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雪浅笑着,将韵春脸颊边的碎发撩起,今天参加活动,韵春化了妆。是和平时在家里看到的素面朝天不一样的小乖,看着比平时明艳,骄傲,落落大方。
就是眼睛哭花了。
看着是只小花猫。
不过依旧不影响韵春的貌美,看着反而有种支离破碎的美,令人心疼,为此动容。
这样的韵春,陪在她身边的应该也是一位优秀的人。
而不是她这样,连牵手都要躲起来的…鬼。
她在别墅里对千山说她信韵春会让她赢,其实只要她对韵春说五天之后再聊这件事,韵春必定也会同意。
可路青雪开不了口。
她信韵春,却信不了自己。
她开始怀疑一开始纠缠韵春是不是好的事情。
因为她自己想要和韵春在一起,却让韵春遭受这样的选择。
是她把韵春带上了这条不归路。
好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路青雪盯着韵春的眼睛看,一双眸红彤彤的。
她不敢再说韵春是个小哭包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常人早就崩溃了。可韵春每天还能装成没事人一样,和她说说笑笑,认真工作。如果不是韵春对她说,她都不知道韵春心里压着这么多的事情。
路青雪自责地想,她怎么总是让韵春哭?
看来她并不能让韵春快乐。
分开也好。
拇指指腹拭过韵春的眼下,路青雪轻声:“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对琴姨的重视。”
想着到最后了,有些话不能存于心,路青雪将心里的闷苦用平常的语气讲出:“不过小乖,你该信我,我不会做伤害琴姨的事。”
“我……”韵春咬唇,“我很想说我信你,但我之前确实对你隐瞒了这件事,我说这句话的分量并不可信。是我不对。”
听到韵春的道歉,路青雪反过来安慰韵春:“你没有什么不对的,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随便对别人说。”
别人。
路青雪用了这个词。
韵春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拳击手重重打了一拳,下一秒面临的是短暂休克。
可还不等她反应,额间落下了一抹薄凉。
软绵绵的化解了心脏的不舒服。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出来,静谧的房间,恬柔的光线中,空气中的尘粒漂浮。
一束光线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韵春的脸上,泛着金柔的光芒。
路青雪指尖拨开了她的刘海,吻上了她的额头。
一如吻上了太阳。
太阳不是不偏倚她,而是它自己被乌云遮住了,无法给她光芒。
现在好了。
太阳又一次出现。
而且她为什么要去怨太阳?明明…是她先动的心。
她奢望着一个本就不属于她的人独属于她。
再怎么强扭,瓜也不会甜。
很轻的一个吻结束,路青雪对韵春笑着说:“让我再亲你一下。”
韵春没察觉到这句话有什么异常,她松开路青雪,脸颊发热:“一下就够了吗?”
“够了。”
“……”
韵春抿了抿唇,攥紧路青雪的衣服,说:“青雪姐,你不是别人,我只是——”她觉得有必要和路青雪解释一下。
路青雪打断了她,笑着说:“我知道。”
她捏了捏韵春的脸颊,柔声道:“我都知道的小乖,是我用词不准确,你不要在心里内耗。”
她看出来了,韵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大大咧咧,心思其实很细腻,很容易把一切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韵春抿着的唇微微松开了些。
路青雪扶着韵春从地面起来,轻轻拍去韵春膝盖上的土,心疼地皱了皱眉。
起身后又看到韵春哭红的眼睛,心里的疼更浓了。韵春让她有血有肉,像是一个有感情的活人。
而她,却让韵春面无血色,像是个活死人。
路青雪眼睛也润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哭。
她捧着韵春的脸,与其四目相对。
路青雪看着韵春眼里她的倒影,忽然开口:“小乖,其实你只是缺一个陪伴而已。”
“什么?”韵春愣怔。
“你说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陪着你的时间比较长,你会错了对我的感情?”
“当然不是。”
韵春想都没想就否认,她第一次觉得路青雪说的话错得离谱。
她说:“我可能是因为你的陪伴,和你的朝夕相处才有感觉的,但那感觉我没有误会,那就是喜欢。”
“那你那天对我告白,是因为对我的付出过意不去,有所愧疚,还是说——”
“是喜欢!”韵春打断路青雪,“我是喜欢你!”
