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特德看着他,江言反问:“怎么了?你也要喝水?”
撒特德沉默。
江言拿起在竹子,指着上面勉强凿出的口子,笑容染了几分难为情。
“帮我把这一堆竹子每根都凿六七个这样的长方形口子,我的力气凿不动。”
撒特德接过燧石,照着江言凿开的口,对准他指示的地方,用峰口剜入竹身。
撒特德的力气非常大,江言想起自己凿十几下才勉强挖出缺口,反观对方,峰口剜一下,就剜出一层,就跟挖豆腐似的。
他摊开仍然泛红的手心看,轻声叹气。
撒特德挖好一截空口,大掌覆上江言手心,把他两只手包拢起来。
“言。”
江言触摸撒特德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腕骨,一边打量,一边感慨:“的确很有力量。”
撒特德:“……”
他压着不停滑动的喉结,十指连着心,沉默地任由江言摸着他的手指玩了会儿,心口无端涌起难言而滚烫的热潮。
他掌心反过来一收,只能紧紧包住江言的手不放。
彼此对视,江言率先移开视线。
气氛太奇怪了,很微妙。
他清了清嗓子:“你还干不干活了?”
撒特德点头,继续挖竹子。
挖好竹子,撒特德本该外出巡视部落了,还没离开,远远地跑来两个兽人。
“撒特德,族长、族长叫你过去管一管!”
“阿修和阿多打起来了,我们拉都拉不住。”
阿修和阿多是部落里最为强壮的那一批兽人,力量不小。蛇族内部一向团结,很少发生过内斗,这次两个兽人打起来,皆是为了追求雌兽的事。
“族长带着阿尔他们拉都拉不住,阿修阿多还把木场上好多东西都打坏了,见势头不对,族长这才喊你过去制止。”
江言疑惑:“那么严重?”
不是说雄兽们甘心与同一个雌兽繁衍,彼此不会吃醋么?看来并非如此,但凡拥有主观意识的,不管人还是动物,都不能摒弃私心,摒弃占有欲吧。
他拉起撒特德:“快过去看看吧,万一有兽人受伤就不好了。”
赶到部落中间的木场,就如兽人所说,许多累堆的木头飞得到处都是。
兽人围了一圈,都在劝说,可除了阿尔阿默他们带着几个兽人阻拦以外,族长并未让其他兽人掺和,避免误伤。
阿修和阿多已经打急了眼,江言看着那两条缠斗在一起的蛇尾,被搅碎的木块再次像雨一样哗啦啦散开。
撒特德把江言带到一颗树干后:“言,站好。”
江言点头:“我会注意的,你过去吧。”
顿了顿,又叮嘱:“自己也要小心。”
毕竟两条打红眼的大蛇看起来相当不好惹。
很快,江言的预判错误。
撒特德直接加入战局,约十五米的巨蟒比两条大蛇加起来还要庞大巨长,墨色的长尾直接把两条大蛇紧紧绞在一起。
砰地一声,被绞起来的蛇猛地被巨蟒往粗壮的树干上重重砸去,四周剧烈地震了震。
树干被撞断了,地面砸出个长坑,两条被砸的大蛇陷在坑里,似乎有些昏了过去。
瞬间飞起的尘土就如雨水簌簌飘落,江言捂着口鼻,继续默默围观。
过了几瞬,陷入短暂昏迷的两条大蛇被巨蟒这一砸,慢慢恢复几分清醒。
巨蟒微微压低头颅,朝大蛇们发出嘶的一声。
即使江言不是蛇族兽人,此时也能深刻感受到撒特德释放的威胁和压迫。
两条大蛇从丧失理智的打斗中清醒,恢复兽人形态。他们对上族长投来的责备眼神,族长神色含着隐隐怒气,最终忍了忍,没当着族人的面训斥阿修和阿多。
族长冷道:“跟我去蛇台领罚。”
两个强壮的兽人纷纷低下头,羞愧不已,没有半句狡辩地跟了过去。
闹剧结束,其余兽人们渐渐散开。
阿尔和阿默带着另外几个兽人收拾场地,撒特德阻完架,还要去巡视部落。
江言目送他:“你去忙吧,我也要回去。”
撒特德朝他很轻地点头,往南的方向离开,江言望着消失在树丛下的背影,赶回山洞扩充圈养禽/兽的棚子。
山洞右边是一块延展下去的空地,地面隆起些乱石矮坡,再远点,被树丛呈弧形包围着,偶尔落下些山鸟在空地上啄虫子吃,或停下几只小型禽兽往就近的水源喝水,极少有其他野兽打扰此地。
江言把棚子往右边扩展,画了个圈,竹子沿圈稳固插/入。堆得小山似的竹消耗过半,围完棚,江言拖来几捆藤蔓,绕着竹子横向编穿,就像罩在外圈的一层网。
他去了一趟木厂,阿尔还在处理场地,瞧见他,忙迎了过来。
江言问:“我能搬一捆晒干的长枝回去么?”
