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的臣子都在附和着,只有坐在皇帝脚下的将军攥紧了酒杯,许是约定好的,一杯浊酒饮下,玉杯重重摔碎在地上。
就在此时,乐声戛然而止。
"吾皇,臣有言觐见!"
老皇帝醉眼朦胧,摇晃着身体几次差一点跌倒,歪歪扭扭的走向他略带低沉的声音蕴着怒气:"明日再说,今日孤不想议事。"
可那将军却不想随皇帝的意,拱手而说:"吾皇,臣此次进言想必是最后一次了,是死是活臣都不在意了,臣戎马一生身上的伤疤自己都记不清了,臣只希望这江山日后落在明主之上……"
"将军的意思是。"皇帝的眼中尽是威胁:"孤,该命不久矣了?"
帝王者哪个不想长生,最是忌讳生死之说。
"臣是说。"将军指向了坐在王座旁的虎妖:"自从这个妖妃进宫以来,皇子们无一例外死的死,残的残,臣不信偏偏就是如此凑巧!恰在此时,她却生了皇子!"
"混账!"皇帝将酒杯砸在了将军的脸上:"跪下!"
将军咬紧了牙关,这辈子没有屈服的人,双膝却一点点跪在地上,因为那是他的君。
"吾皇,望您以江山社稷为主,这千秋大业不能毁在……"
"来人啊。"皇帝此时却一句不想听了:"陈将军以下犯上,大殿之内□□爱妃罪可当诛,拖下去……"
"我看谁敢!"将军一点点站起身,抽出了腰间重剑:"臣为这江山战下汗马功劳,这一生戎马绝不允许毁在一个妖妃的身上!"
皇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要造反吗?!"
"臣,不想造反。"将军将重剑横于皇帝的眼前:"臣请,吾皇,清除祸害!另立皇子!"
皇帝这一生大风大浪也是见过无数,此时的他早已年迈,竟落到了这幅天地。
"哈哈哈……"
"那将军倒是说说,孤,还有其他选择吗?"
皇帝的言语中尽是荒凉,这几年皇子的接连逝世,他怎么会不想想怎么回事呢,可那又如何,到了这个年纪怎就不能糊涂一次。
"请,皇子!"
将军铿锵有力的一声将皇帝唤醒,大殿外缓缓走来了一位男子,那容貌渐渐清晰,皇帝只觉得那么熟悉……
"你……"
宝座上的虎妖也站起了身,她将一切都运筹帷幄,怎会还有漏网之鱼。
将军走向少年,恭敬的弯腰行礼。
"恭迎十四皇子回宫继承大统。"
李峰就站在皇帝的面前,冷漠的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得恨意蔓延,手不自觉摸向了腰间的长剑。
"父皇,您,可好?"
他不知道这几个字是如何吐出,可皇帝脸上的惊讶与惶恐却是他期盼看到的。
"陈将军!"
虎妖淡定的将孩子交给了婢女,浅笑着走来:"你说这是皇帝的孩子就是了?若是想要造反也该简单些不是,先是给妾身泼了一身的脏水,说些什么祸国殃民,现在又弄出了一个少年非说是皇帝的孩子,可笑至极。"
将军怒视着她:"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何须找些借口!这就是吾皇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李峰不想与他们争执,而是将长剑抵在了虎妖的脖颈上。
"你是妖!"
虎妖竟笑了起来:"你说是便是了?可笑。"
皇帝依旧呆滞在原地,看着与自己几分相似的李峰,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有的这个孩子。
就在争论不休时,大殿外狂风大作,本是空无一人的门外骤然出现了两道身影,便是桑芜与另一位狐族。
虎妖淡然的神色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她认出了上次与她大战的桑芜,自知对方道行不低,更何况这次还多出了一个。
"我来证明可好?"桑芜踏入大殿:"这便是日后的人皇延绵气运,而你,今日便终结于此吧。"
虎妖缓缓后退着,仍故作淡定:"上次没有杀了你倒是可惜了,我本该今日大成,你这是找死!"