什么叫过意不去?
如果只是这种心思,她想办法把得到的还给路青雪不就好了?
虽然她可能一下子还不起,但余生总是能还清的。
才不是愧疚。
心里最在意的问题有了答案,路青雪会心一笑:“嗯,是喜欢。”
庆幸还不是爱。
喜欢可以割舍,爱难舍难分。
路青雪抖着睫毛,低头,在韵春的嘴角亲了一下。
她说亲一下就够了,可怎么够呢?亲多少下都不够。
这一次不再是很轻很短的吻,而是如同构思服装线条一样,慢慢用唇描绘着韵春嘴角的纹理。
感受着韵春嘴角的温度,任由韵春眼睫毛刷过她的脸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吻中静止。
没有人与鬼的限制,没有世俗常规。
什么都没有。
只有路青雪和韵春。
吻淡淡,可情意浓。
是不可割裂的天空,是飞鸟划过的日落,是包容一切的湖水自动干涸。
露出了湖底的沉船。
不可磨灭的是记忆,不可复原的,是被湖水浸透长着藻类的船。
它再也找不到停靠的岸。
唇离开韵春嘴角时,路青雪指腹细细感受着韵春的脸柔嫩的质感,眸子里眨动着温柔的光,“小乖…”
我爱你。
“啧。”
千山的声音响起:“虽然看了场戏,但我怎么不高兴呢?下次麻烦演一场喜剧,我不爱看苦情戏。”
她用传音说的,韵春听不见,只有路青雪听得见。
见路青雪不理会她,千山冷笑了声:“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行了,都说你俩有缘无份,人家活得好好的,当然不可能跟你这个死人在一起。快去把那个婚书烧了跟我走吧。”
韵春还在路青雪柔声的轻喃中愣怔,路青雪放下了手,转身走到了摆放着遗照的柜子前。
她打开抽屉,拿出了那纸婚书。
垂下的眼眸深深注视着上面她和韵春的名字,路青雪嘴角抿起了笑。
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和韵春一起生活过。
就当是在一起了。
离别很难,她有万千言语想对韵春说:
“小乖,抱歉,我不能再陪你了。”
“小乖,你真的很好,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小乖,接吻记得要换气。”
“小乖,其实我骗了你,亲你只是想亲你,不是什么补充能量…你知道了,不会生我气吧?”
“小乖,家里的灯泡是我弄坏的,我不好意思跟你说而已,你别怪这里的电压。”
“小乖,你烙的饼,味道……”
“小乖,要好好生活。”
“小乖,要记得吃早饭。”
“小乖,如果不爱喝咖啡,那台咖啡机就卖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都是皱着眉头喝掉的?幸好你当了模特,要是当演员,演技一点都不过关。”闲祝赋
“小乖,你说你没有哄我,可你每句话都哄得我很开心,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小乖,我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品牌代言人,我的遗愿也终于完成了。”
“小乖,我很想说让你别忘了我,但…还是忘了我吧。”
“小乖……”
可这么多话,路青雪最后只说了一句。
她转身,对着站在光里的韵春说:
“小乖,以后开车要小心,过马路要注意左右车辆。”
突然的一句嘱托,让韵春的心如坠悬崖。
失重感袭来。
“青雪姐!”
韵春脱口而出:“不烧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直觉告诉她,烧掉这纸婚书,她和路青雪间的牵连,也就一同被烧毁了。
可已经晚了。
路青雪手心中冒出了一道幽蓝色火焰,犹如韵春时常在路青雪身上看到的蓝一样,鬼魅妖冶。
蓝色的火燃起,浮在空中的纸在瞬间被火苗点燃。
不过当火烧到纸张的那一秒,路青雪眼里露出了诧异,转瞬即逝。
火如野兽将纸一口吞没。
韵春跑到路青雪面前时,伸手只接住了纸的灰烬。
可灰烬也在她的手中化开,她抓不住。
如同眼前越来越透明的路青雪,她伸手去抓路青雪的胳膊,可抓了个空。所碰到的,再也不是那个除了体温外与活人无异的路青雪。她的手从路青雪的身体穿过,抓住的只有空气。
韵春抬眸看向路青雪,低低喊:“路姐姐…”
路青雪低眸笑,抬手揉了揉韵春的脑袋,“傻呀,都烧掉了还接它做什么?”
