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思是她昨天想的镜子里的鬼也能看见咯?
不止镜子里,角落的所有鬼魂她都能看见?要是那种尖嘴獠牙,眼睛流着血泪嘴角裂着大口子的鬼怎么办?可能还有吊着长舌的……
那也太吓人了。
毕竟不是所有鬼都像路青雪一样赏心悦目,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看你的气色,她现在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既要又要不可能同时发生,不如先别管这件事,等你什么时候不想见到她了,也就是你所言的惺惺相惜没了,你再解除你们的关系,这样也不用纠结什么。”
徐蓝椋给韵春提出建议,然后又说,“到时候你也不用来找我,直接把这张婚书烧掉,你们之间……就不会有任何联系了。”
烧掉就可以了吗?
开鬼眼这件事韵春放弃了,暂时也只能按照徐蓝椋说的,先将她和路青雪的事情放一放。
“再给我想想别的办法。”韵春不放弃地说。
这次徐蓝椋没回应。办法有的是,只是暂时不能告诉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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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聊的差不多聊完了,但再离开之前,韵春没忘记问:“我妈…你找到了吗?”
听到韵春提及韵月琴,徐蓝椋嘴角的弧度不变,只是桌下转动戒指的手顿了下,似乎是因为没有完成雇主任务的原因。
她坐直了身子,双手重新搭上桌子,略遗憾:“没有。”
对此,徐蓝椋给出了解释:“过去这么多年,在世间流荡的魂体不是那么好找的。”看着韵春,她又说,“或许投胎了也说不准。”
投胎…
韵春浓密睫毛似夏夜月光下的树影,晃动的那么不自然。
她的妈妈去找新的妈妈了吗?
是好事。
可是鼻子为什么发酸呢?
真的就…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了么?
徐蓝椋说找不到,那么徐蓝椋都去哪里找了呢?应该不用出去吧,在家招魂就可以。
韵春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那你有没有对着我老家的方向招魂呢?在西南方向。”
“试过。”
徐蓝椋:“不过你可以给我说一下在你老家她常去的地方,大致描绘一下景象,今晚我可以想象着你所说的画面再试一次,这样成功率可能高一些。”
“好。”
徐蓝椋的话无疑给韵春燃起了希望,她思索后说:“除了干活必须去的地方,我妈妈常去的地方只有一处。”
她徐徐讲道: “那是一个小山坡……”
韵春所在的村子被山围着,韵月琴常常带着小小年纪的韵春去那里,一坐就是好长时间。那里不仅可以看到她的村子,还可以眺望到附近十几里的各个村落,一转身,还能看到山后面的村子。
她问过韵月琴站在这里看什么?韵月琴笑着回答她,说这里风景好,以前开满了漫山遍野的小黄花,风一吹,小黄花零星晃动,好看得很。还说站在山坡,眼界是宽阔的。看到的世界变广,说不定能看到许久未见的人。又或者她坐在这里,能等到许久未归的故人。
那时韵春不懂什么意思,只是随着年龄增长,韵月琴也很少去那小山坡了。
好似看不到旧风景,也等不到故人归了。
“…”
韵春讲这些时,低垂着眸,早已陷入了和韵月琴的回忆中。
导致她没注意,徐蓝椋眼里的莫测变化。
等到韵春讲完,徐蓝椋眼下的波澜已收起,平静地又次承诺会再试着召唤,如果有结果会告诉韵春。
韵春起身道了谢,到书房牵上Merry便离开了。
徐蓝椋送韵春出门,听着楼梯里韵春的声音渐远。她将墙边的牌子翻了个面,牌子上的字变成了“不在家”。
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
之后徐蓝椋关门,转头进了卧室。
卧室的窗帘是拉着的,屋子里暗沉沉。
徐蓝椋走到衣柜前,打开门,偌大的衣柜里只放了一个东西。
如果韵春在这儿,定会认出摆在柜子中央台面上的,是那天她给徐蓝椋的镯子。
也就是韵月琴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只假货。
镯子上贴着一道黄色符纸,不知道封印着什么。
徐蓝椋望向镯子时,眸光闪了闪,转柔。盯着镯子看了两秒,徐蓝椋掀开上面的符纸,并后退一步。
衣柜敞开的两扇门间,依稀出现了一道柔和身影。
人在去世变成鬼时,外貌一般会变化成心里留有遗憾或是心里最留恋的那个年纪时的模样。
韵月琴在死后,自动幻化成了十六岁的样子。
扎着两个又粗又长的麻花辫,额前的刘海是自然卷形成了弯弧,浓眉大眼,一脸的稚嫩。
只不过眼里蕴含着的,是高于十六岁的成熟。
看见徐蓝椋,韵月琴牵起了一抹柔笑,低声唤道:“阿蓝。”
第24章
屋内的光线再暗, 都掩盖不住韵月琴的这一笑。贤祝敷
多久没见过这样明艳的笑容了呢?
