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行,元彻话题一转,改口道:“朕要和你约法三章。”
沈之屿眨了眨眼。
“还有,朕不想苦口婆心一番后发现是在浪费时间。”元彻补充道,“既然说出来了,朕也会考虑你的顾虑,知道轻重,不是在无理取闹,所以,接下来的话,希望你放在心上。”
沈之屿浅笑了一下:“说说看。”
“第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强出头,除非你能确定安全。”
“第二,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放弃求生的想法,河底下塞来名册的事情,朕不愿意看到第二次。”
“第三,不要……”
话到嘴边,元彻忽然看见沈之屿的唇色有些泛紫,他猛地想起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夜里定然是冷的,沈之屿在河里泡了一遭,溺了水,全身上下湿了个透,再被风一吹,肯定不舒服。
偏偏还一声也不吭,非要强撑着挂着笑。
“……”
对,这也是个坏毛病。
沈之屿见他许久没说,疑惑的目光送过去,继而对上元彻有些愤愤的表情。
沈之屿:“?”
下一刻,他被元彻一把抓了过去。
“喂你做什么……!”
“老实点!”
沈之屿的后贴靠上元彻的胸口,一双手从身后绕出来,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元彻正直血气方刚的年龄,又出生在北境的高山雪地一带,抗冻能力比普通人好上一大块,就算是在河里滚了几圈,也没有冷,反而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散发着热,用来取暖最好不过。
“第三,冷了疼了就要说,不要自己闷着不吭声。”
最后这一句,再加上动作,暧昧意味比前两句多了太多。
沈之屿的笑僵在了脸上。
“和你说话呢,听到了吗?”元彻就着绕在他腰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沈之屿垂下头,眼神一点一点地淡了下来,直至湿漉漉的头发从两边落下,将他的脸遮挡。
他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
狼群来得很快。
不远处,已经能听到奔跑的脚步声了。
毛孩子们找到了主人,开心得不住摇尾,元彻放开沈之屿,将他扶去头狼背上坐好,随后自己也长腿一迈,骑在后方。
“回家吧。”
.
第二日,半晚。
太阳落下去了一半,另一半侃侃挂在山上,拖出又冗又长的影子,天空和大地被红彤彤的夕光衔接在一起,叫人全身上下都懒洋洋的。
耶律录带着温子远来到丞相府,温子远刚抬脚准备上前敲门,大门就“吱呀”一声被人从内部打开。
“哥你没事吧听说你和狗皇帝一起掉河里了……妈耶你谁?!”
温子远迎上去,又一个极速蹦跶往后,被惊吓的嗷嗷大叫还没脱口,就被吼了回去。
“小声点!”
元彻右手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再指向府内,低声喝道:“吵什么吵,你哥在补瞌睡,他睡眠有多浅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看了眼耶律录,“查出来了?”
耶律录点点头:“都查出来了。”
“行,进来说。”元彻转身往回走去,还不忘再次提醒一句温子远,“别蹦跶!”
温子远:“……哈?”
啊不是,他当然知道他哥睡眠浅,但关键在于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个人会忽然出现在丞相府,也知道他哥睡眠浅,耶律录还对他毕恭毕敬的?
……
耶律录对他,毕恭毕敬的?
元彻和耶律录已经走进去了,剩下温子远还立在相府大门口风中凋零,紧接着,原地震惊成了一尊石像。
玉树临风温大人,时隔数月,终于和大楚的新帝碰上了第一面。
“坐这儿,说吧。”
偏院的亭子里,元彻和耶律录坐在一起,非必要场合,他俩没有中原人那样议事非得在正厅的习惯,怎么方便怎么来。
那本名册上的墨极好,就算是被水泡过,也没有完全褪色,不过为了方便,耶律录重新抄了一遍:“排除掉普通的买家,近半年来,这些丝线只在四大家内部培养的杀手里面流通,属下今早排查了一下这些杀手的时辰安排,塞选出了几位,再对照他们擅长的武器,年纪,锁定了一个人。”
元彻:“谁?”
“四大家杨氏家中的暗卫,这些暗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叫影十四,属下已经将人控制住了,正关在天牢,随时可以提审。”
这个结果算不上意外。元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也就是说,杨氏派人杀了沈之屿的婢女,并想通过尸体身上的牙印栽赃给我们,挑起我们和沈之屿的矛盾。”
耶律录:“没错。”
元彻:“可朕觉得,这不合理。”
耶律录问道:“哪儿不合理?”
