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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清淡中带着几分鲜甜，有一股淡淡的回甘。
“谢谢。”
一杯热茶下肚，江眠确实感觉胃里翻涌的感觉好受了许多。
余光偷偷的打量着坐在一旁的周思衡，他低下头，翻动着桌面的剧本，刚才搭戏的那种疏离冷漠的感觉荡然无存。他现在并非“燕回”，只是周思衡。
仅仅只是一份试戏的剧本片段，周思衡都在上面标注了文字记号。
江眠捏平了一次性纸杯，丢入垃圾桶当中。
试镜结束以后，导演邀请江眠和周思衡两人一起聚餐。周思衡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致歉：“抱歉，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们去吧。”
只是吃个饭而已，导演也没有深究他究竟要去做什么，于是爽快地挥了挥手，让他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剩下的江眠倒是有几分局促。他和导演也是第一次接触，他并不擅长与陌生人交流。
导演倒是自来熟的很，一把揽住江眠的肩膀，完全没注意到江眠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带着江眠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
离开房间的时候，江眠回头朝着周思衡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确定要接下这个剧本了吗？”
上车，刚一关好车门，一旁的座位上响起一道声音。
周思衡阖眼，揉了揉眉心：“嗯，这个剧本不错。”
见他一副疲惫的模样，安晴叹了口气：“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推了和玛格瑞的合作来吧？你前不久才刚从剧组里出来，我还打算让你先休息一段时间。”
目眩的感觉稍稍退减了些许，周思衡喝了口保温杯中的热茶，而后道：“这两者并不冲突，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拍广告而已。”
听了他的话，本想说些什么的安晴硬生生止住了话头，选择岔开话题：“见到编剧了？”
周思衡又想起方才青年的身影。
“嗯，见到了。”和想象当中不太一样。
安晴不知道周思衡此刻在想什么，继续道：“听说这次《大漠孤烟》的投资商里，有他认识的人。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厌恶潜·规·则的性格，我求着你都不一定要去呢。”
周思衡没有否认：“剧本和人品，我还是分的开的。这个剧本我很喜欢，至于编剧本人……”
安静、内敛，和传闻中“带资进组的小霸王”根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乖巧低眉的样子，倒是让他想到了家里那只整天卖萌求投喂的猫儿。
给根猫条，它那四条小短腿简直恨不得缠在裤腿上怎么也不肯松手。若是陪它玩个玩具，能开心的跟在人身后当一整天的小尾巴。
青年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周思衡轻笑一声：“我喜欢他的故事就好，他是什么样的人，背后捧他的资本有多厉害，都和我关系不大。”
“况且，他看上去也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
这倒是引起了安晴的好奇：“哦？这个圈子里还有不喜欢你的人？”
方才安晴并没有与周思衡一同进入面试房间，所以她也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为与周思衡共事多年的经纪人，她只知道，按照国内现在的粉丝数量和创作质量，周思衡可是火遍全国，甚至全世界的超一线影帝，国外导演数次向他发出橄榄枝，只不过都被这人云淡风轻的一一回拒了而已。
要是那些昔日被周大影帝拒绝过的导演和编剧们现在知道，周思衡放着那些出色剧本不出演，反而主动凑上去挑选了烂片之王的编剧的新作，恐怕是要两眼一黑，直接气晕过去。
共事多年，周思衡大概能够猜到安晴现在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想深究那些。
“趁着时间还早，去看看王姨吧。”
从周思衡上车以来，司机大哥就一直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此刻听到周思衡吩咐，方向盘一转，轮胎在地面幽幽发出一声摩擦以后，黑色迈巴赫逐渐避开汹涌的车潮，开往一条通向天宾墓园的小路。
最后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周思衡垂眸，不再言语。
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解开了手机锁屏。
手机左下角的小绿软件还是平静如水，一条鲜艳的红色小点提示也没有。
周思衡眼里涌现一丝落寞，仍旧不死心般，打开了微信列表，熟练的点开最上方的置顶聊天框。
入目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一连串绿色气泡，以及那些气泡面前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跃动，编写完一大串之后，周思衡点击了发送。