二十多年了吧……
这些年里她不是没梦到过韵月琴,可就算在梦中,她一次没梦到过韵月琴对她笑, 夜夜梦到的, 只有韵月琴哭着说恨她。
徐蓝椋垂在腿侧的手微微抬了抬, 但还是没敢触碰韵月琴,只能尽量放低语气, “嗯, 休息的好吗?”
韵月琴点点头:“比之前好很多。”
话刚说完韵月琴紧接着问道:“阿蓝, 有小韵的消息吗?”
相比自己,韵月琴更担心孩子。
她太想见小韵了。
可是自她死后,灵魂便被困在了医院。自杀者死后灵魂将会禁锢在自杀的地方,如笼中鸟不可逃脱, 百年不可转世。如若不是前不久阿蓝把她救出, 她可能就被医院的那些魂体折磨到魂飞魄散了。
即使这样,被救出后韵月琴想做的第一件事, 还是去找小韵。
哪怕在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秒, 让她看一眼也好。
想看看那孩子在没了她后, 有没有健康长大, 现在应该还在读大学吧?考了个什么样的大学呢?学的什么专业?有没有交朋友呢?
这些年被困在医院,她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 数着韵春成长的日子,数按照平常人的生活她该做什么……
可是徐蓝椋却说她魂体受损严重, 需要养伤, 养好之后才能自由地去往各地。
而镯子无疑是最适合韵月琴修养的物品, 生前常年佩戴,已经跟她有了通感。
当看到徐蓝椋拿出镯子, 让她进镯子里养伤时,韵月琴不是没激动地问她:“你见到过小韵?”
徐蓝椋却说没有,她说这个镯子是从吕峰那买来的。
而如徐蓝椋所料,提到了吕峰,韵月琴就算有满腔疑惑也不再多过问。
现在徐蓝椋看着韵月琴眼里溢出的期待,嘴角抿起,遗憾道:“没有。”
瞧着韵月琴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泯灭,徐蓝椋还是不忍心,“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托人去要吕艳平的联系方式了,等要到后我就打电话问她。”
韵月琴:“我上次给你的号码不对吗?”
出于身体本能,徐蓝椋抬手,食指屈起在韵月琴的鼻头刮了一下,笑着说:“多少年过去了?人家早就换号码了。”
一人一鬼都因为这个动作愣怔。
好似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所处的地方不再是昏暗的卧室,而是开满小黄花的山坡。
韵月琴侧过身,不敢再看徐蓝椋,丢下一句:“找到小韵一定要告诉我。”
闪身回了镯子。
徐蓝椋垂眸凝望着方才碰过韵月琴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下后怀恋了起来。
两秒后,徐蓝椋表情微变,将撕下的符纸重新贴在了镯子上。
她对韵月琴说这是为了防止有别的鬼进入镯子打扰她,但真正的本意是,防止韵月琴跑出去。
就算是残魂,想要出去找人也是轻而易举。
好在韵月琴听她的话,没有动过擅自离开的想法。
而她今天对韵月琴说的谎言太拙劣,甚至漏洞百出。
她不知道韵月琴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发现后潜意识选择相信她。
不管是什么,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韵月琴和韵春见面。
虽然徐蓝椋知道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可……
徐蓝椋低低望着镯子,哑声:“该回到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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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春在家躺了三天。
真真实实躺了三天。
虽说这三天她需要照顾狗,可事实上,是路青雪在照顾。放狗粮以及放水,或是陪狗玩球,都是路青雪在做。她唯一做的,只有遛狗。
且路青雪不仅帮她照顾了狗,还照顾了她。
醒来就有饭吃,吃过饭遛个狗回家补觉,中午睡醒午饭又好了。下午没事做就窝在沙发,和路青雪一起找电影电视剧看,期间还会看一下国内外的秀台,跟路青雪分享着她当模特时发生的故事。路青雪会认真聆听她说的,听到好的事情会笑,听到不好的会皱眉,总之,和路青雪聊天很舒服。