阿尔道:“可以。”
眼下已经过了冬季,春季回暖,兽人不再需要经常烤火取暖,所以木场里囤积的木材足够用完这个春天,江言多搬几捆都没问题。
江言道谢,只搬走一捆晒干的长树枝。
阿尔望着小雌兽被那么大捆木枝压背,挠了挠头,追上去,道:“我来搬。”
江言微笑拒绝:“不碍事,我还搬得动。”
他虽然没有部落里的雌兽强健,可搬一捆木枝还是有力气的,顶多喘了点。
回到搭建起来的棚子外,江言满脸通红,汗珠沿鼻翼滚滚滑落,落发都是湿的。
他踩着绳梯上去喝水,吃了个果子充饥,继续回到底下干活。
搬回来的木枝以伞骨的形状搭在棚上,做个遮雨的顶,交叉处用藤蔓拧成绳绑严实,推了推,扎得还算牢固。
江言又拿起燧石去割草,约莫人高的草丛,割了一大片,分成三十余捆用藤蔓绑好,再把这些成捆的草置在伞骨状的木枝上,严密无缝的围成一圈。
遮雨的草棚盖了一半,另一半露空,饲养禽/兽的棚子初步完成。
江言手心火辣辣的,割草的时候被草叶弄伤,虎口和指缝多了几道血口子,还有细细的血珠子往外冒。
他皱眉,准备打些清水处理伤口。刚爬回平台,撒特德也回来了。
日暮的光将男人的影子拖得很长,阴影挡在正在用水冲手的江言身上。
他蹲下仰头,望着逆光的身影,下一瞬,手落入两只大掌中。
撒特德盯着残留的血丝,低下头。
微凉柔软的触感袭上江言手指,渗血的口子统统被撒特德用舌尖舔了一遍。
江言:“……”
他试图抽手,干巴巴道:“我没事,不用这样。”
撒特德放开他时,江言两只手烫得要命,这会儿找不出话缓解内心的窘迫,低着头跑去准备晚饭。
夜里星空闪烁,江言熬了肉汤,再用采集回来的蚂蚱草做凉拌菜,酸酸滑滑的,加点辣辣菜和蒜搅拌几下,口感不错。
吃饱喝足,他烧水泡了会儿身子。洗干净后他拿了两个果子,坐在平台的石头上望着头顶的星河发呆。
江言今日忙着做大棚,几时疲累地靠在石块旁睡着也不知。撒特德轻轻抱起他,拿起还没吃完的果子,再将怀里的人往床上送回。
留着蛇尾的时候撒特德喜欢用尾缠着江言,他曲起长腿照着蛇尾的姿势缠上对方,不久,跟点了两根烧火棍似的。
撒特德抱紧江言温软的身,立得难受。
他目光闪过挣扎,瞥见埋在怀里安然美好的脸庞,忍了忍,没把人弄醒,就是脸色颇为沉闷。
作者有话说:
撒特德:为爱学会克制。
江言:假。(明天早上被迫以身辟谣)
作者:存稿箱危……准备没得双更辽,没存稿豁豁了,写的速度赶不上发的速度T.T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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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二合一)
他想把撒特德当兄弟,但……
春雨沥沥, 江言一早就被身后的热度烫醒。
撒特德就跟揣了两条烧得滚烫的烙铁放在身上似的,面孔闷出许多汗液,眼神深邃, 仿佛在酝酿一场异常猛烈的暴风雨。
见江言醒来,覆盖在他腰前的那只大掌立刻重重地揉起来。
江言心下一惊,本欲开口阻止, 奈何撒特德手上的力气太重了,还没说出来的话变成痛呼。
撒特德生怕吵醒怀里的小人儿,愣是整宿没动过,可他浑身就像一块坚硬僵直的雕像,墨发散落,脸一压, 从江言背后贴近, 鼻息很沉, 呼出惊人的烫意。
江言的耳朵一下子就被烫红了。
他紧着嗓子:“撒特德, 你……”
“言。”撒特德短促地唤他, 用流汗的面孔往他颈边蹭了蹭。
江言是男人, 当然知道对方难受。
他身心健康,也不是没有过,可他从不麻烦别人。
而且……还真没哪一次就跟此时的撒特德一样, 像块火热坚硬的石雕。
他膝盖蓦然一松,力气被卸了, 又抗拒不了背后的人, 心直直往上提。
江言急出汗,汗珠却被撒特德一点一点用唇舌弄干净。
春雨如油, 滋养万物, 包括丛林里的每一只野兽也一样。
……春天实在太可怕了。
他余光瞥向撒特德那只大手, 连忙出声:“我今日还有活做,你、你的手其实——”
耳垂落入温热口腔,江言说话的调都晃了晃,心下一横,想着退而求其次也行吧。
他把手伸出来给对方看,还换了套说辞。
“看我的手,撒特德,你看我的手好像也可以是不是……”
他举起的手没派出用场,很快就用来揪撒特德的落下的头发,或者揪着兽褥了。
神智混乱间,他还分出心神担心兽褥脏了。
毕竟潮湿的雨季,褥子不方便晾干,于是摇晃摇晃的腿一蹬,把兽褥踢到床尾,有的半落在地上。
脚踝滑下些微泡沫,差点弄到兽褥。
江言闷红了一张汗湿,心想:他真的很愿意把撒特德当兄长或者亲人一起过日子,可谁家兄弟像对方这样的?
