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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错愕
【不涉及边限】
病房内。
病床上的人恬然沉睡，苍白干净的脸上透着虚弱。程熠城木讷的坐在游离床侧，安静注视着床上的人，除了轻微眨眼的动作外几乎一动不动，仿佛被抽离了灵魂的空壳木偶。
护士给游离换完药水后看着床侧的人蹙起了眉头。程熠城一身血污，额前和鬓角的发丝上都黏着凝结成块的暗色血块，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唯有双手清洗得干干净净，此时局促的搭在白色被子上，似乎想握住沉睡的人露在外面的手指，最后也只是交叠着手停留在其旁边。白皙纤长的手指指甲盖有几处裂开透着血色，十指连心，看着都疼，可程熠城却毫无知觉般佝着腰坐在凳子上安静的守着床上的人，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精神，甚至带着丝丝了无生气的呆滞……
这么一动不动带伤坐了一天一夜换了谁也受不了，护士于心不忍，想着这孩子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许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只觉得他是吓到了，连叫了好几声想带他去清理伤口。程熠城置若罔闻，呆呆立在游离床前，一点反应也无。
护士边说着边靠近程熠城，正想伸出手提醒对方，猜测可能是对方没注意听自己说话也不一定……
刚进门的李合俊扫了眼屋内的情形，视线触及护士即将伸出的手后眉头一紧，快步跨到护士身旁，在她拍上程熠城的瞬间把人拉了过来。
“啊！”护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李合俊快速瞥了眼依旧毫无反应的程熠城，肿着半边脸挂着笑冲护士道:“不用管他，床上的人醒了他自己会去处理伤口的，麻烦您了。”
“啊……哦…”李合俊温和礼貌的态度实在让人没法冲他发脾气，护士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犹豫着退出了病房。
见人走了，程熠城对他更是视若无睹，李合俊不甚在意，反而放松下来，环顾了一圈屋内设施，心下叹道不愧是钱堆出来的高级病房，最后挑了靠窗的软皮沙发径自坐下。
病床旁的人仿佛雕塑，对四周发生的一切不关心更没有反应。李合俊也不指望对方这个时候搭理他，不理自己也许还能多活两天。
现在程志齐消失了，公司一夜之间爆出无数黑料，负债累累不说，连前几年和黑市的交易也全被扒了出来，详细到交易地点和交易数额。一夜之间股价暴跌，公司人心惶惶，他一宿没睡就为了处理这堆烂事。心烦意乱的揉了揉眉头，李合俊的目光偏向病床……
这些证据可不是一朝一夕翻得出来的，除了游离，谁手里还能握着那么多公司内部拼命掩盖的资料，大量信息在短短一夜间登上各大网站新闻首页势必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真是棘手，李合俊疲惫的转头看向窗外，干净的玻璃面清晰看出他肿着的半边脸和紫黑的眼皮，哪怕被绷带包了大半看上去也有些骇人，脖子以上可谓精彩纷呈。
玻璃窗上倒映中的男人面无表情，凝视着自己的倒影出神，眸中暗到看不出瞳色，整个人阴沉沉的。下一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男人紧锁的眉头微挑，表情很是扭曲。他差点要了游离的命，游离毁了公司，一时不知道谁更占大头，却谁也没捞到好处，至少现在躺着动不了的不是自己。
窗外正对一片树林，可以清晰的看见树枝上零落的几片黄叶随着冷风卷起，上升，跌落，定格。万物似乎都有自己的命运，就像程熠城可以追着游离什么都不要，这种傻逼精神令李合俊有些哭笑不得。
要是游离知道他和程熠城合作的真相又会作何反应，真是好奇啊……
所谓的无私的爱戴上利益的枷锁，还能如此热烈吗，这世上能有什么东西是纯粹的，呵。李合俊仰头枕着沙发背，轻哼了一声。
窗外风停，枯黄的落叶翩然落地，光秃灰黑的枝干更显孤寂。李合俊收回视线，从兜里翻出烟盒叼起一支烟，一个侧眸突然对上程熠城冰冷的眼神一愣，刹时停下了掏打火机的动作，嘴巴又习惯性的想叼着什么于是就半眯眼安静咬着也不点燃。
最稳定的关系不过各取所需，只要程熠城还有价值，他俩谁都不能死。
不合时宜的，门口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李合俊抽出嘴中的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中午饭应该到了，还没等他开口，江钰一身铁灰西装大大方方推门走了进来。
李合俊:“……你怎么！？”
“舅舅？！”
……
江钰的到来自然不是例外，三人在出发去找程志齐之前就约定好了，晚上十二点还没收到两人的信息就把游离手中收集的程志齐公司的黑料全部爆出来，花钱炒作将信息全网散播，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开胃小菜，有人开了头，程志齐的公司自然有人下死手，更何况邓艳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怎么可能放过打垮程志齐的绝佳机会。要不是程志齐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得见到了人再计较，他们早该如此以暴制暴。
