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段安北许完愿也没睁眼,一直听到了歌声的终章。
蜡烛已经燃得过了半,“呼”的声被吹灭,整间屋子倏地就陷入了黑暗。
段安北慢慢直起身,一点儿也没含蓄掩饰,转过身抱着陈念南,却不发一言。
好像安静就是最好的告白,什么“谢谢你”“我爱你”,都比不上一个安静的拥抱。
陈念南低头回抱他,唇瓣拂过段安北的发梢,吻在他的头顶:“生日快乐。”
黑暗最能减少人的羞耻心,段安北埋在陈念南的肩窝里,悄悄红了的耳尖烫呼呼地贴在陈念南的皮肤上,他轻声却很正经地问:“南哥,你想吗?”
陈念南听得懂他在问什么,平心而论,段安北是他的男朋友,饶是以前没有过逾矩的想法,可定了关系之后呢?
都是十八岁的少年人,血气方刚,那些狎昵的梦里除了段安北也没有别人了。
陈念南沉默了一下:“我不想骗你。”
他低头,唇瓣在段安北的发梢上轻轻碰了碰:“我想过,也做过这样的梦。”
段安北没什么反应,好像就安静地等他说完。
“但不是现在,安北,现在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什么时候才合适,陈念南都没说,段安北仰头看他:“你不相信我们能走到最后,所以不敢碰我。”
这话他甚至没有用疑问句,斩钉截铁,一字一顿。
陈念南没有出声。
他原本安放在段安北背后的手掌缓慢下移,一寸一寸,贴着他的脊背,划过他的脊柱,挨着他的脊肉。
段安北打了个颤。
陈念南的手停在这一刻,也停在段安北的腰窝处,尽管他本来也没打算再往下。
他没有笑段安北的反应,好像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却又证据确凿的事:“你并没有准备好。”
段安北皱皱眉:“我只是怕痒。”
“你还怕疼。”陈念南叹口气,“安北,还早。”
他轻轻松开段安北,转身开了灯。
灯光充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照着彼此的心,陈念南开灯的时间太准、太好了,没给段安北任何“被拒绝”后来得及反应并难为情的时间,温暖的顶光足够把两人的心都照暖。
没不想。但现在不行。就这两句话,把一颗心剖到底、拆干净了。
一个四寸的蛋糕对两人来说不算大,段安北把上面的路飞放到一边,刀刃缓慢下移至底部,头一块的蛋糕就带着甜腻的味儿被递到了陈念南手上。
奶油抿进嘴,这是陈念南十八年来第一次尝着生日蛋糕的味儿,很绵,很甜,很香,上面还有用巧克力酱写出的“段安北”。
蛋糕上的水果被段安北划拉得乱糟糟,每种水果他都给陈念南扒拉了点儿,最中间的那块“生日快乐”的翻糖,段安北把它掰成了两半,“快乐”两个字被放进了陈念南的盘里。
蛋糕盘见了底,段安北把那个路飞的模型拿进厨房洗干净了,小心翼翼地摆进柜子里,跟那个泥像大牙放在一块儿。
陈念南扭头看过去的时候眉心一跳:“别摆一块儿。”
段安北笑得不行:“不!”
“多寒碜人。”陈念南叹口气。
“我都喜欢。”段安北在床上打了个滚,“你还看书吗?”
昏君就是这么形成的,陈念南也上了床:“歇一天。”
陈念南在网吧酒吧里听惯了荤话,有时候跟段安北盖着铺盖纯聊天的时候也会觉得挺纯情,好像抱一抱亲一亲就是最好的充电方式了。
秋天太适合拥抱了,抱一晚上都不觉得热,还美滋滋地觉着暖和。
段安北其实不比陈念南矮多少,但他喜欢闷在被子里,脸埋在陈念南的胸前,听着对方的心跳声,安心得不行。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陈念南感觉段安北好像动了动,少年明朗阳光的声音轻轻地飘进耳朵:
“祝我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快乐。”
第62章 他坦坦荡荡
段安北一早醒来,把陈念南送到校门口就走了,他还得去渭华。
走之前他在门卫室给陈念南留了束玫瑰,门卫大叔看他眼熟,又确认了几遍:“陈念南?”
