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闭,走廊里的光被屏蔽,只留有门底缝隙的一片光侵入。
屋子里还没有窗户,当走廊光熄灭,整个屋子只有电源那的红色光点。
黑暗中,红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小。
当唯一的红光暗下,韵春背后覆上了一层冰凉。
耳边传来的气息,宛若冰窖。
“刚刚和你通话的,是之前你想以身相许的那个人?”
第13章
明明氛围依然阴森冷冽,韵春心里的恐惧却消散了。
只因这句切寒的问话出自路青雪。
那个名字带“雪”,人却如春风和煦般温润的路青雪。
那个就算知道她是鬼,韵春也不会担心她会伤害自己的路青雪。
稳定了心神,韵春满腹疑惑:“什么以身相许?”
这个问题比路青雪的出现还要突然,让韵春摸不着头脑。
耳边响起了道冷哼:“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韵春默了默。
对秦星以身相许?
她想了几秒后,想起来什么时候说过了。
略微无奈道:“呃……那只是开玩笑。”
腰间多出了一只手,掌心摩挲着她的侧腰。薄薄一层的夏季布料,全然抵挡不住路青雪手掌的冰凉。韵春胳膊被激起了层小疙瘩,身体也不自主地抖了两下。
路青雪对于韵春的反应很满意,她故意的。不过又担心韵春冷,路青雪很快放下手,嘴上对韵春的谴责没停:“可你打电话时笑得很开心。”
“你看到了?”
韵春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刚才楼梯间里的那个白影不会是你吧?”
路青雪:“嗯。”
韵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
虚空中一声长叹,然后是路青雪带着几分黯然的声音,“你想我,我自然就出现了。”
韵春茫然。她什么时候想路青雪了?难不成就是刚刚想到路青雪的脸,想到她的眼睛,就把路青雪召唤到身边了?
“只要我想你,你就会出现吗?”韵春不确定地问。
“当然。”
黑暗中,路青雪的声音清晰响起,“只要你想我,我就会在你身边。”
一句确认,一句保证,如同一颗流星坠落在韵春心间。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尤其是在妈妈去世后,她孑然一身存活在世间,用苟延残喘来形容她再不为过。
虽然她感受过身边的很多爱意,可那些都是有利益存在的,爱共存,不能私有。但是现在路青雪的话让韵春恍然,让韵春有一种此后不再孤身一人,她也可以有伴相陪。且,是只她一人能看到的陪伴。
不过很快韵春就明白了,路青雪这么说,也只是因为她们此刻被绑定在一起。
等到她解除关系,就算怎么想路青雪,路青雪也不会出现在她身边,她也无法再看见路青雪。
她们,会在那时别过。
往后不会再相见。
忽然间的感伤让韵春心绪无处安放,就好像有一个怎么补也补不完整的大窟窿,窟窿里暗暗的,什么也看不清。风往里刮,韵春如果不抓住点什么,就会被刮进去,陷入一个不知是安全还是危险的地方。
“……”
韵春舌头顶了下牙齿,齿间还残留着酒精的味道。她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不然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
她问:“可是那天我没有想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跟星姐说了什么?”
要是没记错,那是做了春梦的第二天。所以那天,路青雪一直跟在她身边?还是说不止那天?
神出鬼没这个词可以用于路青雪。
漆黑中又一声哼笑:“就这么介意我的存在?”
路青雪问:“是不是因为马上能解除和我的关系,才会那么开心?”
韵春:“……”
天大的冤枉。
韵春抬手又按了按开关,灯还没有亮。没办法,韵春只能在阴暗中转身,伸手向她所听到的,路青雪所在的方向摸去,结果却摸了个空。她又转向四周,努力在黢黑中找寻路青雪的痕迹。
可怎么看也找不到一丁点白影。
眨了眨眼,韵春道:“你在哪?我看不见你。”
“你想看见我?”
“对呀。”
“为什么?”
