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特德把排骨汤盛进大碗里,不管佩奇尾巴摇得多欢,始终没分它一点。
佩奇要吃的,是旁边小灶上用清水煮的大骨头和肉块,不放盐油,煮熟就丢进碗里给它啃去了。
撒特德等碗里的汤凉了,专门盛出一小碗,拿到床边,低沉唤醒还在睡觉的青年。
自从回来洗了个澡躺床上,已经来到了江言睡觉的第三天,眼睛都睁不开。
良久,他隐约听到撒特德叫自己。
江言努力掀开跟用胶水粘起来似的双眼,努力打量面前模糊的人影。
他的后颈被一只手掌托起,枕在对方腿上。
江言就这半眯半醒的状态,慢慢咽下喂到嘴边的汤。
啃了几块排骨的肉,又吃了点白根和豆子,江言摇摇头,撒特德继续放他躺回枕上,去捣鼓带回来的果子。
他用热水烫了一遍果皮,去皮之后将肉酱装进碗里,再倒入夹在灶头上的锅内,熬制果酱。
果实熟透,一戳就烂,浆水十分甜,熬出来的果酱亦是极甜的,尝不出半分酸。
熬完果酱,还剩下不少果。撒特德把余下果子的汁水挤出来,盛了碗果汁。
床上的青年再次被扶起。
江言眼睛眯开一条缝,还没开口,唇边传来甜香浓郁的味道。
他就着撒特德的动作,慢慢喝完果汁。
重新睡下不久,他哑声问:“撒特德,你去摘了果?”
撒特德“嗯”一声,江言又不说话了。
片刻后,撒特德将锅里烧得热水倒入桶内,兑少量凉水,拿起江言平日用的那块洗澡布,用热水浸湿,替江言把脸和手脚都擦一遍。
江言是半夜醒过来的,睁着眼窝在撒特德怀里躺平,忽然格外精神,怎么都睡不着。
他悄悄下床,脚还没落地,就被对方揽住腰肢。
“言。”
江言转头,双眸在晦暗的环境下亮晶晶的。
“吵醒你了?”
撒特德摇头。
江言道:“我感觉已经睡够了,想找点事情做。”
他把腰上的大掌拿开,还有点别扭。
兀自低头摸了下软软的肚子,确实胖了一点,认命地起身。
他去翻存放在储物洞里的粗盐,怕留在仓库受潮,盐都搬上来放了。
石壁上笼下一道阴影,撒特德出现在身后。
江言无奈,道:“既然都不睡,那就和我一起做点事吧。”
自从入秋起,夜晚开始起风了,撒特德在洞口挂了一层兽皮,隔绝外面的凉意。
灶头底下还留着火种,江言搬出十几包粗盐备用。
他往锅里加适量淡水,倒入粗盐烧热,用饱和盐水将不易溶于水的杂质灰尘洗涤沉淀,并且过滤掉。
虽然办法不够完善,但能过滤掉大部分杂质的盐,足够日常食用的。
水用空了,撒特德便下去重新打两桶送上来。
如此反复,江言负责把一袋一袋的粗盐倒入干净的淡水里洗涤,过滤,撒特德则负责更换淡水,添柴续火。
内陆淡水充足,洗涤起粗盐不用像在海岛上畏手畏脚顾虑着考虑那的。
忙到早上,江言拿起过滤出来的盐放到平台上,等待自然蒸发晾干后就能收进罐子储存。
他伸了个懒腰,往后一挨,靠在撒特德怀里站稳。
揽在腰侧的手让他忍不住笑:“痒。”
接着揉揉肚子,道:“准备早饭,今日我出去忙会儿。”
江言在菜田里中的菜都让撒特德收了,手边暂时没事情,便打算去附近看看。
兽人们很早就开始干活儿,江言去到储放粗盐的库房,碰见族长,和对方说了制作食盐的打算。
不久,族长把好几个干活比较心细的雌兽叫来,江言带着他们准备先把库房里的盐包搬出上百份,先处理第一批粗盐。
秋早的凉意散去,接近正午,空气燥热,脸上的皮肤很干。
忙了一上午的江言满手盐味,他准备找个地方喝水,刚从凳子上起身,走了两步眼前直接一暗。
不远处往锅里倒水的阿岚看见,连忙赶去扶他。
“言?!”
