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达斯一直好奇地盯着帕格诺特,直到咀嚼完口中的肉,乖乖吞咽下去之后,才出声询问。
帕格诺特放下餐叉,一簇雪白的火焰便从他掌心缓缓升起,他也是第一次发现,掌心之火的颜色和米达斯的发色很像。
“真漂亮。”米达斯赞叹道,伸手想去触碰那奇妙的焰火,“还有松林的香气。”
“小心烧伤。”
帕格诺特将火焰拿远了些,放进炙烤板下的木柴里。像是一层厚厚的雪覆盖住了原本的烈火,一股温暖的,带着松木香的热气烘烤着流油的牛肉,狄俄尼索斯傻眼了,阿尔忒弥斯也不自觉地看向米达斯。
只见那个被宠爱着的人类浑然不觉地靠在潘神的肩上,弯着绝顶漂亮的眼眸接受着潘神的投喂。狄俄尼索斯突然也想养一只猫了,长毛蓝眸的白猫或许很好找,但那样充满爱意和慕恋的眼神要在哪里找到呢。
被雪松之焰烤熟的牛肉显然更加美味,米达斯不知不觉吃了好多,肚皮撑起一点圆鼓鼓的弧度,帕格诺特摸了摸他的小腹,怕把他给撑坏了,终于放下银盘和餐叉,给他剥橘子吃。
“哎!不要只吃肉啊,来喝点葡萄酒,这可是我珍藏了好几百年的佳酿!”
狄俄尼索斯为米达斯斟满美酒,米达斯酒量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去动酒壶,没想到酒神会亲自给他倒,这下不喝也说不过去,只好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一般葡萄酒是不会太烈的,可这酒一口入喉却就让米达斯呛咳不止。帕格诺特也没想到他这么不会喝酒,赶紧把酒杯拿开,轻拍他的背脊帮他顺气。
“没事吧?”
米达斯缓过气,红着脸摇摇头:“我刚刚可能是喝太急了,闻着很香,所以……”
狄俄尼索斯紧张的情绪倏然消散,不自觉仰头大笑起来:“潘,你家情人真可爱。”
“不是情人。”帕格诺特擦了擦米达斯泛着酒渍的唇,又极其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不是情人,是十分珍视的妻子。”
第40章 邪恶的想法
宴饮过后,离开奥林匹斯山时,米达斯又听见了悬崖上普罗米修斯的痛嚎。那杯葡萄酒让他醉得厉害,他甚至循着普罗米修斯的声音想要从云端坠落,帕格诺特抱住他,却发现他在安静地流泪,白皙的脸颊变得红扑扑的,泪湿的目光充满悲伤和缺憾。
明明刚才还因为帕格诺特的一句话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闷头喝了整整一杯酒,现在又因为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哭得伤心,米达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能咬住唇尽量不给帕格诺特丢脸。
“雅典娜。”
“潘。”披坚执锐、头戴盔冠的智慧女神从金光璀璨处走来,祂怀念地看着这位与世无争的原始神,面带微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要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和奥林匹斯众神作对,我们才是永远的朋友。”雅典娜程序性地说出一堆从宙斯那里脱责的话,而后给出帕格诺特想要的答案,“我是不会带你去找哈迪斯的,他的冥府之匙也不会交付与你。”
阿尔忒弥斯的金弓也能射断缚住普罗米修斯的锁链,但雅典娜不想把阿尔忒弥斯牵扯进来。
如果是潘神的话,应该很轻易地就能把普罗米修斯救下来,祂存世的时间比倪克斯还要长很多,虽然祂从未在众神面前展露神力,但没有谁敢去阿卡狄亚主动招惹。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帕格诺特平静地看着祂,“能把你的橄榄枝借给我一支吗?”
“米达斯种的橄榄快要枯死了。”
雅典娜:“……”
祂从盔冠左侧取下一支青翠的橄榄,赠予这位神秘莫测的原始神。帕格诺特向祂道谢,正准备离开时,远射归来的阿波罗看见雅典娜站在这里,于是走上来想向雅典娜的朋友们打个招呼,没想到雅典娜对面居然站着牧神。
阿波罗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不自然,可是当祂看见米达斯醉红的脸时,更是一下子被吓到浑身僵硬。
孤独之神……不是早就死了吗?
“阿波罗?”
米达斯揉揉眼睛,看见眼前神祇的金色卷发和修美的身段,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被米达斯叫出名字这件事让阿波罗更是大惊失色,正当祂想借故逃离这里时,米达斯突然朝他扑过来,帕格诺特揽着他的腰,于是最终只有那莹白的手掌紧紧抓住阿波罗的胸肌:“把帕帕的东西还给我!坏蛋!”
“米达斯。”帕格诺特捉住他失礼的手,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没想到米达斯居然挣扎起来,哭着要阿波罗还什么东西。
雅典娜看着阿波罗六神无主的样子,决定帮阿尔忒弥斯把这个傻弟弟带回去。
米达斯湿润的眼睛愤怒地瞪着,这是帕格诺特第一次看他这么生气,是不是阿波罗以前欺负了他,帕格诺特怀疑,半透明的金眸沉沉地望向阿波罗:“你对他做什么了?”
