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都是缝线宛如怪物一般的壮汉跪在地上把意识已经开始溃散了的男人抱到了怀里,巨大的手掌笨拙却固执的擦去男人嘴边的鲜血。
“咳咳……咳咳咳咳……”原本已经没有几口气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他颤抖的抬起手,扒开了壮汉遮着脸的长发。
长发下面是一张扭曲的脸,虽然他有着和正常人类一样的五官,可是它们所在的位置并不像正常人。壮汉的五官,像是被什么拉扯过一样两只眼睛一只高一只低偏于脸部的右边,而鼻子和嘴则是向左边扭曲着,并且……他的一半脸都布满了扭曲可怕的伤疤,那是鹤见所熟悉的,被大火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呐……咳咳咳,爸爸,不……是妖怪。我会保护……保护咳咳咳,爸爸……爸爸说……坏孩子会欺负你,他们……的心……是咳咳咳,黑的,那……我把他们挖出来,洗干净净化了,没有了黑色的心……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咳咳咳……”
男子一边说,一边咳嗽着,慢慢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笑了。“不……不要怕……这次我会……保护爸爸的,不怕。”
他突然不再咳嗽说话变的清晰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从他眼里涌了出来。“呐……爸爸,我好困啊,给我唱歌吧……我最喜欢……的……”
男子撩着壮汉头发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壮汉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除了低沉沙哑的啊啊声以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男子又咳嗽了几声,有些疲惫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偏着头靠到了壮汉的胸口,对方伤口中黄色的脓液染上了他的头发,但是他却毫无知觉一样,只是带着一丝微笑,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壮汉沉默着,抱着怀里的人慢慢的躺到了地上,张口喊了两声但是除了啊啊声依旧一个字也没说出,他最终放弃了……
沙哑低沉的啊啊声带着陌生的调子回响在石室里,带着一种鹤见听不明白的释然感。然后……慢慢的歌声,随着飞虫扑到烛火里被灼烧的噼啪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归为一片宁静。
直到连虫子被火焰灼烧的声音都听不见之后,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小黑向前走了几步,蹲在了躺在地上的两人面前。他偏了偏了头,表现的有些困惑。
鹤见看着小黑的动作,有种不好的预感,来不及阻止,小黑突然用头撞向了壮汉的脑袋。
我就知道!!
随着小黑化为粒子消散开来,一段属于别人的记忆毫无前兆的进入到了鹤见脑中。
少年痛苦捂住头向前倒了下去。
“大将!”黑发的短刀已经顾不上缠在他身边的孩子们了,他有些粗暴的弄开了那些孩子,把短刀的机动发挥到了最高,冲到了鹤见面前接住了倒下的少年。
少年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药研身上,有些难受的把脑袋埋到了短刀的颈窝里,他的额头贴着药研颈处没有被衣服遮住的皮肤,刀剑付丧神微凉的体温让他感觉舒服了些。
“那个混蛋……”他喃喃的骂了小黑一声,抬手拍了拍短刀的示意对方放开他。待药研环着他背的手放下来之后鹤见才直起身站了起来。
他把装着其他付丧神们的包交给了药研之后看了一眼周围盯着他的其他人。
“先……把这些孩子安顿好吧。”鹤见闭着眼抬手捏了捏鼻梁,他现在的记忆在有些混乱,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弄的他开始莫名的烦躁起来。
“审神者大人!”浑身是伤的狐之助大哭着跑到了鹤见脚边。在之前玲被男人拽走的时候他和小老虎就想上去帮忙,却在半路被那个壮汉给抓住了。对方的力气很大,五虎退的小老虎都挣不开,何况是没有多大武力的狐之助了。
鹤见看了一眼狐之助,没有说话。他现在的脑袋还有些乱根本没有心情去管狐之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有得到审神者摸毛的狐之助有些气馁,他甩了甩尾巴站到了角落里不再出声。