桑芜随意的摆摆手:"今日,是你死,不是我死,怎么这么多废话。"
她算着时间,估计陆时序该回家了,她要赶回去。
"七哥,速战速决吧。"
话音未落,桑芜便已经冲了上去与虎妖缠斗在了一起,那狐族少年叹息一声也加入了战斗。
人们只觉眼前凌乱,大殿之内的摆设便凭空炸裂,那雾气中渗出丝丝血气朝着门外跑去。
不知多少回合之后,虎妖被桑芜一掌打出了几丈远。
猛烈的颤抖了几下,吐出了一口黑血。
那艳丽的容貌此时也被兽毛包裹,殿内的皇帝微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虎妖瞥到了这个男人,她看到了男人对她的恐惧,自顾自的笑出了声缓缓爬起来。
"我只是想借一些皇朝的气运,我有什么错,这万年的气运就差了我这一点吗?"
桑芜不想与她废话:"你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虎妖却想辩解:"这就是他的浩劫,我出现又何错之有,我应劫而来,何错之有!"
她确实说的头头是道,单凭是看她没有伤害人皇就知道虎妖并不想做的出格,又或是说,她真的动了情。
可桑芜还是说:"你害了那么多皇子,你说自己没有错?"
虎妖低下头轻笑一声,缓缓看向那瑟缩的老男人,眼含泪光:"若不是这样做,恐怕他早就死了吧,我只能这样啊,借些寿命给他……我又能怎么做呢……"
皇帝听到了她的所言,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可在看到她脸上的兽毛还是退了回去,这便是自私。
他怕了。
她也彻底死了心。
"若是今日我必须死在这里,那!"虎妖看向桑芜:"你也必须陪葬!"
这一次她破釜沉舟冲了上去,算是倾尽全身法力也要来个鱼死网破。
桑芜自是知道的,不能与她拼命,有了牵绊便开始节节败退。
就在她左右躲闪之时,虎妖看到了空隙一阵风飞向了皇帝,捏住了他的脖子。
"放手!"
桑芜知道此刻新的人皇并未继承大运,老皇帝不能死。
虎妖只看着这个薄情的男人,本是狠毒的话也被压在了心底,只问了一句:"你怕我?"
老皇帝早就吓的不能言语,腌臜的排泄将华贵的黄袍侵蚀,同样脏的是虎妖的心。
"既然怕我,那便一起走吧。"
老皇帝本就该死了,是虎妖用本源精气混合皇子的寿数为他续命,十年抵一年的买卖,虎妖一做就是十年。
没有人会相信,她真的会爱上一个年老的男人。
没有人……
"砰!"
只一声,虎妖元神俱灭,皇帝死于非命不入轮回。
桑芜根本来不及阻拦,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挽回。
"到此为止了,会有人来收尾,桑芜随我回去吧。"
桑佑是桑芜的哥哥,这次来的目的也不止是催促她赶紧完成任务回去好修炼,还有一件事便是。
"青丘前不久收到了一封密信,说你与凡人相恋,回去你想想如何解释吧,唉~"
第59章 青丘
桑芜只一瞬的错愕,接踵而至的是了然的从容。
"我从未想瞒着谁,哥哥,再给我一些时间,大成之后我便可以有能力保护她,我可以给她一片……"
"够了!"桑佑低声呵斥:"还没有胡闹够吗?她说破天算得上一位修仙者,可说到底是人明白吗?莫不说接踵而至的天谴你受不住,单单是青丘的七道雷劫你能撑过几道?嗯?我问问你。"
"凭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桑芜苦涩的摇头,像是在问,也像是在答。
桑佑看着她有些不认得了,从小到大桑芜在他的眼中都是无忧无虑的小狐狸自由散漫惯了也从不曾争取过什么。
越是这样,桑佑就越是觉得事情严重,眼下便是将人带回去及时止损。
"随我回去,这件事我会与族中长辈说清楚。"
桑芜黯然的抬起头看着他:"说什么?"
桑佑则是无奈的说:"说这是你完成任务的一环,爷爷那么喜欢你断然不会逼问,睁一只眼……"
"没有人可以讲我们的感情亵渎。"桑芜的眼中蕴藏着从未有过的坚韧:"桑芜甘心情愿受罚。"
"桑芜!"
桑佑要气疯了,桑芜仍旧不让半分:"哥哥,我要与她说清楚去向,便会跟你回去受罚。"
桑芜自顾自的往回走,桑佑揉了揉阵阵疼痛的额头,上前一步抬手打在了她后颈,桑芜软软的瘫倒在他的怀中,丝丝白雾升腾蔓延开来。
两人便这样消失在了原地。
宫门外,陆时序匆匆而来,可为时已晚。
她本意是在家中等着桑芜归来的,时候渐渐晚了下来,她的心越发不安稳这才冲了过来。
却没有想到,就是那样的纠结让她们错过了彼此。
看着满地的狼藉,她内心的不安差一点让她窒息。
"师傅!"