“是!”段安北很大声,“送给陈念南。”
迎来送往多少学生老师,段安北坦坦荡荡,爱比红玫瑰还要热烈。
花是陈念南放学的时候去拿的,今晚他走得早,筒子楼的衣服都还没搬过去。
手机上密密麻麻都是段安北的报备,连天上一朵奇形怪状的云他都拍了下来,陈念南抱着花一路看,余光一扫,就看见旁边站着等公交的刘安。
陈念南看了眼站牌,手上的花飘了两下,他抬脚朝刘安走。
这时候等公交的学生挺多,刘安没看见陈念南,只顾着低头摆弄手上的手机。
公交摇摇晃晃停下,刘安上了车,陈念南就跟在他后面,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你好像很希望我辍学弃考。”
陈念南的声音冷冷清清地响起,刘安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啪嗒”掉在了陈念南脚边。
陈念南漫不经心地抚着花瓣,脚随意地踩在手机上,屏幕亮得晃眼,他却懒得递给刘安一个眼神。
“你毁了我的人生。”刘安咬牙切齿,“你比我好到哪去?你不也是校霸?我呸!还有脸告我。”
陈念南笑了:“只是不让三位一体和自主招生而已,这也算毁了你的人生?”
那他呢?他莫名被毁了的准考证,被拖延的录取,被加重的兼职负担,被一群人怒吼着威胁着退学辍学,他的人生要怎么算?
他睚眦必报,该有的事儿一件件算得清清楚楚,刘安靠几张照片断了他的保送,他还对方三一和自招,先动手者贱,陈念南的手段甚至比刘安的更合法更合理更合规。
所以刘安要逼他退学,要断了他的高考路:“那么我还有更过分的。”
公交车“叮咚”两声响了铃,车速渐渐落下来,陈念南拍拍膝盖上的灰,脚上使了劲,手机上裂出两道纹路,陈念南的声音就伴着停下的轮胎倾轧声扎进刘安的耳朵——
“且等着吧,刘安。”
刘安看着陈念南下车的背影,脸上的血色褪了个一干二净,指尖的血液都要凝固似的。
“你站住!”刘安追下车,“我没有做错什么!是你先不救我的!”
陈念南半撩着眼皮转过身,白皙但毫无表情的脸侧是红颜如火的玫瑰,在漆黑的夜里和惨白路灯下糜艳又冷漠。
刘安打了个寒颤。
“我有什么义务救你?”
“我是你校友!”
陈念南歪头,表示不理解:“我是学校保安?”
可惜刘安已经完全听不进话了,他的愤怒在陈念南问出“义务”那一刻达到了顶峰,原本因畏惧而凝固的血液全都叫嚣沸腾了起来:“你凭什么不救我!”
“凭什么我和郑为在一起,你只救郑为?”
“凭什么段安北可以得到你无条件的保护?”
“凭什么你翻墙你逃学都没人管你没人处罚你?”
“凭什么你无父无母都可以做年级第一?”
“凭什么你轻轻松松又打架又兼职还他妈能够年级第一!”
最后一句话刘安几乎是吼出来的。
陈念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哪有这么多凭什么可以说,最重要的还是第一点,后面的都是情绪上头了附带的,陈念南是不是这个年级第一,跟刘安这个一两百名的有什么关系?
所以陈念南压根儿懒得搭理他的控诉:“喊完了?”
刘安瞪着他,周身的空气却一点一点地冷却,陈念南轻蔑又不屑地看着他,像看一条落水的狗。
确认刘安喊完了,陈念南淡淡地收回眼神:“还是那句话,我没这个义务。”
话音还没掉在地上他就转身走了,身后的刘安是哭是闹还是怕,他无所谓。
转过身的陈念南像变了个人,低头看着段安北的消息,脸上的神色都鲜活起来。
段安北的账号已经创建起来了,方榆辰给他带了波流量,初始粉丝数就挺多,陈念南看着段安北的截图,默默下了软件,带着一串乱码ID成为他第2973个粉丝。
手机后台叮咚一声,陈念南点开看了看——
您已被设为“南北直播间”的永久管理员。
他挑挑眉,给段安北打了个电话:“怎么知道是我?”
