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李崇用低价买了不少棉花种子,许诺会自己将花种出来,再献给秦王,向秦王和太子替他们部落说说好话。明年给他们部落的柘糖,定价保证比旁人都低。
部落使者高高兴兴地留下种子离开了,还送了一部分已经采摘下来的棉球作为额外的赠礼。
这部分棉球只够王上和太子各做几套棉袄的,剩下的一点都被少府令拿去给府库内的珍宝充当垫子了。
李崇还在派人去西边搜集更多的棉花和种子,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有收获。
所幸冬天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就算弄到了也用不上。接下来还有整整三个季节的时间,肯定能在下一冬来临前搞到不少。
而且,棉种再过一段时间也能播种下去了,等到年底就能收获。
秦王政和太子扶苏开始了每年一度的春耕忙碌。
农人要忙着耕种,朝野也要忙着统筹全境。各地在春耕时节都有海量的奏折送往咸阳城,再加上楚地战乱还没平息,秦王政忙得直接把之前让工匠制作陶俑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装着陶俑的玉盒被送来章台宫的时候,秦王正在批复一个重要的军报。
当初秦王政吩咐制作陶俑的事情要瞒着太子,工匠确实没透露一星半点的口风。但东西送到章台宫时,接过玉盒的侍者却不知此事,他不是之前那个去传信的人。
见到是用玉盒装的物品,又说是呈给王上的,习惯性当成了楚地陆续送来的宝物。
过去一年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每回都是同一个流程——东西送来了,王上不怎么关心,直接让人放到太子面前,随太子挑选。
因而侍者捧着玉匣入内,就二话不说将盒子呈到了扶苏身侧。
扶苏随口问道:
“这次又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把手头批完的奏折往旁边一放,腾出个空位来,好摆放玉匣。
秦王政专注地写着最后几个字,没有抽空抬头去看。他只听见儿子将盒盖打开,然后就不动了,过了两秒偏头看向自己这边,似乎在沉思什么。
“怎么了?”
秦王政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望了过去。对上爱子戏谑的目光,感到莫名其妙。
他一头雾水地问道:
“可是送来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话说到一半,余光看清楚了匣子里到底摆放的是什么,直接愣住了。
当初不许儿子做陶俑,自己却悄悄做了一堆。饶是秦王政见过大场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爱子的打趣。
扶苏还要忍着笑明知故问:
“父亲怎么叫人做了这么多我的陶俑?实在是羞煞人也。”
秦王政:……
这家伙脸皮厚如城墙,会害羞才奇怪。
倒是秦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一声连忙伸手将盖子盖了回去。
他一本正经地扯了个借口:
“我那陶俑孤零零一个看着冷清了些,便叫工匠做些你的来陪伴他。”
扶苏仿佛是相信了:
“原来如此,父亲竟然这般离不开我。一个还不够,做了这么多个,想来以后是不会孤单了。”
随后又紧跟着接了一句:
“只可惜我本人不会分身仙术,不能化作多人一起陪伴父亲了。”
说着说着还当真遗憾起来,脸上满是“要是有很多个我,那就没有弟妹们什么事了”的感慨。
秦王政:……
糟糕,只顾着制作太子的陶俑了,把别的儿女忘了个干净。
秦王政强行转移话题:
“方才楚地军报中说最后几个顽固的大贵族已然伏诛,剩余的都是小鱼小虾。寡人便命大军班师回朝,正好可以赶上春耕。”
这次开战调遣的男丁数量太多了,便是有耕牛也不一定能完成全部的春耕任务。好在之前有魏地男丁应征入伍之后,部分住得偏远的秦赵士兵就提前回乡了。
当初魏地征兵之时,将军们商量过后一致认为有熟悉楚地的魏兵在,其他士兵的数量完全可以削减一些。
攻打贵族要紧的不是人数足够多,而是足够了解楚地的情况。若非兵分三路,全部集中在一处的话,其实需要的人还更少。
冗兵反而会过量消耗粮草,得不偿失。而且打了一年多的仗,不少人其实已经攒够了军功,也不愿意继续背井离乡拼搏。
就这样,军队规模进行了第一次的裁撤。当时还押了一波匪徒预备去北方戍边,顺路一起带过去了。
如今大贵族都被消灭了,于是第二轮的撤兵也可以开始进行起来。大多都是籍贯在附近的男丁,秦国南部、韩魏等地,回乡用不了多少时间,能赶得上播种。
扶苏听着这个好消息,笑着恭喜了父亲一句。但他很快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将玉匣递给侍者,让对方送去王上的寝殿。
并对父亲表示:
“虽然多了这么多我的陶俑陪伴父亲,但父亲可不能因为他们就冷落我。”
秦王政哑然失笑:
“你怎么连陶俑的醋都吃?”