李峰跑了过来,激动的拉住了她的胳膊:"桑芜被带走了,那个人跟她一起来的,一股烟就不见了……"
"去哪了?"
陆时序冷冷的问。
李峰诚实摇头:"不知道,她们站的太远,说了几句之后桑芜就被那个男人带走了。"
陆时序沉默不语,踱步走向了桑芜消失的地方,那里还有桑芜留下的气息,若是她早来几分或许……
她闭上眼睛,不在耽搁,掌心环绕浮空画着古老的图腾,不消片刻凭空便出现了一条红丝断断续续朝着一个方向指引。
径直便朝着这个方向踏剑而行,她答应过桑芜不管四海八荒都会找到。
这一走便是十三日,路越发艰险,灵兽遍地,未知而险。
这些陆时序都不怕,极为小心的前行着。
只是这青丘生于远古,早已隐没与世间若想要找到入口难如登天。
红丝只停在一处云层便盘旋着原地绕圈,陆时序知道她找到了,想必眼前的一切都是障眼法。
她伸出手在云层中静心感受着,期冀着找到一些机关。
"你回去吧。"
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回过头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白皙的肌肤被青衫衬得有几分妩媚,纤细修长的身形更是显出了些许女子的柔弱。
"你是何人?"
陆时序本不想理会,可她在男子的脸上看到了桑芜的影子,又在这里出现定是青丘的狐族。
"桑芜的哥哥,桑佑。"
陆时序顿时收起了清冷,正欲要与他说桑芜的事,桑佑抬手打断了她。
"桑芜不会见你了,她的修为即将大成,修成之日便是与天族联姻之时,你若是不想毁了她便离开吧,我当你没来过。"
陆时序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桑佑被她盯得难受,有心刺激她:"狐族本就生性风流,你真当我妹妹真心待你?凡人果真没有脑子,她勤勤恳恳修炼了上千年只为了这一刻,若是你会为了这点情爱放弃吗?我是你,就识趣的离开了。"
"我不信,你让她与我说。"
陆时序没有动摇,她相信桑芜不会这样,倘若真的这样,也应当是桑芜自己来说,她来,自己便死心。
桑佑也没有想到陆时序这般执着,索性挥了挥衣袖:"管你信与不信,妖与人相恋,这天谴是不能受还是你想让桑芜来受!人就是自私的!"
陆时序望向桑佑的眼神中坚定一点点被动摇,她不怕威胁,也不怕惩罚,可她怕桑芜受苦。
桑佑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对了,你有这些时间,不如问问你身边的人,这高密的信笺都送上了青丘了!也真是好本事!"
"我身边的人?"
陆时序想要问个清楚,可桑佑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看了看这漫天的云层,不甘心这般离开,也不想让桑芜受到伤害,辗转反侧她留在了青丘的山脚下。
她想,再看一眼桑芜就好。
这一留便是半月,她建起了茅草屋,日日望向那云层出神。
她知道桑芜会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么久。
斗转星移,潮生潮汐。
她依旧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青丘。
山清水秀的别院中,正发出痛心疾首的吼叫声,庄重的大门上被施了层层法术,金黄色的锁链被一下下的撞击发出刺眼的金光。
本就血红的毛发,此时也变得伤痕累累鲜血溶于地面,九尾狐艰难的喘息着,尽管如此她还在一遍遍尝试着冲出牢笼。
"桑芜!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桑佑站在门外不忍看到她这般折磨自己:"你的本体都现形了!你要干什么!"
桑芜奋力爬起,摇晃了几下头,后退几步根本没有犹豫再一次撞击在封印之上,她在告诉桑佑,自己只是想出去。
有人,在等她,她知道。
陆时序一定在等。
她已经迟了好久了。
桑佑实在看不下去,抬手用法术控制了她:"别闹了!非要闹个形神俱灭才甘心是吗!是吗!"
桑芜虚弱的躺在地上,泪水打湿了泥土。
"哥哥……我不能没有她……我不能不爱陆时序……"
桑佑不忍直视,那是他的妹妹,他心疼的。
"桑芜,你们不能在一起,听哥哥的话吧。"桑佑施展着法术治愈她的伤口:"你安安静静的过些时日便忘了,你活万年,而她呢,就当是提前止痛了好不好。"
41/45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