李合俊望着对面略微拘谨的江钰皱起了眉头。这小子毕业时由他带了几年，之后隔了一两年没见面，原本沉闷少言的性格听说改了不少，现在这种情形下相遇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所以你的意思是，床上躺着的是你大学同学，现在还是你的合作伙伴。你……帮着他们搞垮了我前不久着手经营的公司……”李合俊倒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揉着太阳穴。
“呃，舅舅……”江钰叫了声舅舅反而更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的转而向病床前的程熠城，突然没声了。
李合俊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游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呆呆盯着程熠城。
“程……”游离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嘶哑得说不出话，腹部抽疼得他没法用力。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三双眼睛都落在游离身上，程熠城后知后觉触电般猛地弹了起来，“哥！”话音未落，眼圈却红了。
他的声音比游离还沙哑，仿佛年久失修的收音机沙沙撕扯，喑哑的声音染上痛楚，整个人止不住轻微发抖。
闻言，江钰疑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低声重复道:“哥？”
李合俊此时可没有闲心欣赏两人互诉衷肠，识时务的起身领起江钰出了房间。
江钰顺从的跟着李合俊出了门，心里疑惑，才十几天不见程熠城和游离怎么搞成这幅样子！？程熠城叫游离……哥，这俩不是情侣吗，哥是怎么回事，明显那声哥不是情侣间习惯性的称呼，如果这两人是兄弟，那，他们……！如此想着，江钰眼中闪过极其微妙的情绪。
他脸上的疑惑被李合俊看了去，这下换李合俊觉得奇怪了。三人如此合作搞自己，江钰怎么一副连两人的关系都不清楚的模样。
走廊上的两人相顾无言，江钰犹豫道：“舅舅，他们俩是……亲兄弟？”
李合俊挑眉，想到收拾了一晚上的烂摊子还不知道怎么办直接气笑了，点了根烟讪讪道:“你不知道？同一个爹生的当然是亲的。”说着拍了拍江钰的肩膀，补充道：“你连这些都搞不清楚就和他们混？你小子真是……”李合俊咬牙切齿却又实在找不出词形容，深深看了江钰一眼。
江钰被看得发毛，李合俊在家里一直是逢年过节被拿出来夸赞的优秀人物，给人也是十分精明的印象，他和舅舅接触不多但是在他手下那段时间也是真的学到了东西，心里自然是敬佩更多，不由得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怯生生叫了声舅舅。
在李合俊的印象里江钰也就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虽然是比一般人沉稳些，和自己比起来必然是四两拨千斤。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貌似没什么进步，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也还好，这孩子起码没啥坏心眼，有什么说什么，比起他这种天天陪笑，把笑脸焊在脸上的人来说，敢说实话反而是难能可贵。
李合俊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淡淡的烟雾围绕两人缭绕开来，“说说你们怎么混一块的吧。吃饭了没？”
江钰望着他诚实道:“还没。”
“走，带你出去吃饭，边吃边聊。”
李合俊迈步向前，江钰犹豫片刻，透过病床玻璃扫了眼屋内后快步追了上去。
第24章 定局
【不涉及边限】
程熠城叫完哥后便抿着唇不再说话，默默起身给游离调整床位。随即拿起床头桌上放置的医药盒取出棉签沾了纯净水细致的给游离涂抹干裂的嘴唇，哑哑道：“你脾脏破裂，刚做完手术不能喝水。”
闻言，游离垂下眸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呼吸间腹部传来丝丝痛楚，提醒着他发生过的一切。他睁眼一看见程熠城就察觉到对方不大对劲，转而直勾勾盯着程熠城看，思忖片刻道:“你刚刚……叫我……哥？”
闻言，程熠城的动作一滞，转而又没事人一样继续手上的动作，不着痕迹避开游离审视的目光。
游离的眼睛游走在程熠城身上，随着对方动作而移动，瞥了眼他轻颤的手后眉间微蹙。
沾了血污的头发和衣服别扭的贴在程熠城身上，血丝遍布且通红微凹的眼，青紫的黑眼圈几乎拉到颧骨，胡茬灰青，一对视就垂着头不敢看他，程熠城整个人狼狈得犹如丧家之犬都不为过。
游离看得鼻头泛酸，终于移开了视线。他定定的望着斜侧方作为房屋承重墙凸出的四方体，良久后苦笑道：“程熠城，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是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多相信我一点，哪怕逼我相信你也好啊。”
程熠城没有回答，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藏在床下的手死死攥紧了早已折断的棉签。