结果还是与之前一样，红色的感叹号无情跳出。
周思衡闭了闭眼，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感到意外。
“咔嚓”一声，手机锁屏，车内彻底重归寂静。
第3章
“你觉得你是个正常人吗？”
“你的父母以你为耻，你的兄长趋之若鹜……你身边所有的朋友都害怕和你接触，因为你肮脏、变态，你是个异类……”
“你有喜欢的人对吧？他知道他正在被一个男人觊觎吗？他只会觉得你恶心，下贱……”
“不知廉耻……”
“我不是！”
江眠只觉得头痛极了。
他被人丢在一条毫无光亮的小道上，周围好像站满了人，他们是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来自哪里，他们的数量有多少。耳边喋喋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他捂住耳朵，可是那些令人作呕的言语不知为何仍旧在脑海里翻涌，然后到胃。
想吐。
想要逃跑。
他就像发了疯似的，在这条一片漆黑的小道上四处逃窜，可是无论到哪里，他都能看到那些如同鬼魅般跟在身边的人。
终于他的力气快要完全消失了，他撞上了一堵墙。
抬起头，原来那根本不是墙。
他撞上的，是父亲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眠眠……这样是错误的，你应该正常起来……”
“你怎么可以喜欢男人，我的儿子怎么会是一个变态？”
江眠仓惶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离开了那条幽深的小道，面前是自己的房间，他正站在窗前。
而他的面前，是父亲、母亲，还有哥哥。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稻草，江眠几乎哀求的看着站在爸妈身边的哥哥。
“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
没有人回答。
可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用尽浑身力气，他翻过了窗台，就这么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身体腾空的那一刻，一切终于都安静了下来。
可是胃里天翻地覆地折磨还是没有停歇。
“呕……咳咳……”
从梦中惊醒，连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江眠的身体就已经条件反射的翻身下床，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伏在洗手池前吐了起来。
江眠就这么一直保持了十几分钟的姿势，直到胃里清空得一干二净，除了又酸又苦涩的胆汁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江眠才有气无力的撑起身子，望着镜中的自己。
生理性眼泪早已经跟随着方才胃里的翻涌夺眶而出，他已经完全分辨不出黏在脸上的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捧水清洗脸上的水渍，简单处理完以后，江眠伸出双手，捂住了发红的眼眶。
现在是早上五点半。
已经是秋末季节，天还没有大亮，窗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这样的景色江眠已经不记得自己看过多少遍了。
根本没有重新入睡的打算，江眠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到厨房，给自己烧了壶热水。
开水烧沸以后，江眠给自己倒了一满满一杯。
往嘴边送的时候，忽然又停下了动作，重新踮起脚，在厨具一旁的背包中翻找了许久。
最后只找到了一包不知猴年马月被遗忘在背包深处的茶包。
江眠抿着唇，把它泡入杯中。
该买些茶叶了。
他想。
一杯带有淡淡茶香的温水下肚以后，江眠才觉得胃里痉挛的感觉减退了许多。
丝毫没有动弹的打算，他就这么捏着茶杯，坐在餐桌前。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那样的梦了。
或许和前些天见到了周思衡有关。
至于胃里的翻涌，江眠想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周他基本上窝在家里处理琐事，终于赶在进组之前把所有还需要操心的事情全部解决，精疲力竭的江眠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他掏出了手机，寻找到外卖软件上附近大众评分最高的店铺，随手下单了一份豪华单人套餐。
只可惜江眠对自己这具身体的耐抗能力太过于自信。
那份重油重盐重辣椒的川味小菜终于还是让他见识到了来自蜀中神秘的力量。
又不知道缓了多久，等胃里彻底停止了“噬主”的攻击之后，江眠才缓缓起身，回到卧室随便抓起一件大衣外套，披上出了门。
这时候的初阳已经在缓缓升起了。
今天是剧组动身前往拍摄场地的日子，导演组派了人来接他，来的人正好是那天在群里艾特他的后勤小哥。
小哥见到江眠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再三确定江眠是江眠本眠以后，他才带着江眠上了车。