“首先,这个栽赃太简单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其次,沈之屿和朕之间,在外人看来,本就是死敌,他没必要再用这些事情来挑起矛盾,多此一举了;最后,这个矛盾对杨家、或者说四大家来讲有什么好处,朕和沈之屿无论哪一方倒下,对他们而言都无济于事。”
耶律录道:“要么是他们知道了你和沈大人之间并非死敌,要么他们要通过你和沈大人之间的厮杀,别有所图前者不太可能。”
毕竟元彻和沈之屿在京城落脚的时间并不长,不该知道的人也都死了。
那就是别有所图。
四大家还能图什么?无非是权势。
还有哪些人能带给四大家权势呢?
元彻忽然目光一亮,沉声道,“是李亥。”
元彻,沈之屿,四大家,三方并不能撑起这一场局的分布,好似桌子缺了一条腿,立不稳。
可若将李亥带入局中的话,这一切就非常好解释了。
四大家想推李亥上位,以巩固他们世族大家的地位和权势毕竟若是元彻一日在皇位上,北境部族就始终压中原人一头,元彻也定然不会像李氏皇族那样,纵容四大家靠吞噬国库助长自家钱包。
四大家对元彻皇位的不满并非首次,上一世,他们也经常在背地里挑事,但元彻忙着和沈之屿周旋,这些靠着门第而非实力官居高位的人他根本没放在眼里,惹急了,就直接派出鬼戎军镇压。
重生后,元彻脾气收敛了许多,没有动不动就砍人,到给了这些人当跳梁小丑的机会。
耶律录依稀听过这个名字:“前朝留下的那位小皇子?”
元彻点了点头。
稍后,他又摇了摇头。
还是不对。
这个说法,能解释现在这个局面,却不符合之前的状况。
四大家若要和李亥牵扯上,必定是两方一拍即合,任何一方有异议都不可能达成联盟,但在元彻的记忆中,上一世,李亥非常依赖沈之屿,沈之屿也非常关照李亥,生怕自己伤了姓李的一分一毫,最后这姓李的小子死了,甚至还要给他殉葬。
而自先帝起,沈之屿与四大家是政敌,没有人不知道。
那么,李亥怎么可能既依靠沈之屿,又和四大家牵扯上关系?
在耶律录疑惑的眼光中,元彻眉头紧缩,越想越觉得可怕,一个让他都难以置信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两方驳论,定有一方是错的,眼前的事实铁证如山,李亥确确实实和四大家已经勾结上了。
那么错误的只会有……
“子远?在这儿站着作什么?”
元彻被沈之屿的声音吸引,沈之屿已经醒了,他今日穿了一件水墨色的宽袍,整个人看上去柔和许多,还附有文人气息,温子远从石像摇身一变为树懒,两步跳去挂在沈之屿手上,视线瞥着刮了自己一眼,立马回头,贴着沈之屿的耳朵告状。
元彻:“……”
草率了,这辈子还没腾出空来和沈之屿的表弟打照面,刚刚表现得过于熟悉,估计把他吓到了。
沈之屿听温子远说自己骂了元彻狗皇帝,还被当事人听见了,铁定死无葬生之地,他笑了笑,道:“他没这么小气。”
“哥,你怎么知道他不小气?”
这话把沈之屿问住了,继而骤然发觉自己对元彻的笃定似乎越来越多,连忙虚掩着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不说他了,你肩上怎么回事?受伤了?”
温子远撒娇的表情一顿,打着哈哈道:“啊对,对,摔了一跟斗,运气不好,摔到石头上了。”
元彻收回目光,恶狠狠地盯着石桌上的名单。
那么错误的只会有,上一世。
早在上一世,他就误解了李亥和沈之屿之间的关系!
事情根本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李亥早就背叛了沈之屿,沈之屿选择扶持李亥的原因也定然不是所谓的私情,他只是被迫的!
而自己竟和他说过那样的话……
沈之屿……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他选择李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在担心什么?
耶律录弄不清楚元彻的态度,再次问:“陛下,影十四需要留着吗?还是直接杀了?”
元彻心里一团乱麻,两指捏着鼻梁:“朕考虑考虑……”
“留。”
一个声音打破僵局,两人同时转过头,只见沈之屿走上前,道:“留着,今晚我去天牢,亲自审他。”
作者有话说:
元,惊成世界名画呐喊,彻:朕好像发现了个天大的误会!