之后银时和土方他们在洞穴的角落找了几块麻布扑在了地上,把孩子们的残肢放到其中一块布上裹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后他们有些苦恼的看着依旧缠在他们身边的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围着付丧神身边的孩子会比较多。
五虎退和玲站在一起,而他们前面有放着冷气的杀生丸和胡乱挥舞着人头杖的邪见挡着,所以白发短刀情况比他的其他同僚们好了不少。
而药研再一次被孩子们缠住了,他无措的抱在怀里的背包抬高了些。看着用翅膀圈着他腰的孩子们,付丧神们被赋予了其他冰冷的武器所没有的东西——感情。
黑发的短刀不忍心再次挣开这些外表看着和他的弟弟差不多大甚至更小一点的孩子们。
“诶!”突然被抱起来的药研吓的挥舞了一下手臂。
“下次不要再把本体乱丢了啊。”黑发的少年抱着怀里和他有着同样发色的孩子笑了笑,把手里的短刀递了过去。
药研有些愣愣的接过了少年向他递过来的短刀到了谢,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被审神者抱在怀里,他挣扎的想要下来却被拒绝了。
药研看着一脸羡慕的看着他的五虎退,抬手捂住了脸。
在鹤见把短刀抱起来不久后,原本还撑着身子围着他们的孩子们没有征兆的开始一个个的到了下去,柔软的羽翼划过了少年的小腿。一股黑气从他们的躯体上散去,随着男人的死亡,把他们灵魂禁锢在身体里的符咒也破了。
半透明发着幽幽亮光的魂魄从孩子们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宛如一个个小小的天灯一般,缓缓的升向上空后穿过头顶的石壁,消失在了鹤见他们面前。
“嘛……”背靠在某处石壁上看着最后一个孩子的魂魄消失在他眼前“小鬼们,下辈子不要再被什么奇怪的人抓住了。”可能是因为孩子们的灵魂看起来并不可怕吧,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怕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
第38章
“失去神格的我, 还能做好这些事情吗?”恢复原来体型的石切丸有些苦恼的看着那些被放到白布上的孩子们。在场的人里,能为这些孩子们祈祷祝福的,应该只有身为神刀的石切丸了吧。
可是……
太刀青年抬手摩擦着肩上的骨刺。表情有些苦涩。
被变成这样的我所送上祝福, 那些孩子们真的能成佛吗?
“没关系。”鹤见已经早把怀里的短刀放了下去,他走到了石切面前看着有些不安的付丧神。“没关系。”他对着石切丸,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刚刚的话。
“你可是,石切丸啊。”
从被锻造之初, 就一直存于神社, 比起战场更适应神事的神刀——石切丸。
石切丸愣了会儿放下了抚着骨刺的手,褐发的付丧神将手放到了自己腰间的本体刀上。
“啊……”是啊, 差一点就忘了呢。
自己是被赐予神刀的名号, 三条近宗所锻造的三条派大太刀——石切丸啊, 不管有没有暗堕,他是石切丸这件事并不会有所改变。
自己怎么会忘了这种事了,真是……在审神者面前丢脸了啊。
“我知道了, 那么就让我为这些孩子们祈祷下一世能无病无灾吧。”
石切丸握着自己的本体刀轻轻的挥动着暂时替代了御币。大太刀的声音温和清亮, 祈祷的话语冲他口中念出, 带着神圣庄严的味道柔和的回荡在洞穴中。
石切丸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 从前他还坚持着每天在那个暗堕的本丸里祈祷, 驱魔,有些自欺欺人的想着这样能或许减少暗堕的速度。
曾经同位神刀的太郎太刀也这样和他一起坚持着,直到太郎的弟弟次朗太刀险些碎刀。而他……也在今剑暗堕昏迷之后也不在做那些无谓的祈祷了。
药研看着大太刀的身影, 他和本丸里的同伴们都知道, 石切丸和太郎并不是放弃了他们身为神刀的信仰。只是他们坚持所做的那些祈祷,在这个本丸里没有任何的意义, 甚至连自己的兄弟手足也保护不了,所以他们放弃了, 放弃了那些对这个本丸来说无谓的祈祷,重新握住了他们的刀刃。
其实本丸里的付丧神们都很感谢石切丸和太郎太刀,虽然神刀们的祈祷没能减轻本丸付丧神们的暗堕情况,但是每日他们念着祈祷用的经文的时候,也是其他付丧神们在本丸里感到最为舒适的时候。
药研看了一眼专心看着前方的黑发少年。
而且……
黑发的短刀笑了笑。
祈祷……并不是没有用啊,至少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很棒的审神者啊。
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轻轻的闭上了眼,安静的听着石切丸的声音。
“消除祸灾,清净身心……”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尾音石切丸把本体收回了腰间,然后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的脸上重新带上了温和的笑容转头看着身边的黑发少年。
少年感觉到了付丧神的视线转身对着石切丸点了点头。“这不是做的很好吗石切丸。”