扶苏轻哼:
“这么多陶俑摆在寝殿中,父亲到哪儿都能见到他们,甚至还能随身携带。乖巧又安静,比我讨人喜欢多了。”
他还知道自己话多气人呢。
秦王政战术性拿起下一封奏折:
“怎么就哪里都有了?寡人自然会让人将他们和之前那个放在一处。且陶俑随身携带也不方便,身边有你跟随,何须再带什么陶俑?”
无论如何,秦王政都坚称太子陶俑是用来陪伴秦王陶俑的,绝不是老父亲想在寝宫各处都放一个当摆件装点屋舍。
虽然幼年版的太子陶俑确实很适合摆出来欣赏,让他能时时回忆起爱子当初稚嫩天真的可爱模样。
扶苏假装信了:
“父亲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但由于秦王政主动犯规,禁止制俑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扶苏开始光明正大地扩充他的秦俑手办规模,立志要将配殿放满。
秦王政没有立场阻止,有些懊悔自己当初的冲动。
但这点小情绪在看到被摆出来的陶俑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醋劲大的太子嘴上说不想让父亲被陶俑占去心神,却依然按照父亲的心意挑了一些亲自放在章台宫的各处。
便是秦王政平日里处理政务的案几上,都摆了一个幼年扶苏趴在桌上打瞌睡模样的陶俑出来。
秦王政办公之余便总忍不住多看两眼,每每看过都觉得疲惫得到缓解。哪怕自己不能像稚子一样趴在桌上休息,看爱子休息也好似自己已经休息过了那般。
春日里天气晴好,正适合踏青游玩。
忙碌的君上走不开身,忙碌的公子被迫加班,忙碌的小崽子们苦于学业,最后只有年长的公主们偷得浮生半日闲。
阴嫚带着妹妹们去各处玩了一圈,秉持着做五休一的规律,坚决拒绝内卷。
扶苏没有强迫妹妹们也跟着其余兄弟一起拼命干活,主要还是因为干活的人暂时够用了,而且妹妹比弟弟讨人喜欢。
非要在弟妹里选一批人放假,肯定要选更亲近他的妹妹。
当然,也不只是公主们有空闲的。公子里头像乖巧的荣禄、安分敬业的公子高,也获批了休假的待遇。
但公子高对于跟着一群姐妹出门不感兴趣,只有荣禄乐颠颠地跟了过来。
今日他们一群人要去的不是外头,而是去拜访一位画师。阴嫚还记得自己要找个厉害的画师给全家画像的事情,这几个月一直没放弃。
写实画派的画师暂时没找到,却找到一个据说临摹很厉害的。
阴嫚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点子。
父亲不是舍不得将大兄亲笔绘制的画作分给他们吗?那旁人高仿的临摹品应该就无所谓了吧!
而且这位画师说是学习能力很强,能通过临摹学会别人的画法。说不定多临摹几幅图,以后就能自己画了呢?
阴嫚还想和妹妹们多留一些合像,妹妹们也想拥有自己的个人像,荣禄听闻此事同样十分心动。大家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去请画师出山。
画师才来咸阳不久,还在思考要找谁拜山头。他都没来得及去给自己的名气造势,哪里想得到贵人会来得这么快。
阴嫚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手是从她大兄那里借的,有多好用自不必提。画师来咸阳的第一天,他的详细资料就送到阴嫚跟前了。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上门求画,画师差点被吓出个好歹来。
众人七嘴八舌说明来意,要不是有随行的士兵保护,证明他们确实都是宫中的王室子弟,画师恐怕会以为自己遭遇到了骗子团伙。
最终,人还是被半拖半拽地弄进了咸阳宫里。
阴嫚看时间正是父兄午休的点,应该有空闲。询问守门士兵得知二人没有去午睡,而是在闲聊消食之后,立刻带人求见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静谧的章台宫顿时变成了菜市口。
秦王政: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每次儿女们齐聚一堂,就安静不下来,他都快习惯了。
阴嫚第一个拎着裙摆跑进来,后面跟了一群妹妹。其中夹杂了一个略显突兀的弟弟,以及一个非常突兀的画师。
弟弟满脸兴奋,融入集体很成功。画师却满脸受惊的模样,卑微可怜又无助。
秦王政忍住了扶额的冲动:
“这又是在闹什么?”