阿波罗张了张口,终于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来。
牧神好像忘记了祂曾经骗取祂神心的事情,眼前这个人也并非千万年前被世人抛弃的孤独之神,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们都忘了那些遥远的往事,只有寥寥几个去过阿卡狄亚的神祇知道他们曾经相爱。
“抱歉,潘,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阿波罗脸上浮现起贯有的爽朗笑容,“他是你的妻子吧?真美,如同阿卡狄亚的圣雪。”
“不要妄图觊觎他。”
“我不会的,潘,什么时候再邀请我到阿卡狄亚做客呢?如果波瑞阿斯不在的话。”
“以后再说吧。”
帕格诺特带着米达斯离开时,米达斯的目光还紧紧地黏在阿波罗身上,好像要从他身上活生生地剜下什么东西。雅典娜疑惑地看向阿波罗,确认道:“风流的阿波罗,你真的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我能做什么?”阿波罗怔怔地,“我和「他」,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
米达斯喝醉之后走路轻飘飘的,走出一截廊道后,身体突然腾空了,为了保持平衡,他紧紧地抱住帕格诺特的脖子,因为一时慌乱,还忍不住在他怀里打了个酒嗝。
“唔……帕帕!”
“怎么了?”帕格诺特走到廊道尽头,打开混沌之门,两人瞬间回到了阿卡狄亚山脚的木屋中,他把米达斯放在卧室的床上,给他倒了碗水喝。
“肚子难受吗?”帕格诺特温暖的手掌捂住他的小腹,垂眸担忧地注视着他。米达斯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稍微仰着头蹭着他的肩,长发都蹭得有些乱:“嗯……”
尽管他总是想要帕格诺特变回小羊,他是那么喜欢摸它乌黑柔软的卷毛,亲吻它可爱的心形蹄尖,但他不得不承认,越来越高大的帕格诺特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米达斯正迷糊着,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暖流经过,带走了胃里翻涌的酸痛,他惊奇地向下看去,却发现帕格诺特的指缝间泄露出丝丝浓黑的雾气。
“好点了吗?”
米达斯点点头,两只手捧起帕格诺特的一只手仔细地瞧,那黑雾中的触手从帕格诺特的掌心攀爬到他的手腕和胳膊上,酥酥麻麻的,特别痒,米达斯忍不住喘了一声,还没等他抓住那作乱的触手,黑雾就已经裹挟着温暖的神力消失不见。
“好玩吗?”帕格诺特捏着他右手手腕内侧的月牙形胎记,故意坏心地问他。他知道这里是米达斯的敏感区,平时摸一下他都会不高兴,闹脾气。
米达斯低低地呜咽一声,红着脸埋在他怀里,努力缩手不让他继续摸,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回应。尽管他喝下去的葡萄酒已经被帕格诺特的神力溶解掉了,可他好像还是醉得厉害,看着帕格诺特近在咫尺的脸,他动情地凑上去亲了一口,一边亲一边哭:“不要摸我!”
帕格诺特沉默了一阵,最终决定吻回去,并且不停止撩拨。米达斯喜欢他温柔缱绻的亲吻,尽管未经人事的身体特别渴望、特别难受,还是只能沉溺于甜蜜的、抱薪救火般的爱抚中。
趁他累得昏睡过去后,帕格诺特去了一趟高加索山。普罗米修斯就在这里,袒露着鲜血淋漓的胸腹和残破的器官,格雷芬惊叫一声,扑腾着巨翅从悬崖飞走,那豹嘴中发出的声音让普罗米修斯痛苦不堪,翅风掀起的巨浪淹没了四周的岛屿。
“普罗米修斯。”
“……潘?”
“赫拉克勒斯没有来拯救你吗?”
“您在说什么?我不清楚。”
昔日善良俊美的金发泰坦神如今赤着身体,被一条永远也挣不开的铁链束缚在悬崖上,他痛苦起伏的胸口被一枚金刚石贯穿,鲜血从他的胸腔流出来,流经残破的肝脏,岩石上,新的血迹覆盖旧的血迹。
“明天会有一个叫米达斯的人类来到这里,他会挽开弓箭射断束缚在你身上的锁链,请你不要用火焰伤害他。”
“如果可以,请你告诉他,按照预言指示,你原本应该是他的守护神,只是因为被束缚在这里,才没有办法守护他长大。”
普罗米修斯疲惫地注视着帕格诺特,这位为祂带来美好预言的原始神,祂当然听说过潘拥有预言之心的事情,可那不是被阿波罗骗走了吗?
“明天……什么时候?”