路青雪还能碰到她,可是碰她的那只胳膊,也慢慢地转为透明。
韵春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明明去找徐蓝椋,她就能再见到路青雪。
可为什么……
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就好像再也无法见到路青雪了。
路青雪就像是这烧掉的纸,她接不住,也复原不了。
那种抓不住的感觉随着路青雪逐渐透明的身影越来越强烈。
就在路青雪快要从眼前消失的时候,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流了出来,珍珠大的泪水直直地砸在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
泪水闪烁的晶莹光芒好像瓷砖也为她们的遭遇流了泪。
韵春抹了眼泪,看着路青雪一点一点消失。她的喉咙如痛被火烧灼,撕裂的疼痛让韵春几乎发不出声音,韵春哽咽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青雪姐,你在家等我。”
韵春哑着嗓子:“等我回来。”
她看见路青雪的嘴动了,可说的什么韵春听不见,如果她会看唇语,那她一定会知道,路青雪说的是:“抱歉小乖,我等不了你了。”
以后深夜回家就要你自己开门、自己开灯。
而我再也无法对你说出那句‘回来啦’,也无法纠结你晚回家的几分钟是遇到了什么……
小乖,如果有缘,我希望下辈子还能见到你。
有缘无分也可以,只要能够见到你,就好。
就是希望下辈子能活得久一些。
小乖,原谅我对你的感情,给你造成了负担。
以后没有我的日子,要开心。
要很开心。
第58章
韵春看不出路青雪的唇语, 她不知道路青雪最后对她说了什么。
她只是在路青雪彻底消失前,持着沙哑的嗓子,一遍遍地嘱咐路青雪要等她回来。
而当路青雪彻底消失的那个瞬间, 韵春毫不犹豫转身。
一如那天彻夜未归跑回家, 此刻她奋力跑向徐蓝椋家。
与其同时。
徐蓝椋正在和韵月琴相对而立。
气氛剑拔弩张。
沉默无言许久, 最先开口的是徐蓝椋:“你瞎跑什么?”
韵月琴抿唇不语,她自知如果不是路青雪, 今天就完了。
而这不是她想的离开的方式, 至少离开时, 她要跟徐蓝椋告别。
唇动了动,韵月琴低声:“阿蓝。”
听得这一声轻唤,似小时常听得风铃,徐蓝椋紧绷的情绪因此松动, 强装的镇定再也无法维持, 她带着一些气闷,质问道:“你去找路青雪做什么?”
韵月琴:“……”
徐蓝椋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是不是劝路青雪跟韵春分开?”
徐蓝椋问她:“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韵月琴:“我哪里自私了?我是为了小韵好。”
“为韵春好?人家两个搞的好好的, 你去拆散她们, 是为了她们好?口口声声是为了韵春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能让她快乐的是什么?”
徐蓝椋朝着韵月琴一点一点靠近,咄咄逼问着:
“你能不能别把你执拗的老古董想法加的韵春的身上?你能不能别一直认为你所想的就是对的?!
“你那是为了韵春好吗?你有问过韵春是怎么想的吗?韵春能接受和路青雪分开吗?她能吗?!
“你是不是想说人和鬼不能在一起, 在一起时间久了对韵春会不好?”
徐蓝椋:“是不是?”
不等韵月琴回答,徐蓝椋又说:“但你有没有想过, 你也是个死人?!你也是个鬼!你就不该插手韵春的生活!哪怕你是她妈!”
韵月琴被徐蓝椋最后一句吼道, 她看着眼前的人, 与记忆中的小女生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徐蓝椋从前从来没有吼过她。
哪怕是她们断绝来往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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