“心有灵犀。”段安北说,“看名字就直觉是你。”
陈念南也跟着笑了下:“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啦?”段安北挺美,笑声盖都盖不住,“说声想我我考虑考虑早点儿。”
陈念南不吃这套,那条翘到月亮上的尾巴他誓是要扯下来的:“得我说了才早点——你没想我。”
陈念南声音很淡的时候说这样的话是很有反差感的,就好像在无形之间撒娇,透着依赖的感觉,段安北笑了声:“问你呢。”
陈念南现在已经不会段安北说什么他做什么了,实诚的大娃娃那都是之前的事儿,现在虽然寡言,但话里话外都有点儿皮,他重复段安北的话:“我也问你呢。”
问来问去,谁都没说个“想”字,风吹在耳边,挤着耳廓和手机的夹层过,裹得段安北的声音有些缥缈,好像那句“想”就在风里了,只是陈念南没听见,又或者是吹啊吹啊直接吹进了少年的心。
锁芯转了两圈,陈念南说:“深秋了,冷。”
段安北“啊”了声。
“白天我都穿着你的外套,今天穿的是牛仔。”
段安北“嗯”了声:“随便穿。”
他之前追问陈念南租房的花销,想平摊,但陈念南没说,就问他愿不愿意负责租房后的水电费。
水电费是远远比不上租房的费用的,段安北不是傻子,那个地方的租房至少两千五一个月,两年就是近六万,哪怕陈念南租得久能谈价格,但这些家具呢?那些生活用品呢?
所以两人讨论了很久,最后以段安北承担水电,以及两人在两年间的衣食起居等稀碎的所有费用告终。
段安北当时很坦然:“我是有私心的。”
他的声音透过陈念南的胸腔,热气穿过棉质的睡衣抵达肌肤,一寸一寸,与心脏同频共振:“这些东西很难算得清,更别说时间线要拉至两年。南哥,让让我,让我卑鄙一次,用这些拴住你,比其他的都有实感,如果有哪天我们因为什么闹至分手,我还有理由能缠着你。”
陈念南是听不得这样的假设的:“不会分手——怎么没事想这个?”
“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晚安’。”段安北说。
他和陈念南之间地矛盾还没解决。
所以段安北说的“随便穿”是真的随便穿,这是他们的“夫夫共有财产”。
“那晚上呢?”陈念南问,“晚上也穿吗?”
“晚上不是有被子——”段安北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倏地反应过来陈念南的意思,笑得不行,“你拿我当热水袋啊!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陈念南很假地打了个喷嚏,继而淡淡说:“没有,我有被子。”
但他这么卖力演戏的结果是第二天晚上收到了一个半人高的熊。
签收快递的时候陈念南的脸都麻了,棕色的熊耳朵抵着他的肩膀,他就撑着它给段安北拍了张照,附带一个“拇指”。
“晚上抱着它睡,也暖和,毛绒绒的。”
陈念南嫌弃地看了熊一眼:“它长得吓人。”
段安北乐的不行:“抱着睡!”
“不。”陈念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真抱着睡那都成什么了?他人设还要不要?南哥要面子。
“就几天,将就将就。”
“将就不了。”
陈念南冷漠而艰难地把熊拽进门靠在沙发边上,手机又响了两声。
“想你了,想被你抱着睡。”
“让熊先替替我,很快回来。”
陈念南面无表情地合上手机,选择性屏蔽了段安北的甜言蜜语——他发这句话的时候笑得指不定笑得多欢。
他转身去厨房做了个三明治,出来的时候,目不斜视地伸手把熊拽到了床上。
他把熊挪到床边,熊的脑袋就垂在床侧,压着段安北的枕头。他扫了一眼,手机上叮叮咚咚的消息传来:“别忘了给熊盖被子。”
陈念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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