清晨,撒特德给江言烧水,把他抱入浴桶洗澡。
江言非常郁闷,报复似的往撒特德肩膀挠出几道爪印。
撒特德趁他浸泡的时候,取下烤在火上的肉,和过去那样,把肉撕成条送到他嘴边。
伺候得还算周到,可他之前做的不是人事!
江言懒懒地背着身不予理会,郁闷无比。
他虽然愿意以平和的心态接受异世,接受跟撒特德生活,但不意味着他要跟撒特德以那种方式和平共处啊。
任由撒特德把肉,水,果子都送到嘴边,江言摇头,始终不想搭理。
直到撒特德不得不外出巡视,江言才独自进食。
吃饱,他忍着异样慢慢爬下绳梯,到棚子转了一圈,达达兽正在欢快地吃着野菜,野菜都是新鲜的,撒特德每日都会到就近的地方拉一捆回来,在他巡视之前给达达兽们喂上。
想着撒特德知道喂禽/兽的自觉性,江言抿唇,细细的雨丝清凉舒适,把他停滞在心口的那股郁闷散去。
江言等身体大约恢复正常了,就后开始倒腾附近的地。
除了养禽/兽,他还想以后在周围开垦菜地,获取水源成为比较麻烦的事情,总不能每日都提着水上上下下。
江言去后山找水源的时候就萌生过一个念头,因此让撒特德带他去砍竹子,把竹子凿空亦是为此做准备。
他舒展手脚,拎起一捆竹子径直往后山走。
来到从石壁汇聚而下的那道水流前,他按竹身长度定出一段距离,抡起木杵在泥地上挖坑。
挖好坑,把用作支撑的竹身送入土内,做三角固定的支架,再把第一截按间隔凿了口子的竹子从水流下接入,对着支架固定好,用藤蔓扎紧竹子和支撑的竹架。
溪涧顺着延展出去的一截竹子往下淌,从竹子末端流出,就跟接入自来水管一样。
江言嘴角扬起笑,继续拿着用来固定的支架,到间隔差不多的距离挖坑插/好,再把第二截竹子顺着第一截末端下方接入,水汇聚到第二截竹里,顺着延长的竹身往远处淌。
按这个步骤反复把凿过口子的竹子往山洞的方向接,水流慢慢汇聚到江言规划的地方,固定在山洞右方的空地。
从这里接水,以后给禽兽添水,或者浇菜都很方便。
江言从竹口前捧着水把脸洗了一遍,浑身清爽。
活儿还没做完,他继续抡起木杵从原地顺着树丛的方向挖出一条手臂宽的泥道,又沿着附近收集许多石头,把石子全部垫入挖开泥道中,做一条往树丛方向引流的小水沟。
忙完这阵,江言爬回山洞躺着休息,要不是一早撒特德缠着他做那事,还不至于做完活儿后歇得那么快。
他为此又有点郁闷,吃过食物,喝了水,半梦半醒的睡了会儿,体能和精神恢复几成。
雨已经停了,江言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把鞋子穿好。
底下,传来阿乔的唤声。
江言走到平台,看见阿乔和过来的雌兽拎了些肉和野菜。
阿乔道:“言,我们来看看你,顺便问你要不要出去采果子。”
江言笑道:“好啊,反正午后暂时没活儿。”
阿乔和雌兽们举起拎的东西:“这些是带给你和撒特德的。”
雌兽们有些羞愧:“来了几次总吃你做的食物,没有你那么好的手艺,就想着能送点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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