路青雪…好可爱。
不过有次下午路青雪突然消失,等好几个小时才出现。
韵春问她做什么去了,路青雪说她有工作。
韵春好奇鬼能有什么工作,路青雪笑着说,类似片警,引魂渡魂以及管辖周围的魂体。之后就没多解释,韵春也没过问。
路青雪说的简单,好似这工作人人都能做一样,但韵春心里已然有了认定:路青雪果然不简单。
而当路青雪在的时候,Merry就在爬路青雪的身边,不论做什么,都不会离开路青雪超过两分钟。韵春感觉Merry过于喜欢路青雪了,还像是很久没见过路青雪的那种。一直粘着路青雪,黏人程度让韵春惊叹。
到了傍晚,她出去遛狗外加买菜。傍晚路青雪会跟她一起遛狗,买菜时韵春会问要买什么,想吃什么,旁人看到也只当韵春是在跟狗说话,没觉得奇怪。买了菜,她们两个一起回了家,路青雪做菜,她在旁边打下手。
路青雪手艺很好。
韵春吃得很快乐。
嘴快乐,胃快乐,身体快乐。
哪哪都快乐。
满打满算,在这充满洪流的生活中,她一刻不停歇地工作了近六年,一路摸爬滚打,在底层苟活,工作中把自己磨得近乎没了棱角,圆滑到逢人笑呵呵。
除了心里的底线还在,韵春感觉她整个人已经烂透了。
一具活生生的尸体。
能走能跳,能笑能哭。
就是不能休息。
只要一休息,只要不再忙碌,只要空闲下来,仿佛就能嗅到从身体里散发处的腐烂的气息。
但这三天不一样,她休息了,她停了,她不再需要用工作压榨自己,让自己得不到喘息的机会。此刻…她静了下来,却没闻到任何臭气。
鼻间萦绕着的,是满满的石榴香。
是路青雪的味道。
对于路青雪的照顾,韵春心里过意不去,可却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躺平的惬意,感受了一把咸鱼的快乐。
压迫着神经的石头就这样轻悠悠的被路青雪拿走。
最后一晚,韵春洗了澡吹干了头发,走到客厅。
路青雪穿着一件纯白色睡裙,胸前是蕾丝边,胸口也是蕾丝连接成的。微卷的发垂在两侧,勾着的卷满是缱绻。裙摆很短,坐在那里,衣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灯光照射下,路青雪腿莹白到反光,一点瑕疵都没有。就在韵春想要收回视线时,路青雪翘起了一条腿,衣摆晃动了两下,滑落了几毫米,本就岌岌可危,此刻全然走光,阴影之下,所能看到的风情如月下小岛。
韵春匆匆忙挪开视线。
想着随意找个别的地方看,结果视线路过电视机、柜子、茶几都没能停下,最后生硬地停到了路青雪脸上。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半框眼镜,这眼镜是韵春上上次接活时,薇薇给她设计的小道具,结束后想还给薇薇的,但薇薇说她戴着好看就送她了。韵春想要是薇薇见到路青雪戴这个,就不会说她好看了。
镜框遮挡了路青雪眼尾的痣,同时也就遮挡住了夏夜的蝉鸣。因为没有镜框,路青雪充满了媚丝的眼眸依旧,眯着笑看她时,媚惑转为了点点温情,与身上的白裙相对,纯到如同荡在秋千上的风。
不知是秋千晃动带起的风,还是风动荡起的秋千。
韵春只知她的心间有风吹过。
“要睡了吗?”
路青雪仰眸望着韵春。
忽而心中感慨,小家伙吃的什么?怎么长这么高?
没重遇韵春前,她心里韵春还是那个竖着马尾辫,跑起来辫梢一晃一晃的小孩儿,导致看到韵春长大后的样子,路青雪差点没敢认。
真是女大十八变。
韵春变得让她忍不住感叹。
可能正因这道妙不可言的惊奇,让她对韵春的注意慢慢加增。
“不…”
路青雪的声音不但没让韵春心里的那股风停,反而还如同莽撞的、杂乱的、一股脑冲刺的小型龙卷风,在她心里横冲直撞着。
她抬脚,走到路青雪身边自然地坐下,“最后一天了,不着急睡觉。”
路青雪看向她,她抬起一只胳膊,肘关节抵着沙发,撑着头,懒洋洋道:“明天好日子就结束喽。”
“怎么说?”
韵春下巴抬向爬在茶几前的Merry,“明天大老板回来,它就送走了,我就得去上班了…”
“所以你说的好日子,就是指不用上班?”
“不是。”
韵春脱下拖鞋,腿并拢曲起。“班上不去都好说,我指的是这两天的氛围。”
她的膝盖对着路青雪的方向,身体也在不经意间偏向路青雪。
刚洗过澡,韵春不但香,被热水浇过的皮肤泛着淡淡的蜜桃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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