阴嫚熟练地往父亲另一侧一坐,抱着手臂开始撒娇:
“父亲,我把画师找来了。你就把大兄的画借我几天,让人临摹学习一下吧!”
然后又冲扶苏讨好地笑笑,征询大兄的意见。
扶苏倒是无可无不可,任凭父亲决定。
秦王政反问:
“要借几天?”
阴嫚心虚地补充:
“可能……几十天?要看画师临摹需要多久。”
大家齐齐看向画师。
画师压力巨大,战战兢兢地行礼。但他还是坚强地回了话,表示具体要多久得看画作是否难以模仿。
秦王政来了点兴致:
“你当真能仿得一模一样?”
画师不敢打包票,只说要先看画作是什么样子的。
这两天太忙,扶苏没再作新画,秦王政便让人去自己的私藏里取了几幅过来给画师观摩一二。
之前爱子的画挂在墙上,秦王政总担心时间长了颜料褪色、画纸受潮。哪怕用上了琉璃罩子,也觉得不够稳妥。
此人若是能仿出一样的,他就可以将正品妥善收好,仿品随便往哪里挂都行。
画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保证这个可以仿。就是一开始的几幅可能相似度不太高,要等多画几次才能成功上手。
秦王政于是留了这个画师在宫中居住,以后专门负责给太子仿画。若他自己能画出一样风格,便给其余公子公主也画几幅。
指望爱子去给弟妹们作画是不成了,秦王政想多收藏一点其他儿女的画像只能叫画师代笔。
只要不挂出来,太子应当不至于吃醋。
扶苏不认,坚称自己心胸宽广:
“大家都是父亲的儿女,我怎么会嫉妒弟弟妹妹们呢?”
秦王政听过就算了,没往心里去。
阴嫚的注意力倒是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的扶苏陶俑。
待父兄聊完,连忙问道:
“这个是什么?好有趣啊!父亲,我也想要一个!”
扶苏微笑着拒绝:
“不可以。”
阴嫚立刻放开了父亲,挪到大兄那边,抱着大兄的手臂撒娇讨要。
“为什么不可以?我真的很想要!”
扶苏坚定地把手抽了回来:
“你可以让工匠做你自己的陶俑,我的不行。”
用儿时的憨态逗父亲开心是一回事,不代表他乐意这样的陶俑被其他弟妹也人手一份收藏。
他堂堂大秦太子不要面子的吗?
阴嫚见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聪明地猜到了缘故,于是退了一步。表示不要和这个一样的,她自己做新的,保证不会让大兄形象受损。
扶苏这才点头答应。
工匠和画师这两头都多了很多订单,根本忙不过来。不得已只好多收几个小徒弟,倾尽全力教授。
希望他们能早日出师,为师父分忧。
写实肖像画和拟真陶俑手办很快在咸阳宫里流行了起来。
高仿的画作数量多起来之后,四处都能看见。年长的兄姐还会妥善保管,年幼的小崽子恨不得拿着到处炫耀。
陶俑更是如此。
它因为体积小可以塞进袖袋里,基本都是人手揣一个的。
学徒工的练手品做得不是很像,但小崽子一点都不嫌弃。等不及工匠做更像的了,先拿了一堆去分着玩。
反正是练手之作,摔坏了也不心疼。等有了更好的,把那些好好存放起来就是了。
两样东西于是又从咸阳宫里被太孙的伴读传到了咸阳宫外。
自古以来流行趋势都是如此,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秦王和太子都喜爱的东西,贵族当然要追捧。反正又不是很奢侈昂贵的物件,制作起来成本相对低廉,很适合成为贵族间的新风尚。
和旁的东西比起来,这两样也就费点颜料。大不了他们不用特别珍贵稀少的颜色,拿别的色代替,剩下的也就是培养工匠和画师困难了一些。
制陶工匠有现成的学徒,大秦这方面的人才储备不少,就是许多人的手艺不达标。招揽之后提供材料叫他们多多练习,迟早能练出来。
画作这个就更简单了。
画技是太子首创的,画师不敢敝帚自珍。请示过太子之后,谁来学都教,半点不藏私的。
时间尚短,还做不出多优秀的成品。倒是奇形怪状的练手作品一大堆,拿出来都不好意思给人看。
只能彼此尴尬一笑,心虚地表示:
“我家匠人已经在努力,过段时间一定可以做出能见人的成品。”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么写实的东西,哪怕做的时候做劈叉了,半点都不像,随便销毁好像还是不太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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