“想见你就是想见你,不需要原因。”
“可我想听一个。”路青雪慢悠悠,“如果你一个都说不出来,肯定不是真的想见我。”
韵春凝视着黑暗。
路青雪的话,给她一种逗小孩玩的错觉。
小孩是她。
路青雪在逗她。
“……”
想到之前被路青雪压在身下捉弄,又想到刚刚被吓得打出的嗝,韵春不服。
她笑:“我想看你吃醋是什么表情。”
不是韵春乱说,而是刚才和路青雪的对话,她真的嗅到了一丝醋意。
不然快一个月前的事情,路青雪无缘无故提起做什么?
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路青雪记那么清楚干嘛?
她路青雪是斤斤计较的人吗?
就算是,斤斤计较她对秦星开的玩笑做什么?
所以,路青雪就是在吃醋。
至于为什么吃醋…韵春不知道。
总不能是喜欢她吧?
不可能。
韵春下意识否定。
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呢?
人穷,志短。
人生目标只有两个字:搞钱!
唯一称得上、说的出口的梦想是继续做模特,但这件事也毫无成绩可言。
失败两字赤/裸裸地写在她脸上。
韵春独自忧伤着,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从她说完那句话后,就没了路青雪的声音。
“路青雪?”
韵春试探地叫着。
没有回应。
她问:“你还在吗?”
又消失了?
灯在瞬间亮起,白炽的光芒刺眼,韵春下意识闭上眼睛。
待到她有所缓和,慢慢睁开眼时,只见一抹白影坐在床边。
跟在楼梯间看到的不一样,此刻路青雪穿了条青色的裙子,头发用发簪挽在脑后,眼尾斜着,淡淡的眸色加持,整个人清新宛如仙子。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不等韵春开口,路青雪率先出声否定。
被路青雪惊艳到,听见声音才回神的韵春:“嗯?”
路青雪撩眸望着韵春,慢慢道:“我没有吃醋。”
每个字都很清晰地吐出。
可组合起来韵春却听不懂。
还没吃醋?
韵春不信。
本来对路青雪吃醋了这件事可信度为百分之五十,此刻一句话说出,可信度百分之八十。
太欲盖弥彰了。
韵春盯着路青雪看,仔细甄别着她脸上有没有出现吃味的表情,但结果已失败告终。路青雪的表情管理可谓挑不出错,比她走T台时还要淡漠,眼眉与嘴角微微勾着,露出生疏的笑意。
韵春却没认输,她走到路青雪身前,弯腰。
“那你刚才对我的盘问,就好像是在和我对簿公堂,质问我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
路青雪眸光暗涌,她稍稍弯了弯眸,眼尾旁的泪痣跟着动了动,对于韵春的这句话她不否认,而是给出了一个合理解释:“因为就算你不承认,我们之间也存在婚姻之实,你也是我的…”
路青雪对上韵春双眼,唇微微掀动:“老婆。”
老婆两个字路青雪咬得很轻。
不知道是她自己对这两个字难以认同,还是故意咬轻戏逗韵春。
见路青雪一脸淡然,微微上扬的眉眼带着笑,就知道本意是后者。
同时也成功逗弄了韵春。
韵春藏匿在头发下的耳朵发热,耳廓已经染了绯红。
是她输了。
老婆两字…从路青雪嘴里喊出来,太犯规了。更别说是在喊她。
突如其来的酥麻染上指尖,韵春手指蜷了蜷。
本想看路青雪被她挑明吃醋是什么反应,结果却被路青雪反套路。
她暗道路青雪的道行深,但也不愿意表现出来,抿着嘴角,一本正经道:“所以你就吃醋了?”
“不是吃醋,”路青雪轻哼笑,指尖抚过耳鬓碎发,“是你有想找外遇的嫌疑,我身为你老婆,问一下很正常。”
韵春:“。”
怎么变成她找外遇了?
一大顶帽子直接扣在头上。
韵春没了别的心思,直接反驳:“我没有。”
她做人光明磊落好不好?
“星姐跟我只是朋友。”
“况且那个时候我又不知道咱俩的事…”
第14章
韵春说完,就见路青雪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身体犹如风吹羽毛,直接飘到了她面前。
路青雪声音也似空气,伴着笑问:“很怕我误会?”