雌兽们围上来:“言怎么了,快去把祭司叫过来看看吧。”
山洞内。
约莫二刻钟后,江言脸色古怪地捂着软软的肚子,沉默不语。
良久,他看着眼前神色不像开玩笑的祭司:“当真不是我忙昏了?”
有没有可能是误诊?
他前段时间外出吃得不好,导致缺乏营养才会晕倒。
但江言下一瞬摸着脸上和肚子长出来的肉,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怎么可能怀孕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7章
接受怀孕的事实
撒特德和雄兽巡视到部落南边的藕塘时, 心脏蓦然突突一跳,竟有些心神不稳。
他皱眉,还未理清头绪, 远远地看见阿岚往这边赶,双手使劲摇摆。
阿岚大喊:“撒特德,不、不好了, 言刚才晕倒了!”
旁边一同巡视的雄兽惊讶,忙问:“言发生什么事啊?!”
阿岚语焉不详道:“我哪知道,大祭司已经去看啦!”
话音未落,撒特德已经从视野中远离,再过半息,残影都不见了。
阿岚缓缓眨眼, 雄兽们道:“既然大祭司过去应该没事了, 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撒特德都回去了, 我们一走, 还有谁继续巡视部落?”
最后兽人们继续今日的任务, 感慨道:“还没看过撒特德方才那副着急模样。”
“希望言没事。”
赶至山洞时, 里面静悄悄的,连平日几个喜欢凑热闹的雌兽都不在,但江言和祭司的气息都在山洞里。
撒特德压下内心的不安, 进去时沉声唤道:“言,尹林。”
他的目光落在江言身上。
青年盘腿而坐, 神情呆呆的, 似乎陷入了某种苦恼,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
眼见他没有伤口和血腥的气味, 撒特德并未悬下那股沉重的感觉, 视线与尹林无声交汇, 对方点了点头,撒特德的头脑便轰然般震了震。
他跟着尹林外出,喉头僵紧。
尹林道:“言的身子不比普通雌兽,需要多加修养和调补。”
雌兽们很少会在春季之后孕育上的,这倒令尹林颇为惊讶。
尹林又道:“好好照顾言,之后我会送几份药草过来,每日煮成水给他喝,若有情况就来找我。”
撒特德点头,目光垂着,尹林并未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纠结与恐惧。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撒特德陪在江言身边坐着。
良久,他的气息唤回江言游离的思绪。
江言偏过视线,见撒特德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都快黏在自己脸上了,下意识摸了摸,哑声问:“我的脸怎么了?”
一直看……
等他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什么,再结合撒特德的神情,江言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窘迫不堪,还生出点莫名的,对未来事情发展毫无预知的不安。
撒特德握住他的手:“言,不舒服?”
江言摇头。
青年的头发实在有些长了,乌黑浓密,微微卷起,像泛着墨色光泽的海藻,但没有蓬松到很夸张的程度,总之给他的温和气质添了几分俏皮的意味。
此刻他为缓解尴尬,手指不住地抓挠后脑勺,头发抓得凌乱。
撒特德抓住他的手,替他把凌乱的发丝抚平,面上一丝不苟,还有……
还有点惊慌恐惧?
撒特德似乎有些反常。
江言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握住头顶的那只大掌:“不用管了,你怎么啦,巡视遇到糟心的事情?”
撒特德:“没有。”
过去他不是没怀疑过。
原来最期盼的事情,此刻迎来时,却不若想象中的欣喜,相反,他无端滋生几分沉重,看着什么都不懂的青年,内心两端上下动摇着,最终偏向面前的人。
江言:“哦……”
胶着的两双眼睛仿佛粘住似的,谁也没离开。
半晌,还是江言讪讪地低头,手指扣了扣衣摆。
他反复舔唇,酝酿好情绪问:“撒特德,你知道了吗?”
撒特德点头,目光移到他的腹部。
江言低着脸,看不见对方的迟疑与纠结。
江言呼出一口气,语气干巴巴的。
“你说奇不奇怪,大祭司说我怀孕了。”
他一个男的,居然能怀孕?
可祭司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还对他嘱咐了好一阵。
江言捧着肚子,再次陷入无措。
直到他的手覆盖上一双大掌。
撒特德包裹着他的手,连带着腹部也微微捂起,力道轻轻的,嗓音却比往日低沉。
“言,我会照顾好你。”
江言胡乱地点了点头,有些语无伦次地回道:“好……”
他反过来问:“你信吗?”
