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秋和晁弈还真没出门拜年，段安北拉着陈念南去的时候他们正包粽子，一人一条围裙，有模有样的。
“来了？”谢书秋说，“刚熟了一锅，尝尝？”
粽子冒着热气儿，陈念南接过，替段安北剥了放盘里，结果回过头的时候段安北已经不见了。
“别找了。”晁弈笑着，“跟谢教授神神秘秘出去了。”
陈念南垂眼看着盘子，好像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粽子。
晁弈挑眉：“自己吃了呗，锅里还有呢。”
陈念南应了声，却没动，转身从锅里重新拿了个。
晁弈看得好笑：“第一个必须留给安北啊？”
“嗯。”陈念南淡淡地应，“必须。”
“小年轻感情挺好。”晁弈说，“你兜里露出来半个角的，是红包？”
“是。”陈念南拿出来递给晁弈，“给你和谢教授的。”
晁弈“嚯”了声：“别整这套，不兴，收回去收回去，要发这个我和谢教授早给你了，咱们是平辈，用不着。”
差十来岁的平辈也挺稀奇，陈念南看着晁弈，确定对方不是在客套，又淡淡地把红包往兜里放回去。
“真放啊？我以为你怎么着也得说两句场面话。”
陈念南觑他一眼，挺神奇，晁弈和谢书秋总是能让人松快下来不拘谨，真跟平辈似的：“要么？”
“不要。”晁弈说，“压不住岁数了已经。”
陈念南笑了声。
对方慢慢悠悠把最后一个粽子放进盘里：“给这个不如给点实际的，小说写了没？”
“写了。”陈念南低头把电子稿发给晁弈，来之前他特地补全了结局。
晁弈倒没哭，就是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开口：“你很有灵气。”
“谢谢。”陈念南撩了撩眼皮，“等另外的写完了一块儿发给出版社？”
“看你想要哪种，如果是要收录进杂志，一篇一篇给也行，稿费基本是三到四千一篇，如果是要单独出书，那收益未可知，也许是0，也许上万十万甚至百万，但要出书，那你后边儿的几篇都得是同个主题，精神相同或者题材相同，都是家庭，或者都是出轨。”
“家庭。”陈念南说，“出书吧，大概要几篇？”
“按这个的体量，至少二十篇。”晁弈说，“或者单篇写长点儿，十五篇也行。”
陈念南点头：“我尽快。”
晁弈又跟他讲了点技巧类的，东西，讲到一人一个粽子都下肚了，另外两人才回来。
陈念南把刚好温了的粽子递给段安北：“干什么去了？”
“秘密。”段安北说，“Surprise.”
都惊喜了，陈念南就没再问，让他把粽子吃了。
其实来谢书秋这儿也没什么事儿可干，段安北就是没想让陈念南这个年过得太单调，总要有点人陪着一块儿过，那才有“团圆”的意味。
粽叶空了，几人就各干各的事儿，陈念南跟晁弈一块儿在书房里写文，键盘声此起彼伏，晁弈偷偷观察了几次，没见过这样写文的，好像人和文是剥离的，AI似的，偏偏写出来的东西又那么有血有肉。
挺神奇的。
陈念南打字很快，注意力又集中，一下午就能写完一篇，他抻腰发给晁弈，对方看完了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觉着出版社那儿不会有问题，之后宣传的时候就让他们用我的名头——人气作家晁弈倾情推荐，能造势。”
陈念南点头：“多谢。”
“卖你个人情罢了。”晁弈说，“白捡的人情。”
这种直来直往的说话太给面子了，台阶都递到了脚底，陈念南笑了声：“记着的。”
两人用了晚饭才回，到了家陈念南就安安静静写题，段安北在外面讲题直播，大年初一其实还挺多人听课的，大家都在争分夺秒，连丁肖和王鹏鹰都在下午的时候发消息来问题。
高三了，没人不赶时间。之后的几天陈念南更是挤着时间做事，眼下的黑眼圈都深了两度。
段安北不打扰他，真的就安安静静做个陪读，牛奶水果一应俱全，无聊的时候就出去转悠，回来的时候还能带回来两只大闸蟹，他学着做菜，也提早预习大学的知识。
陈念南有时候觉得愧疚，觉得段安北这样太辛苦，结果段安北从书柜里搬出了半人高的书：“都是大学要学的，我在卷你。”
陈念南无奈，还要再说话，段安北就塞一片哈密瓜给他。
第78章 过稿