原因无他，江眠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种漂亮与男女无关，他是一种就算丢入人群中也能被第一眼找到的独特的美。
“江老师这颜值，我第一眼还以为是哪家艺人。”后勤小哥也是个过分外向的性格，“您就是传说中的‘明明能靠颜值，却还要凭借实力取胜’吧！”
去往山区的路越发颠簸，江眠有些晕车，听着小哥在一旁不停唠叨了一路，脑袋隐隐又痛了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保姆车总算是停了下来。江眠几乎是一瞬间夺门而出，在一旁干呕了几声。
这动静可把前来接引他的导演和身后的后勤小哥吓得够呛。
尤其是后勤小哥，一副罪孽深重的表情：“对不起对不起江老师，我不知道原来您晕车，我……”
江眠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恰好身旁有人递了瓶水过来，江眠拧开瓶盖猛灌好几口以后，才缓过来神。
这具身体是越来越经不起折腾了。
还好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吃的不多。
江眠面无表情的想着。
他抬起头，正想和好心人道谢，没想到好心人不是别人，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的周思衡。
“谢谢……周老师。”谢谢两个字转了个弯，生硬的接上了后面的字眼。
周思衡笑了笑，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晕车的话，可以随身带几颗糖，含在嘴里会舒服很多。”
糖果被周思衡放入他的掌心之中，江眠甚至能感受到残留在糖纸上的，属于周思衡的体温。
江眠惨白的脸色把一旁的导演也吓了一跳，在了解过情况之后，他把口袋中的房卡塞到了江眠怀中。
“小江你先去酒店房间休息一下吧，明天才开工，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
江眠点了点头，在后勤小哥一脸愧疚的表情陪同下，入住了酒店房间。
剧组提前和酒店方打好了招呼，房间里常用的日用品早已经准备妥当。后勤小哥临走之前还帮着江眠检查好了房间设施，确认一切正常之后，才终于离开。
房门被关闭后，江眠长舒了一口气，双眼一闭，直挺挺的倒入柔软床铺的怀抱。
昨晚被噩梦折腾，晨起又遭遇大巴颠簸，江眠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疲惫了几分，才刚躺上去一会儿，就不自觉昏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时，江眠发现窗外的天色都暗淡了下来。
他打了个哈欠，接受了自己一觉从清晨睡到傍晚的事实。
在窗前久坐清醒了一会后，江眠才注意到自己随手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一直不停地闪烁着。
起身拿起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导演在他入睡的时候组了个群。
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玫瑰）
林导率先在群里发言：欢迎大家加入我们《大漠孤烟》剧组这个大家庭，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撒花.jpg）
江眠随便上下划拉了消息，发现从导演开场破冰开始，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每个人都踊跃发言，就这么从天南聊到了地北。
有几位社交恐怖分子甚至表示已经查到了剧组取景地周边的特色美食，表示到时候要拉着大家开一次开工聚餐活动。
江眠有些不理解。
现在的剧组都这么讲究了吗，开工之前还要开一次派对？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群里接话，还开始cue没怎么发过言的人。
很不幸，江眠恰好就在“没怎么发过言”的这类人中。
负责统计的工作人员率先艾特了江眠，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食材，好方便到时候的用餐安排。
江眠其实很想装作没看见，顺便逃过届时的聚餐。
可偏偏大家都等着他似的，疯狂在群里艾特他。
江眠咬了咬牙，这缩头乌龟是当不成功了。
只是他刚编辑好了文字发送的时候，另一条聊天气泡忽然也蹿了出来。
十分不巧，还正好在他前面。
遗所思：“江老师可能正在休息，大家再等等吧，不要打扰他。”
江眠：“我喜欢清淡的饮食。”
群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江眠承认，他确实有些后悔进了这个剧组。
好在刚开始圈他的那位工作人员还算给力，没过多久就破了这场诡异的僵局：“好的，谢谢江老师。”
然后便抓住了刚好出来冒泡的影帝，开始询问周思衡有无忌口。
眼看着群里的画风逐渐回归正轨，江眠总算松了口气，点击左上方的收起按钮，决定明天开工前再也不看一眼群聊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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