游离转头面向他，伸手抚上了他的头。以游离的视角只能看见程熠城头顶两个交汇在一起的发旋，游离伸出拇指揉了揉程熠城的发旋中间，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熠城微微颤栗的手抚上游离的手将其拉到右耳旁紧紧贴着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下一秒，程熠城身前的白色床单上晕开灰色的不规则图形，从几点蔓延至一小片。游离沉默的抚摸着程熠城的脸，眼底一片温柔。连哭泣都没有声音的程熠城怎么不叫他心疼。无论是李合俊的野心还是程志齐的死活都和他没关系，程熠城身上不能说的秘密也无所谓，什么都没关系。过去和未来，只要牵扯上程熠城，那任何事都和理智脱节，他假装清醒已经够久了，现在于他而言，即使程熠城是无尽深渊，他也会义无反顾往下跳。
程熠城无声哭泣着，要不是晕湿的床单甚至没法发现他在哭。游离抚摸着他的耳朵顺着力道把他整个脑袋压到自己腿上，拿过手旁的盒子摊开湿巾无比温柔的擦拭程熠城脸上的血污。
房间里静得只有时钟走动的机械声，秋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窗玻璃洒在地面上，暖洋洋的。游离轻抚着程熠城洗净的漂亮脸蛋，揉了揉他粉红的鼻尖专注的看着他。程熠城枕着游离的大腿，面朝游离的小腹，双手小心翼翼圈着他的腰，满足至极的吸取游离身上熟悉的味道。
“眼睛都哭肿了。”游离抽出垫着他脸的手，此时湿漉漉的，边说着话另一只手边揩去程熠城的眼泪。
程熠城把脸埋进游离双腿间的被子上吸了吸鼻子，拉过游离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深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游离，游离同样认真的注视着他。
“……哥”
程熠城声音很轻，游离几乎没法确认他是不是叫了自己，但他还是应了一声。
停顿片刻，程熠城一连叫了很多声哥，游离句句回应着。他并不知道程熠城在想什么，只是下意识回应。
“哥，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找到你了……”程熠城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说着那些游离无法知晓的片段。
游离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看不见脸的程熠城，大手摸着他的头发往下顺。
早在两年前，也就是程熠城从精神病院出来一年后，完成高考的同时更是只耗费半年时间在程志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拿到了公司地下交易的实权。
各取所需，他将公司再次作为筹码同黑市的人达成协议。一个新生的强大掌权者和一个阴毒的退休老头，和谁做交易，有脑子就能作出选择，而这一切李合俊都一无所知。
关于游离的去向，程熠城刚出来就开始查，在完全掌握地下市场后更是轻而易举就能知道游离的具体情况。也就是早在李合俊给他游离地址之前他已经观察游离一年之久。他没有去见游离，不过是不敢，他没有哪怕一点把握游离会留在他身边，甚至不敢想象游离愿意见他。
李合俊给的地址就像一个魔咒，仿佛突然给了他一个理由去见游离。犹如疯了一般，他连夜跑到游离家，敲响了那道日思夜想的门。游离好像并不是那么愿意见他，还是冷冰冰的样子。貌似这样突然来找他只会让游离苦恼，程熠城如坐针毡却又实在舍不得走，在游离转身进入另一个房间后李合俊的电话打了过来，毫不意外的让程熠城回去。
是啊，他确实没有理由呆在这儿，念念不舍的望了眼游离所在的厨房，程熠城将那只在兜里捂得热乎的水晶小象悄悄放进游离卧室便离开了。他见不到人，卑鄙的听听他的声音总是可以的吧，不然彻夜的思念真的能将他逼疯。游离冰冷的眼神犹如利刃，割在程熠城身上刀刀见血，让他更不敢见他。
所以他用程志齐布了一个局，得到一个名正言顺见到游离的机会。在此之前需要把原本属于游离的东西还给游离和他母亲。
程熠城固执的想着，生父的葬礼游离一定会出现，就算他不来，游梅也会来，如此游离不可能不来，他就能理所当然的见到游离。最大的变数是游离母亲的去世，游离一蹶不振，程熠城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提前出现。
思念成魔，他都不奢求什么，不过是想见见游离罢了。不敢见他，不能伤害他，不敢动他身边的人，也不能逼他见自己，却每天每夜偷偷听他的声音，程熠城也许早就疯了。
他当然不敢把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游离，在见到游离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让他不得不改变了计划。如果游离有负罪感，程志齐当然不用死。程熠城放任程志齐和李合俊的种种行为，结果差点……差点杀了游离。早在游离第一次出事他就做好了准备，所有障碍都应该被清除。只是游离每次和程志齐的谈话，或者作出的决定实则是对程志齐的不忍，他不得不留着对方一条命，谁知这群人变本加厉，又是高利贷，又是威胁，打伤游离的那三人尸体估计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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