无论这预言是真是假,祂已经等这一天等太久了。日复一日的剧痛和孤独,祂甚至已经和格雷芬谈论起每天的天气,祂以前也总觉得潘神寻死是一件愚蠢的事,可真正体会过孤独滋味的时候,才知道死亡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当双翼天马拉驶金车经过,厄俄斯将黎明的曙光洒满整座高加索山时,米达斯如期而至。”
话音未落,帕格诺特就消失在原地。
格雷芬此时变成了一只小鸟,躲在悬崖边的一棵树上,听见帕格诺特的话,不愿普罗米修斯就此离开,于是计从心起,扑腾着翅膀飞向宙斯的神殿。
帕格诺特回到阿卡狄亚时,米达斯还在睡。帮他沐浴过后,唇边依旧还有淡淡的葡萄酒香,帕格诺特皱了皱眉,用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雪山青草捣出汁水喂给米达斯喝,很快,米达斯的唇瓣上就只剩下青草香。
“唔姆……”
米达斯脸都绿了,在睡梦中嘟囔着抗议,拒绝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帕格诺特沉默半晌,冷哼一声,自己把剩下的半碗喝了。也许是这段时间都在喝米达斯甜美的血,如今喝着曾经觉得最美味的东西都觉得索然无味,他搁下碗,埋在米达斯温软的肩窝,深深地嗅了嗅,用牙齿慢慢地磨,轻轻地咬,米达斯无意识地蹭了蹭腿,双唇微启,贴在帕格诺特毛茸茸的羊耳边难耐地吐息。
终于,帕格诺特咬开了自己的猎物,温暖的鲜血顺着咽喉流进胃里,想一直这样压着他进食,想独占他柔软的身体和美味的灵魂,想把他永远捆绑在这张床上……如果米达斯知道他这样想的话,会离开他吗?
第41章 橄榄树与幸福
米达斯睡了很久,他梦见自己被一团黑影压住了,怎么挣扎都逃不开,正当他想要出声呼救的时候,那黑影埋在他怀里,乖乖地蹭了蹭他的胸口。
是小羊帕格诺特。
米达斯惊喜地抱住它,却又担心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变回这个样子,他托起小羊的胳肢窝,温柔又担忧:“帕帕……没事吧?”
小羊没有搭理他,只是用那毛茸茸的脑袋急切地拱着他的胸口,连咩咩都顾不上叫,米达斯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把小羊抱起来,可是他的手不及小羊的嘴快,眨眼间,他的乳.尖就被小羊咬破了,鲜血直流,小羊欢快地吮着,短短的尾巴不停扑打,米达斯脑袋一嗡,突然睁开眼从床上弹坐起来。
米达斯惊魂未定地往胸口看去,发现那里捂得严实。初春还没有真正回暖,帕格诺特给他穿上了带有一点薄绒的睡衣,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梦里被帕格诺特咬破的地方,那里完好无损,只是稍微有点红肿。
米达斯脑袋艰难地转了转,此时帕格诺特正好端着苹果汤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一脸凝重地捂着心口,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帕格诺特把汤碗放在餐桌上,走进卧室俯身吻了吻米达斯微红的脸颊:“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米达斯抬眸紧紧地望着他,那海洋般的眼眸似乎诉说着某种情绪,可是他终究没有质问帕格诺特,只是抬起胳膊,温柔地抱住他的肩:“不是,只是一个奇怪的梦。”
“不是噩梦就好。”帕格诺特抱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从被窝里抬了抬,“饿了吧?起来喝碗苹果汤,我还熬了一小罐肉粥,放凉一点就可以吃了。”
米达斯已经从帕格诺特这里接受过许多次细致入微的照顾,可是每当他抱着自己低声说起那些亲手做的食物时,米达斯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抱紧帕格诺特,特别粘人地嗯了一声,他努力忍住鼻尖的酸涩,平复好心情才敢从他怀里抬起脑袋。
“乖。”
帕格诺特轻抚他红润的脸颊,声音低得如同树林间风的叹息。他可爱的妻子是一个会被爱烫伤的人类,尽管他总是避免说起他以前的家人,但帕格诺特越来越觉得追溯他的童年很有必要。
当然,他不会让米达斯知道这件事。
如今的米达斯,只需要看着他就够了。
米达斯不习惯被人夸乖之类的话,犹犹豫豫间正要下床,却被帕格诺特捉住脚踝,穿上袜子才能踩在冰凉的木板上。帕格诺特冷脸时脸色特别恐怖,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俊美无铸的皮囊里涌出来,每当这种时候米达斯就不敢乱动,只好低着头乖乖挨训。
但这次帕格诺特没有训他,只是揉揉他的后颈,将那块皮肉揉得通红:“我不介意每次都帮你穿袜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变成小宝宝,这次换我把你养大。”
米达斯愣了一下,猛地摇头拒绝:“我才不要呢?坏蛋帕帕!不要用神力欺负我。”
“没有欺负你,我是说真的。”帕格诺特认真地和他解释,他的金瞳紧盯着米达斯,明明只是山羊,却像盯住猎物的蛇,“米达斯,如果十八年前我知道你出生在弗里吉亚的话,我会寸步不离地守护你长大,一直爱着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也不会让你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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