从哈密瓜到杨桃樱桃，家里的水果没断过，陈念南偶尔也下厨，但厨艺属实算不上行，被段安北从厨房轰出去了。
陈念南一直以为这些水果或者食谱是段安北家的标配，又或者是段安北从网上搜来的营养搭配，直到——
“南哥。”王鹏鹰挨着他的桌沿边儿靠着，称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喊着没段安北的那种味儿，听着像校园扛把子。陈念南明明早就不当校霸了。
他皱皱眉：“好好说话。”
王鹏鹰现在看他跟看段安北似的，这点儿皱眉全当视而不见，调侃：“南哥南哥南哥——就北哥能叫啊？我不能？”
陈念南看他跟看傻子似的，满眼的“你是不是疯了”。
“不逗了不逗了。”王鹏鹰嘟囔，“没劲儿。”
“有劲儿你现在该在地上。”陈念南又成了淡淡的样子，“有事？”
“这个。”王鹏鹰说，“安北让我拿的，但他今天微信联系不上，我怕误事儿，你带给他？”
就薄薄一张纸，王鹏鹰看陈念南要拆不拆的样子，压着嗓：“好像是情书。”
陈念南瞬间振作了。
他的手搭在纸上要拆不拆的：“情书？”
“应该是。”王鹏鹰神秘兮兮，“拆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念南却把纸扔进了书包。
周围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陈念南在王鹏鹰欲说还休欲言又止的神情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背起包：“走了。”
包轻轻巧巧地挂在肩上，陈念南却觉得挺重，他想拆了信，撕了纸，想掐着写信人的脖子跟她或者他说这他妈是我的人。
可他不能，不是为着尊重写信人，是得尊重段安北。
哪怕他知道段安北对此可能一笑置之，但还是觉得自己要拿着这封情书回家这件事儿太过于荒谬，以至于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脚步都有点儿沉重，跨不过那个门槛了。
他在门口待了会儿，门忽的自己开了，段安北好笑地在里面看他：“在屋里就听见你的脚步声了，结果半天没开门，在这儿思考这是不是咱家呢？”
“咱家”这个词儿太温馨了，陈念南更想把书包扔楼底下去了。
“王鹏鹰让我给你带张纸。”陈念南淡淡地迈进家门，书包刚放在沙发上，链儿都没拉，就听见段安北在身后开口：
“嗯，我知道，我今天一直没来得及看手机，刚看见消息了。”
“你知道？”陈念南猛地转过头。
段安北被他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下：“啊，知道啊。”
“你——”
这反应太奇怪了，段安北走到他旁边，从包里找着那张纸，摊平了放他眼下：“就张搭配食谱，我怕什么营养没跟上，找他让他按他妈妈给他准备的写一份，怎么了？”
陈念南的火气“倏”的一下没了，他面无表情：“没事。”
继而低头给王鹏鹰发了条消息：“你死了。”
王鹏鹰给他回了两个跪地求饶：“南哥好忍力。”
段安北看他们打哑谜似的：“怎么了？”
“他说这是情书。”陈念南垂着眼，“我没看。”
“情——”段安北哭笑不得，他稍微一想就明白前因后果，为什么不看，为什么能被骗着，为什么站那儿不动。
段安北没说什么以后随便看，就拿手机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陈念南某个睡他身边的清晨，一张侧脸，帅得不行，比睁着眼的时候少了点锋利，清晨的光打进来都是朦朦胧胧的柔和。
配文：“弯了。官宣。”
简简单单四个字，这是把之前所有的传言都坐实了。
段安北把手机往陈念南那儿扔：“后边儿的评论想怎么回都行，以后再有这种，觉得没法儿拆，不好拆，别管是不是误会，都别收——南哥，我把我自己都交给你了，外边儿的体面也都是你的了，怎么都该理直气壮些。”
陈念南应了声。
“晚上吃虾。”段安北的表情重新鲜活起来，没那么严肃了，“这可是王鹏鹰妈妈，顶级营养师的顶级营养配比。”
别人备考有的，物质享受、精神支撑，陈念南一样都少不了，都得有。