解释一句其实就够了,没必要解释第二句。而多解释一句,韵春就越清白,也就…越不会引起路青雪误会。
韵春睫毛颤了颤,“是。”
“原因?”
面对路青雪,韵春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因为误会你,你就会不开心,你不开心我就要倒霉,一倒霉——”
路青雪接话,“一倒霉就挣不到钱?”
被戳破了。韵春也没遮掩,但还是略窘道:“昂。”
路青雪没忍住,嘴角翘起笑声轻轻。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把钱看得这么重,脸上都要写出‘我只要钱’四个字了。见钱眼开,完完全全是一个小守财奴,但又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想把所有存款都给她。
路青雪苍白的无血色的手抬起,缓缓落在了韵春右脸颊。
抚着。
韵春没有躲,而是好奇感受着路青雪的手温。
韵春猜测路青雪应该能控制她的温度,因为此刻抚在她脸的手远没有方才抓在她腰间的掌心冰冷。反而稍稍的清凉,在这个没有窗户没开空调的房间里,是沁人心脾的清冽。
韵春心里忽然萌生了个生财之道:这不妥妥夏日清凉神器吗?
把路青雪往那一放,方圆几里一阵清凉。
她找个小屋子开个饮品店,路青雪不就是……不用电的空调?
脸颊一疼。
韵春倒吸了口气,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地望着路青雪,似乎在问路青雪为什么掐她。
路青雪哼笑:“想利用我赚钱?”
“你怎么——”知道。
韵春顿了顿,摇头,“没有啊。”
路青雪松开手指,指腹轻点着她刚才捏的地方,为韵春按揉着,软绵的触感软在了心间,她浅笑:“倒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韵春眼睛亮了亮的同时,路青雪轻声道:“但我只给我老婆充当免费苦力。你…怎么想?”
一句话,灭了韵春眼里的光。
她觉得路青雪好…可恶。居然还在逗她。
好在韵春也只是想想。
总不能真的把路青雪当中央空调吧?
路青雪的手还在韵春脸上揉弄,指尖柔意顺着脸颊流向心尖,心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不知为何,韵春突然间口发干。
她侧过身,躲开了路青雪的手。后拿起她在楼下小超市买的今麦郎,拧开喝了一大口。
清凉的水入口,顺着身体流下,身体内不安的躁动与无名火稍稍被压制。
缓解口渴后,韵春心思活络起来,将水瓶放下,没有再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问路青雪:“昨天你怎么突然消失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路青雪在韵春喝水时又坐回了床边,墨色的发有一缕到了右肩前,遮住了隐隐凸起的锁骨。
“没有。”她回复韵春,神色淡柔,“只是我现在身体里的能量不足以我化形太长时间,还有……”
路青雪抿唇,没再往下说。
还有一点是:她的情绪波动如果过大,会影响到周围的磁场。
比如闪烁的灯。
如果昨日她停留的时间再长两秒,那韵春家的灯泡可能就炸掉了。
炸灯泡或许是一件小事,可韵春必定会心疼换灯泡的钱,毕竟她家卫生间灯闪成那个样子,韵春都没想过要修,而是凑合凑合一直用着。如果真因为她把灯泡弄炸了,路青雪不敢想这小家伙会不会嘟嘟囔囔让她赔一个新的。
也可能不会让她赔,上次说只要不高兴就会影响财路,韵春一直记着,断然不会随便抱怨她。
当然灯泡她能赔的起,所以灯泡不是她离开的关键,关键是——路青雪对她自己的定力有了新的认知和疑惑:
怎么韵春一句路姐姐,就让她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她连抵抗和控制都来不及,灯就闪了。
她只能离开。
可以用落荒而逃形容,只不过路青雪没有那么狼狈。
韵春等了会儿,迟迟不见路青雪说下文,她追问:“还有什么?”
路青雪弯眸笑:“关心我?”
忽然的反问似泡沫被戳破了,化作了点点小的沫沫,在光下无处遁形。
她是有点担心路青雪来着,可路青雪挑明了问,韵春忽然就有点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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