沈之屿:?你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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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借刀 第八
朕要抢走沈之屿
巍峨的皇城屹立几百年了, 它像一位受命于天的老神仙,坚守在此,看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饮马瀚海, 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封侯拜相,享受盛世繁荣, 也承载着许多山河更替盛极必衰时的苦楚, 见遍私下的恩怨情仇, 儿女情长。
“咕噜噜, 咕噜噜”
朝着天牢的方向,马车行驶在宫道上。
“这么着急?”车内,元彻毫无形象地歪倒着, 打出个长长的哈欠,“朕看你就该再休息会儿, 明日再说, 让耶律录他们盯着,一晚上也发生不了什么。”
沈之屿望着车外宫墙的景色发呆, 余光瞥见元彻张得快要比脸大的嘴,答道:“陛下困了就在车上睡吧,臣自己去也行。”
“不行!”元彻嗖地一下坐直了,顿时困意全无, “说朕干嘛,说你呢。”
沈之屿微微叹了口气:“都睡了一天了。”
“你也知道睡了一天, 自己看看,还是这么没精打采的。”
“……懒得动而已。”
“忽悠谁呢,您都懒, 这大楚可没勤快的人了。”元彻的狼鼻子嗅了嗅, 捕捉到车内若有若无的冷香, “哟,还沐浴了?其实那河水也没多脏,朕就还没来得及沐浴,要不丞相大人帮朕闻闻臭不臭?”
说着就一屁股凑去沈之屿面前,作势往人身上倒。
沈之屿:“……”
沈之屿唰地起身躲开,元彻的额头哐当一下砸在马车上,整辆马车都颤了颤。
车外,赶车的兀颜一顿,自从跟在沈之屿身边后他自认为学得特别乖,只要自家陛下和丞相大人单独相处,他就要当瞎子,凡事能开口就别乱探头,这一次,兀颜也是隔着车帘问道:“陛下,你们怎么啦?”
“没事!赶你的车!”元彻捂着撞红的额头爬起来,“嘶,大人,你都不帮一把?”
“不帮。”沈之屿看他那印堂发红的样子笑了笑,挪到元彻原先的位置坐下。
沈之屿爱笑,也经常笑。
但他的笑通常没几分真,微微抬头勾起嘴角,用那双弧度挑得恰当的漂亮眼睛看着你,既不会过分无礼,也不会让你觉得被忽视,有时候给别人一种背后生寒深不可测的意味,有时候又会给人无限的包容和宽慰,叫你恨不得跪在他的脚下,将你心中最见不得人的秘密倾诉出来。
至于像方才那样发自内心,没有任何多余意味,仅仅是觉得很有趣的笑,却极少见元彻看呆了,额头也没觉得疼了。
自从猜出自己误会了沈之屿和李亥的关系后,元彻心里很开心,连晚饭都多刨了两碗。
重生后,碍于沈之屿,他一直不敢动李亥,只能把姓李的凉在一边装作看不见,乍一看影响不大,但元彻明白,李亥就是卡在他和沈之屿之间的一颗炸\\弹,指不定哪天不小心擦枪走火,就砰地爆\\炸了.
所以,无论之前和沈之屿之间的相处多么和平,元彻心里都是空的,像是踩在翘板上,摇摇欲坠。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从一开始,李亥就根本没有和沈之屿间有过几分真情,他们二人之间的合作也仅仅是出于别因,那么,他就是有机会的。
这一次,他会将沈之屿从李亥手中抢过来,哪怕累一点,需要费尽心思,他都甘之如饴独木桥比起断头路,可强太多了。
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姓李的做掉。
“阿嚏!”
元彻越飘越远的思绪被沈之屿的一声喷嚏拉回来,天牢在皇城深处,像这种看押要犯的地方自然不会选什么风水宝地,宫中人都对其弃之敝履,宁肯绕路也不经过,没有人气,再加上入夜后寒气下来,比起来时,现下竟然已经冷上了几个度。
“冷?”元彻一边问着,一边已经起身去一旁的箱子里翻找有没有衣物。
沈之屿鼻子嗡嗡的:“不是,可能是昨夜溺水风寒……”
“那也多穿一件。”
元彻找到一件披风,丢去沈之屿手上,又怕他敷衍,重新拿了回来亲手抖来,本就没有什么帝王架子的元彻此时此刻更加将皇帝头衔丢去了九霄云外,满脑子只有“啧啧啧姓李的肯定没这么会照顾人”,替丞相大人盖在身上,再贴心地抚平皱褶,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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