“是,幸不辱命。”石切丸松开了握着到的手,微微躬身对鹤见行了一个礼。
鹤见点了点头,看了眼被笑面青江用粗麻布盖着的孩子们之后将目光放到了另外两具尸体上。
迟疑了一会,他拿起了另一块布轻轻的抖了一下盖在了那两人身上。
“审神者大人?”狐之助对少年的行为很不理解,歪了歪头,他不明白鹤见为什么会管这些人。
少年叹了口气,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
也是时候解释一下了啊。“小黑……啊就是你们刚刚见到过的,我的,嗯……式神”小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连鹤见自己都不知道,只能先称为式神了。
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小黑可以通过和别人的脑袋相撞来获取对方的记忆。”同时别人也能看到他的记忆这一点鹤见没说出来。
“所以我看到了。”少年顿了顿,看着被盖着的两个人。
“他们的……过去。”
壮汉名叫元郎,是个天生就脸部畸形的人。自从生下来就被他的父亲嫌弃,他们一家人都认为元郎是妖怪,是不祥之兆,全家人都厌恶着元郎,除了他的母亲。
元郎的母亲是一个很善良并且十分爱护孩子的人,即使元郎天生面部丑陋不似常人她也仍然爱着她的孩子,甚至认为元郎会生得这幅模样都是她的错。
元郎就这样在母亲的爱护下长到了六岁,但是他的样貌也随着他的年龄一天天的变的更加可怖了。
在某天,元郎的母亲无意间听见丈夫和公婆在讨论着要请隔壁村的老巫女来把元郎带走。
元郎的母亲知道那个老巫女,她曾在儿时见过那个老巫女用黑巫术,所以她知道要是元郎被老女巫带走以后肯定活不了。
她决定带着元郎逃走。
元郎的母亲连夜收拾好东西,悄悄的带着元郎走了,为了她的孩子,这个母亲放弃了她的所有。
之后她凭着一己之力在远离村庄的树林里带着元郎艰难的生存了下去,她是幸运的,在元郎长大之前居然不曾遭到过妖怪袭击。后来元郎的母亲得了重病,在她走之前曾对着元郎千叮万嘱过。
不要去村庄,不要接近别人,这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好了。
元郎也知道别人不喜他的样貌,所以一直记着母亲去世前的嘱咐,不曾离开过他们破旧的老屋子。
直到……某一天他捡到了一个男婴。
那个男婴是他某天外出找野果时捡到的,估计是哪家人出门遇到山贼了,在元郎发现他们的时候,山贼已经走了,男婴正躺在倒在地上的女人怀里,对着元郎发出细微的哭喊声,大概是拿到了想要的财务所以山贼们没有对他下手吧,毕竟这种小小的婴儿放着不管也会很快死掉。
元郎不曾见过这种柔软的小东西,他鬼使神差的握住了男婴挥舞的小手,柔软的感觉触动了他的心脏。
他把男婴捡了回去,没有读过书的元郎想了好几天终于决定给男婴取名为阳太,因为那孩子就像是在母亲死后他昏暗生命中的太阳一样。
起初一段时间元郎还是带着阳太住在山里,他之前抓了一只怀孕的母山羊,阳太的食物就是山羊奶了。他想他可以一直带着阳太安静的住在山里。
直到某天,他们突然遭到了妖怪的袭击,元郎好不容易才带着阳太逃了出来。那个时候元郎发现了,山里对于弱小的阳太来说,太危险了。
然后元郎就带着阳太来到了某个村庄里,不出所料村民们都因为元郎的外貌而厌恶他,但是元郎并不在乎,他看了眼怀里正对着他笑的婴儿。
他只要有阳太就够了。
之后元郎就在村子的最边缘住了下来,凭借着他比常人要大一些的力气和这么多年生活在树林中的经验成为了一个猎手,用猎物来和村民们换取食物,村民们虽然会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但也愿意用些柴米或者其他东西和元郎换肉吃。
阳太在元郎的照顾下一天天的长大了,他非常的懂事,不曾嫌弃元郎的相貌,还唤元郎爸爸。在他们原本以为这一生就会这样安稳的度过时,元郎在某次狩猎中被野猪撞到了脑袋变的有些痴痴傻傻的。
随后再也不能低价从元郎手里换取野味吃之后,村里人重新开始不待见他们父子两了。
男人看不起他们,妇女辱骂他们,就连懵懂无知的孩童们也欺负他们。
元郎每天都哭喊着他不是妖怪,那些孩子是恶魔,是魔鬼,会往他身上撒尿,会用石头砸他,会喊他妖怪。
元郎告诉阳太,他们是坏孩子,他的母亲曾经说过坏孩子有一颗腐烂发臭的黑心,不想变成那样的话就要做个好孩子。
阳太看着把他抚养长大的人这样受欺负,一时间气不下就去找那些孩子们理论。可那些孩子们才不听,直接把阳太打了一顿,从小就有些营养不良的阳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一会儿就被打趴在地上,而那些孩子的家长们则是在一边冷眼旁观。
听到声音赶来的元郎一边哭喊着一边扑了过去,把阳太护在了身下任由那些孩子们对他拳打脚踢,直到饭点,孩子的父母们才带着他们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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