陈念南刚张口，段安北打住他：“别扯那些虚的，不辛苦，我沾光，营养均衡呢。”
他凑近陈念南，可怜巴巴：“你要真觉得我辛苦，今晚把锁解了吧？早上疼死了。”
陈念南垂眼看他，分不出他这句疼的真假，跟被狐狸精迷了心窍没区别，一个劲儿地点头：“好。”
陈念南应的痛快，但最后两人也没真干什么，段安北没舍得让他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陈念南当晚把最后一篇小说给晁弈发过去了，晁弈给他发了两个拇指，中老年的范儿挺足，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结果。
“等三个工作日。”晁弈是这么说的。
陈念南算不上紧张，他是看不出自己文字的好坏的，没感情，写什么都是方方正正的方块字，但这跟钱挂钩，跟脚底的这栋房子挂钩，跟他和段安北的未来挂钩，第三天的时候他几乎都把手机放身上，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放下。
段安北比他平静得多，倒不是不在乎，是觉得陈念南一定能成，他的文字太细腻，太老练，不可能不成。
晁弈的消息是下午三点来的，陈念南那时候还在刷题，遒劲有力的字在纸上留下墨汁，陈念南低头在课桌下看着微信上的消息，半晌才抬起头，墨汁已经在试卷上洇开了梅花，深陷五张。
——“批复通过，内容与出版社风格相符，合同将于五个工作日内寄出。”
算不上什么心里的石头重重落下，但陈念南还是把消息转给了段安北。
段安北回复很快，说晚上回来给他个惊喜。
他现在白天很少找陈念南聊天，怕耽误人学习，陈念南没好意思缠着要人报备，对于这个经久的惊喜还是很期待的，放学的时候背包上都带着风。
结果在校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
“这儿！你的花！”保安没动那束花，就指了指。
玫瑰在保安室的角落待着，但还是很打眼，一眼看过去的明艳热烈，像段安北的性子。
玫瑰到了陈念南怀里，花瓣摇着舞着，比陈念南的心还欢。
保安嘟囔了句“不好好读书尽搞这些”，陈念南听见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的笑了。
“从左往右第三个监控视频，正对着的表彰墙，我占半面。”
话说出来就有点儿幼稚的味道了，但陈念南觉得挺爽，第一次不考拳头考嘴取胜，有点儿段安北的样儿了。
保安的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陈念南却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回家的后半程他几乎是用跑的，风在耳边呼啸，都是快乐和急切，陈念南的人生第一次在这种期待中活着，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真切地存在又热烈地生活。
到家的时候段安北挑眉，给他抽了两张纸：“后边儿有狗撵你了？”
陈念南应他：“你啊。”
“我可没撵你。”段安北笑了，“今晚出去吃。”
过稿了是肯定要庆祝的，况且陈念南绷了这么久，得松松。
出去之前陈念南给花找了个桶，养起来了，一大簇的玫瑰就盛开在墙角，显眼又亮丽。
第79章 皎洁的月光
两人就近找了家西餐厅。陈念南用不惯刀叉，吃的不痛快，小口小口太为难他了，一进门就面无表情地让服务员给拿了双筷子。
两人吃饭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儿，段安北看陈念南面无表情夹着牛排的样子乐得不行，陈念南看他小块切牛排的样子也觉得养眼。
“听说刘安休学了？”段安北偷摸从陈念南的盘里叉走了块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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