了落魇崖的黎天星。
“师尊……对不起……”黎天星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荡在空中,他半睁着双眼看着趴在悬崖边痛苦呼喊的仇相照,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世也没算白活。
就算是仇相照之后还会背叛他,但也值了。
但是在黎天星最后晕过去之前,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白蓝色身影冲自己而来。
第20章 前尘篇(一)
夜空中惊雷滚滚,倾盆大雨瞬间而来。
黎天星是被疼醒的,他感觉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他的心脏,痛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迷蒙睁眼之间,他看见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
只见那白衣男人缓缓开口问他:
“你是人还是妖?”
黎天星没力气说话,但别人问他了,想着也该回应一下,便微微动了动手指,将自己额间的翎羽印记显现出来。
那白衣男子身旁的人见状立刻叫到:
“是妖啊!将军,快杀了他!”
说着便将悬在腰间的佩剑拔鞘而出。
那白衣男子挥了挥手,那名侍卫便忙将剑收了回去,退到了后边去。
黎天星收回了翎羽印记,抬头看向他。
这人皮相甚佳,肩不宽不窄,腰细腿长,罩在那素净似谪仙的纯白色衣袍之下,很有点风姿。
一点都不像是个将军的样子。
那人蹲下身伸手去抓他肩膀,黎天星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他胸前挂着的一块绯红玉佩上面沾满了鲜血,正闪着弱弱的红光。
男人温柔如水的声音再度传入黎天星耳中:“我不是要动你的东西,你别怕,我是救你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他这只仅存的白金孔雀叫黎天星?
所以黎天星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男人闻言面露出些许悲悯神色,轻轻的把黎天星从地上拖了起来,左手抵在他后背,右手在他胸前的一个穴位一点,暂时止住了血流。
“你的家人呢?”
黎天星涩着眼睛看了看乌蒙蒙的夜空,哪儿还有什么家人?
都被那些普通恶魔一样的凡人杀光了。
“……没有。”
男人替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柔声道:“跟着我吧,愿意吗?”
一旁的侍卫急道:“不行啊将军,他可是妖怪!
男人又挥了挥手,“无需多言。”
一旁的侍卫便闭口不言了。
黎天星看着这人,见他面相生得和善温柔,心道不跟他也没地方去,自己孤身一人也难逃追杀……黎天星慢慢的点了点头。
“好。”
那男人见他答应,顿时展了笑颜,回身冲着身后的人道:
“我今日带这少年回去的事,你们不可对外说出,否则军法处置。”
身后诸多士兵行礼应声:
“是,将军。”
黎天星又抬头看他,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为什么想要救我?”
“我吗?”那男子低头笑着看他。
“嗯,你。”
“你方才也听见了,他们叫我将军,我叫叶天锦。”
叶天锦将黎天星带回了将军府后,给他包扎好了身上伤口,又将他扶到床上休息,替他捻了捻被子。
“这一剑刺得偏了些许,没有伤到心脉,你才捡回一条命来,近日不要乱动,伤好了才可出去走走。”
“等一下,”黎天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将军为何不问我是谁?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我没有告诉你任何事情,将军就不怕我是有何目的而来?”
叶天锦又推他躺下,温声道:
“你既无家人,又不记得自己是谁,我只当作暂时收留你,伤好之后,你若是想走,我自然不会拦你。”
黎天星想了想又道:“将军难道不怕我是妖?”
叶天锦闻言低眉一笑,收了一旁的药罐退出房门外,只留得一声:
“对我来说,人比妖更让人心生畏惧。”
“是啊,人比妖更可怕……”黎天星自顾自喃喃了许久,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却才是半夜。
妖的伤总归是要比人好的快得多,况且伤黎天星的也只是区区凡器,三个时辰前他还体虚动不得,现在就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前半夜都还下着暴雨,后半夜却明月高悬,丝丝凉风穿透廊道,黎天星不由得裹紧了外袍,那是叶天锦留给他的,他原先的那件,已经满是血污穿不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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