撒特德注视他的眼睛,放在腹部的手掌往后滑去,把江言拥在身前。
“祭司不会诊错,言,我不会让你有事。”
江言觉得撒特德反应依然有些奇怪,可他这会儿没办法思考。
“我能有什么事。”
随即叹气。
“好奇怪,你说我一个男的为什么会怀有身孕啊?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山洞里……”
江言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当时唯一一次他那么主动,而且缠着撒特德没让对方出去。
结果就一次,居然就怀了?
江言退出搂着自己的怀抱,窘迫又认命般地说道:“你、你挺厉害的……我好像也挺厉害的……”
撒特德:“……”
江言捂眼叹息。
“哎……”
他往下一躺,颇有不管不顾的意思。
“算了算了,先不想这事。”
他往下将双腿沿着石床一垂,荡了几下,懒懒摊开的手缓慢放在肚子上,眼睛蒙了层茫茫的感觉。
良久,他转移话题问:“撒特德,你不去巡视部落啦?”
就他所知,最近巡视任务比起从前加重不少,为了防备那个过来挑衅的隼族人。
撒特德:“午后不去。”
江言:“你要留在这里陪我?其实也不用陪……”
怀孕而已,又没掉块肉,哪里用这样跟着。
撒特德在旁边坐着,江言对上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总觉得对方好像有什么心事,比他这个刚刚知道自己怀孕的男人还忧虑的样子。
他再一次觉得可能是自己产生幻觉。
撒特德道:“言要睡觉吗。”
江言摇头:"一时半刻睡不着。"
而且也没心情干活。
他下意识抚了抚肚子的软肉 ,舌尖沿唇角一舔,道:“好像有点饿。”
声音方落,撒特德已经起身,去往灶头的方向。
江言想了想,道:“想吃甜的,最好带点酸。”
又开口:“肉最好来一份。”
余光瞥向虽然长了软肉,看起来仍然平坦的腹部,他郁闷一瞬,又迟疑道:“再来个鸡蛋吧。”
他后知后觉地喃喃:“撒特德,我要求是不是太多了?”
补点营养,虽然他暂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完全接受肚子里有一个,不过吃好点,哪怕只为自己,也是应该的。
食物还没准备好,撒特德先洗了几个熟透的果子,味道就跟江言说的一样,很甜,带着微微的酸。
江言拿起去了皮的果肉咬几口,再次叹息。
(下)
江言浑浑噩噩地在山洞里躺了两日,吃了睡,睡了吃,连最近打算疏理的菜田都没去弄。
雌兽们一起过来看他,被撒特德拦在洞口外,换作平时,他肯定不会这样,但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心情,连平时挂在脸上的笑都挤不出来。
洞口的光被进来的人影遮住了,撒特德手上端着煮好的食物,步行至床边。
“言,吃点东西。”
江言余光一瞅,撒特德装在托盘上的,有肉,有蔬菜,有洗干净的水果,还烤了个香喷喷的地瓜。
地瓜对半撕开,露出的内陷紫红,光是看着就能想到入嘴时粉绵的口感。
他下意识咽了咽嗓子,别说怀孕这事实在荒诞,他至今有种不真实感,不太相信自己怀孕,但饿是真的饿。
江言从床上坐起身,盘着腿,双手伸向格外香喷喷的紫心地瓜,张嘴就吃。
他最近饿得很快,此时觉得自己能吃下半头牛。
地瓜粉软绵沙,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他吃得快,在噎着嗓子前喝到一碗撒特德递来的温水。
江言头也不抬,喝完后耳朵却浮起淡淡的粉色。
他想:不就怀个孕,又没有断手断脚,怎么就让撒特德伺候到这个程度?
片刻之后,吃饱喝足的江言觉得头脑逐渐恢复清醒了,那股蒙着他整个人的茫茫白雾散去,有种回归到现实的真实感。
他踩着木屐下地,腿莫名软麻,很快腰肢微微一紧,被伸来的长臂扶稳。
撒特德目光充满担心和忧虑。
“言。”
江言道:“没事,我出去走走。”
撒特德没松开怀里的青年。
真的没事吗?
过去总喜欢笑,脸上时常扬着温和笑容的青年,哪怕在最初,在山洞里就要冻死的时候,江言始终坚强的面对,嘴边的微笑比冬日照着苍白雪地的暖阳还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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